那道声音来自与三座阵法呼应的‘星轨迷途阵’旁。
天机阁的玄玑子周身星雾微微波动,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来自遥远的星空,带着冰冷的洞察力:“变数已生。旅社介入,直指核心,已触及赵屠户此关键节点。若任由其深挖,或可提前破局,然……此非问心之本意。阵中因果,人妖纷争,信任崩塌之危,尚未彰显至极致。此刻若让其轻易得手,后续考验形同虚设,问心之效,恐将大打折扣。不过此阵通往何方,还需主阵之人定夺。”
蒙石听出了玄机子的话外之音,不加干涉自然会加速小淇一行的破局,不过这样结果可能无法完全得到认可,以这三人心思,或许还会提出加试炼之举。到时候可是一堆麻烦事!但干涉一开,保不齐会有人刻意过度干涉,这样可能会让小淇它们闯阵失败,直接随了他们的心愿!那样又是另外一堆麻烦事!
蒙石看着阵中小淇那活跃的表现和坚定的眼神,很快就下定决心(桃之旅舍的老板,你是真的只想当一个生意人,还是伪装出来的。我在旅舍那段时间,可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也罢,试炼嘛,太简单也没有意思,还有可能显得我寒江有失偏颇,正好我也借他们的手好好看看——你的极限在哪?)
蒙石缓缓颔首,声音沉稳如故,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玄玑子道友所言极是。我寒江所布问心之阵,重在磨砺心性,照见本心,乃至窥探未来抉择之可能。其所遇之困厄、所临之抉择、所感之绝望与希望,皆为锤炼之必需。如今其虽遇挫,然锐气未失,方向已明。若此刻便让其轻易破开关键死结,则后续人妖对立之激化、信任彻底崩溃之危局、乃至面临绝境时之道心抉择,皆无从显现。此非设阵之本意。”
蒙石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另外三座阵眼,继续道:“然,其行动本身,已扰动既定轨迹。赵屠户此子,已成变数,不可再留于局中任其接触,亦不可令其落入旅社之手,否则局面将提前倾斜,失却平衡。需有人出手,拨乱反正,将轨迹稍稍拉回,既不全然扼杀其希望,亦不令其过早触及核心,方可令问心之效,得以延续并深化。”
阳鼎天闻言,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如同熔岩翻滚:“嘿嘿,看来是不得不插手管一管这闲事了。既要抹掉变数,又不能直接对那几个小家伙动粗,免得坏了规矩,落下口实……这分寸拿捏,倒是有点意思。也罢,此事与我烈阳宗功法属性相合,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便由本座出手,料理了那屠夫,顺便……也给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提个醒,这浑水,可不是那么好蹚的!”
万啸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阳上仙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只是……可要做得干净利落些,莫要留下太多我等的痕迹,免得日后麻烦。毕竟,咱们可是‘公正无私’的考核者呢,嘻嘻。”
玄玑子的星雾微微流转,声音依旧平淡:“因果已明,轨迹可调。阳宗主请自便。”
蒙石最后沉声道:“有劳阳宗主。切记,只清除变数,拨正轨迹,勿要过度干预。”
“啰嗦!本座自有分寸!”阳鼎天不耐烦地低吼一声。
随即,烈阳阵眼赤芒微闪,一股灼热而隐晦的灵力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入阵法虚空,循着冥冥中的联系,精准地投向灰水村西山那片混乱的战场……
霎那间异变再起!这一次,却来自小淇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
一道灼热、霸道、凝练到极致、却又刻意隐藏了绝大部分波动的灵力,如同九天之上坠落的无形火焰之刃,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它并非直接攻击任何人,而是以一种诡异到极点的精准和刁钻,瞬间切入了战场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一点——伯奇与赵屠户之间那即将建立的梦境连接!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伯奇脸色骤变的异响传出!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被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斩过!那玄妙的连接瞬间中断,反噬之力让他闷哼一声,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术法被强行打断!
与此同时,这道灼热灵力分化为两股,一股如同灵活的火焰毒蛇,缠绕上寒晓维持的“玄冰封灵阵”!至阳克至阴,阵法光纹剧烈闪烁,冰雾翻腾,发出“滋滋”的蒸发声响,竟有瞬间不稳的迹象!另一股则如同无形重锤,带着灼热的震荡之力,狠狠撞在夔牛镇压而下的雷霆巨爪侧面!并非硬撼,而是一种巧妙的偏转和干扰,让夔牛这稳如泰山的一爪,力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差和涣散!
