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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沫单手拎裙摆匆匆离去,源澈则困倦地躺倒金属床,卷过被子蒙头就睡。临近中午,淅淅沥沥的雨声骤大,源澈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崆峒山大乱斗案看似完结,实则揭露出更多难以挖掘的谜团,而掌握的线索少之又少,简直无从下手……源澈脑子里冒出无数个急待解决的问题,躬身捧起凉水泼在脸上,水珠从湿漉漉的眼睫滚落,像是鲛人泣落而成的珍珠。
他用毛巾擦去水分,抬眼,沉默注视梳妆镜里面的自己片刻,伸手抹去镜像中如泪滴般的水渍。
以及陆寰。
关于如何面对陆寰这件事,源澈显得有些无从下手。最后陆寰挺身挡在敌人前那一幕,给源澈留下了强烈的心灵震撼,也让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家伙绝非谣传中脆弱不堪的花瓶。
明明是以针锋相对为相遇初始,怼来怼去也不厌其烦,毕竟源澈很长时间都没有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竞争对手,偶尔激起的胜负欲令他从平淡的工作中找回几分鲜活的刺激感。如果有机会,源澈想他应该会把陆寰当作处处作对而又惺惺相惜的队友,或许他们还能一边呛嘴,一边默契地将后背毫无保留交给对方。
起初源澈认为,陆寰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是因为新官上任,工作环境陌生,人际关系还因为突然调职的缘故陷入冰点,于是才想要通过讨好卖乖的方式消除隔阂拉拢距离。然而这一切合理猜想都因“直升机小故事”倾塌湮灭。
道理非常简单,在京城有关系且后台比不锈钢还硬的家伙,有必要对一个地方分局的小干部献殷勤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不不不,万一只是单纯的崇拜和钦佩也说不定吧。
源澈东想西想,思绪混乱地等电梯下楼。周末双休,乘电梯的人很少,楼层数由高即低变化,两分钟后厢门缓缓打开,他正想着事情,闷头走进去,没注意电梯里还有从楼上下来的原住民。
“澈顾问午好。”
“午好。”源澈此刻还没觉察出哪里不对,抬手按按钮时如常回应。
三秒后,源澈心神俱震,他倏然意识到,整个怀天局里会用“澈顾问”称呼自己的,只有那一个家伙!
果不其然,身后那人笑吟吟道:“正想去探望澈顾问,没想到提前在电梯里遇上了。”
源澈本来还在纠结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然而相遇来得太快,以至于本能比理智更先触发名为“高冷”的底层代码,回身看见陆寰怀里抱的空纸箱盒,漠然揭穿道:“你只不过是碰巧布置完新办公室乘电梯下去而已。”
陆寰也没在意,反正他只要能跟源澈说上话就心满意足,才不会管从对方嘴里冒出来的是甜言蜜语还是冷嘲热讽。“伤好得怎么样?”他继续问。
“能出院就说明好得差不多了吧。”
陆寰眉头一挑,作不可思议状:“竟然出院了,我还以为澈顾问又是悄悄跑出去的。”
“上次只是临时有事。”源澈仰头看显示屏上不断跳小的数字,尽量避免与陆寰眼神接触,紧抿的唇绷出笔直的下颚线。
源澈天生是不喜欢欠人情的性格,特别是有点熟但又不那么熟的朋友,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莫名承别人的好会令自己在关系里处于精神低位,相处时充盈名为“尴尬”的气氛——通俗来讲就是不好意思。
其他人倒也就罢了,道谢还礼一条龙顺利解决,整套流程走下来费不了源澈半分心神;但偏偏眼下欠的最大人情债是这家伙……是他最不想以略低头姿态去迎合的人。
源澈自认为语气调整得波澜不惊,藏在碎发下的耳尖也毫无反应,全然伪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种不好意思早就在内心袒露得一览无遗,具体体现为狂拍厢门并质问怎么还不到一楼怎么还不到一楼……
封闭而狭小的厢体里,陆寰身上的男子气息混合着洗衣液的幽香躲无可躲地将他裹挟,源澈觉得如果不是他抱着个碍事的纸箱子,估计扑来的就不仅仅是味道了。
“外边下着雨,我送澈顾问回去?”陆寰提议。
“不用,我打车。”源澈一口回绝。
“那我请求澈顾问坐我的车回去。”
“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有区别,前者是询问,而后者是请求。”陆寰特地加重了末尾两个音节的咬字,“根据我们的契约,执行部部长权力和地位我与你平分,而澈顾问需要协助完成我的请求。现在我的请求就是让我送你回家。”
源澈:“……”
总感觉被摆了一道。
*
出于非工作日的缘故,地下二楼停车场显得空空荡荡,大部分感应灯都瘫痪熄灭,只有零零星星的光亮引路。
陆寰的车是辆顶配版的四驱大切,纯黑,车身边棱流线描绘着鎏金条纹。源澈自觉坐进副驾驶,突然想起自己留在崆峒山景区还在经受风吹雪打的奥迪,登时一阵心疼。陆寰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你的车我让拖车运回来了,就停在宿舍楼底下。”
“宿舍楼?”源澈离开大学后就很少听见这个词组了。
“毕竟来渝城的时候年关还不算真正过完,很难在短时间里租到合适的房子,公司就先安排了员工宿舍给我住。说起来现在也该找找房源了。澈顾问有什么建议?”
