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当你一条合格的fish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自那张“史上最离谱道歉声明”事件后，沈确果然严格履行了他自我设定的“路人甲”职责。

他不再出现在林听常去的食堂窗口，图书馆里也总是隔着最远的对角线，即便是必修大课，他也总是最早来、最早走，留给林听一个写着“已格式化、勿扰”的冰冷背影。

论坛的热度渐渐被新的八卦取代，只是“雪地强吻”和“码神的诡异道歉信”依旧作为校园传说，在私底下流传，为林听“海后”的人设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

林听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这份平静里，总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找到后又在对方刻意避开视线时，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倒是说到做到，真成路人甲了？”赵晓薇叼着吸管，看着不远处独自一人坐在湖边长椅上看书的沈确，“啧啧，这执行力，不愧是码神。说当隐形鱼，就绝不冒一个泡泡。”

林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淡淡地洒在沈确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侧脸线条依旧完美，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他看得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谁管他。”林听收回视线，用力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最好永远别来烦我。”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那条笨鱼，难道就真的这样放弃了？连一点挣扎都没有？他的“毕生追求”就这么不值钱？

时间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悄然滑行，转眼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天空从下午就开始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到了傍晚，细密的、晶莹的雪粒终于簌簌落下，渐渐变成了轻盈的雪花。

这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学校举办了跨年晚会，礼堂里喧嚣震天，青春的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听被赵晓薇拉着去凑了会儿热闹，但在拥挤的人潮和震耳的音乐中，她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去透透气。”她对着赵晓薇的耳朵喊了一声，便挤出了礼堂。

室外，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雪花落下的细微声响。

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拉紧围巾，漫无目的地在覆着白雪的小路上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上次那个“事故现场”——教学楼后那片僻静的空地。

脚步顿住。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确。

他独自一人站在漫天飞雪之中，没有打伞，也没有戴帽子。

黑色的短发和深色的羊绒大衣肩头，已经落了一层不算薄的莹白，仿佛雪的一部分已在他身上找到了暂时的栖息地。

他微微仰着头，望着无尽夜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侧影在雪地与远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修长，也格外孤寂。

然而，最刺入林听眼帘的，是他左耳耳垂上那一点不易察觉，却又无法忽视的微光。

他打的耳洞。

尽管之前发炎，但此刻显然已经消肿愈合。

一枚设计极其简洁的铂金耳钉安静地缀在那里——极细的金属环勾勒出耳廓的弧度，末端，悬着一粒微小却切割精良的钻石。

它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只是在那里沉默地存在着，在朦胧的雪光与远处隐约的灯火映照下，偶尔折射出一闪而过的、清冷的光芒。

那光芒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固执，像记忆深处某个无法被这场大雪彻底覆盖的光点，一个悬而未决的结局悄然凝结成的实体。

林听几乎能想象出，那枚耳钉落在耳垂上清晰的重量感，微凉，坚定，像一句无声的、未完成的承诺。

钻石偶尔折射光线时，仿佛在固执地提醒着，故事本不应该就此戛然而止，青春里总该有些什么是值得铭记、值得悸动的。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沈确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近乎固执地站在原地，任由雪花将他染成半个雪人。那枚耳钉在苍茫的天地间，成了唯一闪烁的焦点，像雪地上永不愈合的伤口，细微却深刻；也像遥远天际永不熄灭的星辰，孤独地证明着某种存在。

林听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

然而，沈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猛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雪花在两人之间无声飘落。

雪花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绵密地飘落，织成一道朦胧的帘幕。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深邃，里面翻涌着林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周围安静得能听到雪落在他肩头的声音。

“我……”沈确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带着冬夜的寒意，“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

林听抿了抿唇，没说话。

“只是……这里比较安静。”他补充道，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目光落在林听被冻得微红的鼻尖上，又很快移开，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我靠，他不会觉得我故意跟踪她吧。」

「可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没事，反正她都这么讨厌我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没事的，没事的」

这些心声比上一次更加凌乱，充满了自我怀疑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沮丧，与他表面维持的镇定形成了可笑又可怜的反差。

断断续续的心声再次不受控制地钻进林听的耳朵，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更加……混乱。

林听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她看着他大衣肩膀上积的雪，忽然想起上次那个带着冰雪气息的、混乱的吻。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和他说她知道他只是路过这？

还是质问他为什么如此听话地消失？

沈确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步，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雪地上留下他一串清晰的脚印，一步一步，敲在林听的心上。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

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比空气更冷冽一些的气息，也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

“林听。”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

“干嘛？”林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带着警惕，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擂鼓。

沈确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确…加油」

「…不要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

“上次的吻，是我错了，是bug。”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复盘了很久，找不到修复方法。”

林听的心提了起来，他还要旧事重提？

然而，沈确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愣住。

“所以，”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我想申请一次……覆盖重写。”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林听反应，他再次俯身靠近。

但这一次，不再是毫无征兆的“覆盖式”袭击。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给了林听足够的时间推开他。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奇异地点燃了皮肤下的热度。

林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竟然忘了反抗。

他的唇，再次覆了上来。

依旧带着冬雪的微凉，却不再是干燥的。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是僵硬而毫无技巧的碾压，而是轻柔的、带着某种生涩却真诚的探寻。

像是一片雪花，小心翼翼地落在花瓣上，带着珍视的意味。

他吻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仪式。唇瓣相贴，温柔厮磨，偶尔细微的调整角度，都带着一种笨拙却又无比动人的专注。那冰凉柔软的触感，渐渐被彼此交融的温热所取代。

林听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扫过自己的皮肤，能听到他逐渐变得沉重、却依旧努力克制的呼吸声，与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的清新，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像是冬日松林般干净清冽的气息。雪花无声地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仿佛要将这一刻温柔地封印。

远处，礼堂隐约传来跨年倒计时的欢呼声，浪潮般由远及近：

“十！”

“九！”

……

沈确在这个喧嚣的背景音中，稍稍退开了一丝缝隙，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灼热烫人。他的眼眸深邃如夜，里面燃烧着林听从未见过的、炽热的光芒。

“林听，”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想当合格的鱼了。”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绚烂的烟花在远处的夜空炸开，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在两人贴近的脸上。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烟花爆鸣声中，林听清晰地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伴随着更加炽热、深入的吻，一同烙印在她的感官深处：

“我想当……你唯一的，饲养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