双重禁锢,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外部的精准干扰下,出现了致命的、短暂的空隙!
而更可怕的事情,就在这空隙出现的瞬间发生了!
一股狂暴、酷烈、充满毁灭气息的赤红色能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从赵屠户丹田深处爆发出来!这力量并非他自身所有,其性质至阳至暴,与他修炼的阴邪功法格格不入,显然是被外力强行植入的某种烈阳宗禁制!
“呃啊啊啊——!”
赵屠户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双眼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炭火,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赤红色纹路,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熔炉!但这极致的痛苦带来的,却是一股远超他自身极限的、毁灭性的力量!
“轰隆!”
寒晓的“玄冰封灵阵”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力量冲击下,光纹寸寸断裂,冰雾瞬间汽化!夔牛那因被干扰而力量微散的巨爪,也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掀开!
“噗!”寒晓因阵法被破,受到强烈反噬,喉头一甜,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
夔牛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巨爪收回,雷光闪烁,显然也因那突如其来的干扰和赵屠户的爆发而气息微乱。
挣脱束缚的赵屠户,此刻状若疯魔,浑身被不稳定的赤红色能量包裹,皮肤龟裂,鲜血还未流出就被蒸发,但他却凭借这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如同炮弹般向侧后方密林深处弹射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平时!
“追!”小淇又惊又怒,急声喝道。
寒晓和夔牛立刻欲追。
但就在此时,那道神秘的灼热灵力如同它出现时一样,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丝极其淡薄、却纯正无比、带着独特灼热韵味的烈阳宗灵力气息,如同挑衅般,弥漫在空气中。
而赵屠户的身影,早已借助密林和夜色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深处,只留下一条被邪力和烈阳禁制双重摧残过的、散发着焦糊和腥甜气味的痕迹。
“不必追了!”伯奇强忍着神识的刺痛,声音沙哑地阻止:“对方貌似有备而来,林中恐有埋伏。”
小淇看着赵屠户消失的方向,又感受着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却如同烙印般清晰的烈阳宗气息,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行动失败了!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不仅没能抓住赵屠户,获取关键情报,反而打草惊蛇,让灰水村幕后黑手,知道了他们已锁定目标并采取了行动。更严重的是,这强大力量的突然介入,让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
……于是,做完这一切,水月洞府平台上的烈阳阵眼光芒恢复如常,阳鼎天略带得意的声音响起:“搞定。那屠夫身中本座‘焚血禁’,邪元与烈阳火足以支撑他一时逃脱,保管什么线索都不会透露。至于那几个小辈……哼,够他们琢磨一阵子了。这问心之局,我看才刚刚开始呢!”
万啸川鼓掌叫好道:“上仙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样才好玩,你说对吧?蒙掌门!”
蒙石目光深远,缓缓道:“如此便好。且看他们,如何应对此番挫败,又如何在这迷雾重重的死局中,寻得那一线机会吧。问心之路,道阻且长。”
“烈阳宗……”此时四象问心阵中,寒晓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阴沉如水:“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手救人?这绝不是巧合!”
显然,阳鼎天低估了寒晓的实力,竟然被他一眼认出来!
夔牛低沉的神念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此力精纯霸道,确实像烈阳宗的手笔。其意明显在阻我探查,救赵屠户遁走,而非击杀我等。此举……意味深长。”
伯奇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缓缓道:“赵屠户是重要线索,烈阳宗不惜暴露存在也要救他,说明他掌握的秘密,足以威胁到某个他们不想被我们知道的存在。”
小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烈阳宗……阳鼎天……他们与陈玉珩是否有勾结?还是另有所图?他们救走赵屠户,是为了灭口,还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灰水村的邪法、孩童失踪案,难道背后还有烈阳宗的影子?”
一个个疑问如同冰水般浇在心头。原本以为只是村中内部的阴谋,如今却牵扯进了四大门派之一的烈阳宗!局势瞬间升级,变得无比凶险!
“此地不宜久留!”小淇当机立断:“烈阳宗的人可能还在附近窥视。我们先撤回小屋,从长计议!”
四人迅速清理了现场的打斗痕迹,压抑着心中的震惊、愤怒和挫败感,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四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返回了那间此刻显得格外脆弱的小屋。
今夜的行动,虽然惊险,却以失败告终。但烈阳宗的意外现身,如同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也撕开了一道新的突破口。只是,这道突破口之后,是更深的黑暗,还是真相的曙光?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灰水村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的漩涡,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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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烈阳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