源澈侧身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插进栓扣,诚恳道:“找个离公司近的,加班到凌晨和半夜紧急传唤都是常有的事。”
出车库时源澈留意到陆寰这车还是京A开头,不由得八卦道:“你在京城总部犯什么错要被外派来渝城任职。”
“为什么这么问?搞得好像我是被贬来的一样。”陆寰失笑,“没有犯错,是我自己申请调过来的。”
“那就是被网上那些转来转去的营销号骗了。”
“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红灯骤亮,陆寰踩刹车缓缓减速,继而止在停车线前,扭头看向源澈。密封而狭小的车厢里,他的声音显得清晰又真实:“我有一个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在这座城市,我想要离他更近一点——最好是分分秒秒都寸步不离,所以才主动提交了外派申请。”
源澈微微怔愣,没理由的落寞滋味涌上心头。他不由得偏过脸,只将陆寰留在余光中,随口道:“啊——我明白了,又是异地恋剧情呐。”
“只能算单方面的执念。”陆寰声音低落下去。
红灯转绿,源澈自觉聊到人家痛点,想换个话题,陆寰那句“想离他更近一点”却又消磨下去继续八卦的兴致,索性望向外边灰蒙蒙的街景。过了阵他意识到不对,猛地从靠椅上弹起来,“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陆寰理所应当地承认:“对——因为我们现在先要去吃午餐。”
“带别人去吃饭前不都要先问问对方想吃什么吗?”
“那澈顾问想吃什么?”陆寰配合地说。
“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赶快回家。比起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去守在那白月光身边。”源澈说这话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自己正把好不容易熟稔起来的关系推远。
陆寰打灯,左转,转向灯滴答滴答叫嚣里他缓缓道:“那人暂时还没有回来,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白月光。好吧,应该也算是明月光吧,不过明月高悬却独不照我。”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原点,源澈这下彻底不吭声了,根据窗外闪过的景色推测陆寰要带自己去哪家餐馆。
两人吃过饭,源澈心说终于能回家了,特地调出导航暗示司机别乱开。陆寰一开始还规规矩矩按导航播报的路线行驶,路过某老式小区时却半道急刹,接着拐进停车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车轮碾过排水沟盖还发出有规律的“咔哒”两声。
源澈:“?”
陆寰熄火解安全带,“有些工作相关的东西要给你看看。在车里等还是跟我上去拿?”
“一起上去吧。这就是公司给你提供的宿舍?”
涉及到工作相关,源澈还是负责任地非常上心,推门下车,陆寰贴心地撑伞绕过来为他挡雨,“厂区房,邻居都是些退休的老年人,没装电梯。”
“我像是那种娇气的家伙?”
源澈一把夺过伞柄,自顾自朝楼梯间走去。只不过他还没迈步上台阶,却先驻足,面带疑惑寻声张望,后面追来的陆寰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头雾水道:“怎么了?爬不动要我抱着上去吗?”
