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当你一条合格的fish 第18章 第十八章

图书馆门口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道精准的kill命令，沈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比如“这是为了研究物联网传感器在农业水产中的应用可行性”或者“只是一个随机抽到的科普图片”，但最终，在林听那了然又带着戏谑的目光注视下，以及论坛帖子里那些“鱼塘”、“运维”、“优质鱼”的疯狂刷屏下，所有苍白的技术解释都显得无比徒劳。

他沉默了足足五秒，才用一种近乎气声、带着一丝微颤（林听怀疑是CPU过载导致的散热风扇共振）的音调，艰难地开口：“……好的。会…及时更新补丁。”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飞快地低下头，猛地推开了图书馆沉重的玻璃门，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了进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或者说，有能让他“社会性死亡”第二次的围观群众。

林听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脑海里那循环播放的“撤离！紧急撤离！”的警报声，再次抿嘴偷笑起来。

她跟着走进图书馆，暖气混合着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确已经找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着那本《算法导论》，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图灵测试。

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耳根还泛着一层可疑的薄红，并且坚决拒绝与林听有任何眼神交流。

林听在他对面坐下，拿出自己的高数书和作业本，也没再逗他。

她怕再逗下去，这位“码神”真的会因为过热保护而自动关机。

两人之间隔着宽大的实木书桌，一时无话。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林听开始啃高数作业的一道难题，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导数与微分方程像是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让她理不清头绪。她咬着笔杆，无意识地发出一点烦躁的轻啧声。

对面一直保持静止画面的沈确，指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遇到难题了。」

「…高数。是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应用？还是洛必达法则的使用条件混淆？」

「…要问吗？」

「《手册》第二十二条：在主人遇到学术困难时，应主动提供协助，但需注意方式方法，避免显得炫耀。」

「…怎么问才不显得炫耀？‘这道题很有趣，我能看看吗？’…不行，太假了。」

「…‘你需要帮忙吗？’…太直接了，万一她不需要…」

「…或者，我假装也遇到难题，和她讨论？…可这是大一的高数…」

「…好难。」

林听听着他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差点又笑出来。

她抬起头，正好捕捉到沈确飞快从她作业本上移开视线、假装专注阅读《算法导论》的样子——虽然那本书拿得有点歪。

她忽然起了点坏心思，故意用笔帽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他的注意。

沈确像是受惊的兔子，肩膀微不可查地一颤，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和…警惕？

“沈同学，”林听把作业本推过去一点，指着那道难题，语气自然又带着点苦恼，“这道题卡了好久，能帮我看一下吗？我们金融系的数学，到底比不上你们搞算法的。”

沈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接到了重要任务的终端，立刻放下了手里那本充当屏障的《算法导论》，身体微微前倾。

「求助请求！」

「机会！」

「展现价值的时候到了！」

「冷静！不能慌！要条理清晰！」

他接过作业本，目光快速扫过题目，几乎是瞬间就有了思路。

“这里，”他拿起一支铅笔（甚至习惯性地在指尖转了一个漂亮的笔花，带着码农特有的手部灵活），在草稿纸上点了点，“需要先构造一个辅助函数，然后利用罗尔定理……你看，这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理科生的理性魅力。

原本复杂的步骤被他拆解成一个个逻辑严密的模块，一步步推导，严谨得像是在编写一段无懈可击的代码。

林听原本只是抱着逗逗他的心态，此刻却也不自觉地被他的讲解吸引，跟着他的思路一步步走下去，之前缠绕的毛线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利落地梳理开来。

“哦…所以这里其实是用了这个公式的变形…”林听恍然大悟。

“对。”沈确点头，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是成功运行了一段代码，带着极淡的满足感。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类题型都有固定套路，总结一下就好。”

「讲解完毕！运行成功！」

「她理解了！」

「《手册》果然有效！」

「…是不是应该再推荐两本高数参考书？不行，过犹不及…」

“厉害啊，码神！”林听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心情舒畅地重新拿回作业本，“感觉我们老师讲得都没你清楚。”

沈确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那点几乎要溢出来的小得意，手指无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框，语气却依旧平淡：“…略懂一点。算法和高数底层逻辑有相通之处。”

「被夸了！」

「称呼升级为‘码神’！」

「…底层逻辑相通…这个补充很自然，体现了知识体系的融合性，没有刻意炫耀…完美！」

林听看着他这副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疯狂给自己点赞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决定见好就收，继续埋头做题。

经过这一打岔，之前因为论坛事件带来的尴尬气氛似乎消散了不少。

时间在笔尖沙沙声中流逝。

林听专注地刷题，沈确则安静地看着他的《算法导论》，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些林听完全看不懂的算法流程和数学符号。

过了一会儿，林听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赵晓薇的消息轰炸：

「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你家沈鱼了吗？！」

「他有没有就水温表事件发表什么获奖感言？！」

「论坛都炸了！‘赛博养鱼’梗已经冲出计院，走向全校了！还有人做了表情包！[沈确冷漠脸.jpg]配文：正在调整至最佳水温，勿扰。」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现在在哪？」