源澈对于他随口就来的骚话已经有免疫力了,“你看那团脏兮兮的是不是只猫崽?”
陆寰沿着源澈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屋檐夹层里蜷缩着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小猫。或许是淋了雨,小猫被冻得瑟瑟发抖,叫声嘶哑而微弱凄惨,沾水湿透的毛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为了取暖,它努力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肚皮。
“我记得你车上有个空纸箱。”源澈意有所指地说,四下打量周遭环境,发现一楼楼梯后面有块堆杂物的区域,当即翻找出一把破木凳,搬过来试试高度,勉强能行。
木凳四条腿长短不一,踩上去摇摇欲坠,陆寰三步并两步拿来纸箱,站在下面担忧道:“我来?”
“不用。”
源澈踮起脚尖,竭力伸长手臂向上探去,几次尝试后终于勾住小猫后颈,指尖发力往回带;也就是这一刹那,他脚下踩着的那只脆弱的破旧木凳因重心偏移而在坑洼不平的地面陷入大幅度摇晃,旋即一条凳腿不堪重负应声折断,在地面打着转滑出去,木屑飞溅。
源澈脚下瞬间踏空,整个人朝后倒去,电光石火间他迅速抓住镂空的楼梯间透光石板,手臂却意料之外没有用上吊拽的劲。他疑惑低头,只见陆寰遒劲有力的手臂环过自己腰身,掌心贴在后腰,稳稳将他抱住。明明隔着冬季厚重的衣服,炽热的体温却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摔着没?”陆寰放他落地,源澈这才意识到罪魁祸首还被拎在指尖,赶忙拢回怀里,合在掌心捂了捂,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吧?”
陆寰哭笑不得:“我问你摔着没。”
“完全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老旧石梯。陆寰的宿舍在顶层,房间墙漆泛黄,许多家具还保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经年累月的气息扑面而来。源澈匆忙扫过一眼,客厅除去几件必要家具,空荡得看不出半点生活痕迹。
源澈把脏兮兮的幼猫放进水池,受惊的小家伙立即开始乱窜,还没长出指甲的爪子不住在光洁的陶瓷壁抓来抓去,令他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陆寰正往装满热水的矿泉水瓶兑沐浴液,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道:“先慢慢让它适应环境,否则猫咪可能会有应激反应。”
源澈拧开水龙头,将水流量调至最小,以手背试了试水温,舀水轻柔地浇在小猫身上,开始细细给这捡回一命的小家伙洗澡。
或许是感觉到眼前的人类没有恶意,猫崽的挣扎逐渐微弱下去,偶尔发出夹着嗓子的“咪呜”叫声。
“哟,还是个品种猫。”
洗干净后,猫崽的模样终于从一层层淤泥下被拯救出来,源澈把它裹在毛巾里,只露小小的一个脑袋在外面,架起吹风机烘干,“你还分辨得出品种?”
陆寰靠在门框上,视线温柔地投向专注照顾小动物的源澈,以指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西伯利亚森林猫,我以前也养过一只。”
吹干的猫崽蓬松成一团,耳朵软趴趴耷拉,在源澈手心像只毛毛虫般扭来扭去,又伸长脑袋蹭他的手指,眼睛舒服地眯起,看的源澈心都要化了。
陆寰找来几件不要的T恤垫在纸箱底,又撕开暖宝宝贴在布料下面保暖,制作出一个简易但温暖的猫窝。
“好了,暂且大功告成。”源澈把小猫放入纸箱,“乖乖的别动,待会儿带你去买猫粮打疫苗。你想叫什么名字?一楼怎么样?”
源澈尚在纠结给猫咪起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传奇大名,陆寰却说:“关于玉坠上的那座雪山,我找到能对应上的原型了。”
陆寰示意源澈跟他进书房,源澈便起身去卫生间,打泡沫洗了三遍手,确保手上没有异味,又转回来,“哪座山?我瞧瞧。”
电脑屏幕亮着,扫描出来的玉坠图旁列出三张对比图,源澈一一看过去,其中重合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那张反倒没有真实山峰相片,而是一张不知道从哪本古籍中截取下来的手绘画,用小篆批注着三个字:
不周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