林听瞥了一眼对面看似认真看书的沈确，拿起手机回复：

「图书馆。刚给我讲了道高数题。」

「至于获奖感言…他表示会及时更新补丁：)」

赵晓薇：「！！！同处一室！还有学术交流！进展飞速啊林同学！」

「所以默认了是吧是吧？‘更新补丁’！四舍五入就是承认了养鱼大业！」

「等等！他给你讲题？这不是变相说你数学不好？直男思维啊！扣分！」

林听：「……滚蛋。讲得确实比老师好。」

「以及，他不是直男思维，他是算法思维。[微笑]」

刚回完消息，对面沈确突然站起身。

林听抬头看他。

沈确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去趟阅览区，找本参考书。”顿了顿，又像是保证似的补充，“很快回来。”

林听点点头：“哦，好。”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书架深处，林听重新低头，准备继续和数学题死磕。

然而，不到三分钟，沈确就回来了。手里确实多了一本…《金融数学基础》？

林听：“？？？”

沈确面不改色地坐下，将《金融数学基础》放在手边，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评论天气：“…顺便看到，借来看看。或许…对理解量化投资模型有帮助。”

林听：“…………”

「…金融数学！切入点正确！」

「…下次可以讨论布莱克-舒尔斯模型…虽然有点超纲…但可以先铺垫…」

「…她好像有点惊讶？是觉得我跨界太突然？」

「…稳住，表情要自然…」

林听看着他脑海里那点小算盘，再看看那本崭新的、明显是刚刚从架上取下的《金融数学基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家伙…“投喂”和“自我优化”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

她决定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沈确果然翻开了那本《金融数学基础》，看得无比“专注”，甚至比看《算法导论》还要“专注”几分，时不时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真的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启发。

就在林听快要憋不住笑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听顿时有点尴尬。

沈确翻书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林听，目光里带着询问。

「…能量补给警报？」

「…对了，《手册》第四十条：需密切关注主人的生理需求，及时提供能量补充。」

「…现在时间是…上午11点27分。距离标准午餐时间还有33分钟。但考虑到脑力消耗，提前补充能量是合理的。」

「…提议共进午餐？时机是否合适？会不会显得目的性太强？」

「…用什么理由？‘我饿了’？太直接。‘这家食堂新出了窗口’？不够自然…」

林听听着他内心又开始疯狂计算权衡，生怕他又想出什么“考察食堂洗手间”之类的奇葩理由，赶紧抢先开口，小声说：“有点饿了，要不…先去吃饭？”

沈确的眼睛瞬间一亮，像是等待已久的指令终于下达，立刻合上书：“好。”

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

雪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冷风一吹，林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走出图书馆没几步，沈确忽然停下脚步。

“等一下。”他说。

然后，在林听疑惑的目光中，他打开那个看起来容量颇大的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条柔软的灰色羊绒围巾？

「《手册》附录三：极端天气应急预案。条目一：常备御寒物资。」

「…温度监测：当前气温3.2摄氏度，湿度65%，风力等级3。体感温度较低。符合预案启动条件。」

「…执行！」

他上前一步，动作略显僵硬但异常迅速地将围巾围在了林听的脖子上，仔细地绕了一圈，确保挡住了寒风。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系统强制操作”既视感。

林听完全愣住了，鼻尖瞬间被一股干净清冽的气息包围，有点像雪松，又带了点书本的墨香，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计算机机房的那种特有的、冷冽的电子设备味道？——很复杂，但并不难闻，甚至…有点独特。

围巾还带着他背包里的温度，暖融融的。

“呃…谢谢？”林听有点懵，下意识地道谢。

沈确已经退回了安全距离，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目光飘向一旁的光秃树枝，语气尽量平淡：“…不客气。降温了。注意…系统运行环境温度。”

林听：“……” 好的，果然是《手册》的功劳。

她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柔软温暖的围巾，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嘴角也忍不住向上翘起。

这家伙…虽然方式总是这么硬核又笨拙，但…

好像，并不讨厌。

两人并肩朝着食堂走去。这一次，沉默不再那么尴尬，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当然，沈确的内心戏依旧丰富：

「围巾投放成功！」

「物理保暖措施生效！」

「…她好像没有拒绝！」

「《手册》附录预案非常实用！（重点标注）」

「…下一步，食堂营养均衡配比建议…」

林听听着他那些“投放成功”、“预案实用”的内心OS，看着身边这位试图用算法思维搞定一切的“优质鱼”，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将半张脸埋进那条还带着他气息的温暖围巾里，偷偷地笑了。

也许…养这么一条自觉、省心、还自带《运维手册》和“极端天气应急预案”的鱼…

感觉还真不赖？

至少，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冷了吧。

她悄悄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依旧在认真规划“食堂营养配比”的沈确，阳光终于勉强穿透云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微抿的嘴唇上。

嗯，除了偶尔的“社会性死亡”风险有点高之外。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

而关于“水温表”引发的风波，显然还远未结束。等待他们的，是更多啼笑皆非的关注和调侃，但也或许是…拉近彼此距离的奇妙契机。

谁知道呢？

林听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白雾缭绕中，步伐不自觉地轻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