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媚一个人走回娇红馆。禾染站在门口等她。见到她,先做出一副腮帮气鼓鼓瞪眼的表情,但没遮住泪痕。
“还以为姑娘不要我了呢。”禾染故作不在意地说。
长媚一语不发。她环着禾染,往她身上靠。禾染被人贴得脸红,忙问姑娘今儿个怎么了。
“脚走累了。你扶一扶我。”
此时都到酉时了,晚膳时间都要过了。长媚拿着糕点充饥,问禾染今天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禾染点点头。她嘴里也塞着糕点,她一直等着长媚自己也没吃东西。“今天风公子来了,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见姑娘不在,就走了,说改日再来。除此之外,有个李公子,李倍公子,”禾染声音小了一点,“就是那个殿前指挥使,他给姑娘送了些脂粉首饰,都是炆烟阁里上好的。”
禾染明显兴奋起来,“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李倍公子啊,是通过李宛公子吗?”
长媚没直接回答,她接着问,“那李宛呢,他今天没来,所以李倍来送东西了。”
李倍不会想让李宛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目前而言他绝不会因为自己和李宛决裂。她那一眼一低头的份量她还是掂得轻的。
但只要李倍有顾忌,有顾忌就有捉襟见肘的时候,都见肘了,便是自顾不暇,就要出纰漏。
要让李倍更加在意她,在意到他会为了同时照顾两人的感受而遮掩躲藏。长媚默默想着。
“禾染,给李倍送回礼,今日送,比他前日送的时辰晚一刻钟,把我那日去李府家宴的耳坠珍珠送给他。”
“还有呢,姑娘。”
“收拾收拾,把我那套水红色,绣了鸳鸯交颈的长袄拿来。”
禾染满脸期待,她可喜欢姑娘穿这一套红衣了。“姑娘要去见哪个啊?”
“今晚吗?”长媚眉如水湾,眼里柔光波荡,“今晚给李宛那小傻子当新娘。”
然后再当他哥的新娘。
李倍,莫要让我失望。
……
“哥,这是什么意思?”李宛急了。
李倍正慢悠悠擦着剑鞘,这是一把名剑的剑鞘,名剑出剑时声如铮鸣,李倍用这把剑为万源杀过几人,剑身雪亮,捅入血污肉泥里也毫无沾染,凛然正气。
李宛不敢看那剑,他哥生气的时候会直接呼着剑鞘敲他背上,火辣辣一道疼得他睡不好吃不香。但他又格外渴望这剑,这剑可是御赐宝剑,戴在腰间,谁不知你是皇帝鹰犬。
李倍忙,平日根本不管他的去向,也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旁敲侧击出他要去哪之后就一直堵着他,他在这书房都待了一柱香了,硬逼着李宛看书,可李宛半个字读不进去。
李倍心里焦躁,说不明白,他不至于从长媚身上感到威胁,但却察觉放任李宛跟她接触贻害无穷,李宛是个不更事的,被哄骗了,以为自己在做善事,将来未必不会成为刺向李家的一把刀……
为何……李倍眉头又皱起来,安慰自己道,应该是受最近陛下喜怒无常影响,他也跟着疑神疑鬼了。他回忆起自己眼前的长媚,不是李宛描述的,不是荆乙口供里的,仅仅是他那双审阅穷凶极恶饱饮无辜鲜血的眼睛的映像。
她推门进来。假使她事先从李宛口中得知自己在家,从而精心设计出这场邂逅,借此攀附自己……李倍捏紧拳,那她便是从头至尾将李宛当作梯子,他绝不会再让长媚接近李宛。可……若仅仅自己自作多情,插手断了两人,说没有私心杂念,他并非问心无愧。
白蝶翩跹,羽翼柔软温热,偌大一片拂过他眉眼。李倍忽然想起才收到的一对珍珠,从娇红馆里来的,他捏在手里,还不敢细看就把屋子里人都赶了出去。珍珠浑圆饱满,他摸着却觉得滑腻,低头看去,见着指节处老茧显眼,把珍珠磨得可怜。
李倍咽一口唾沫。
真是可笑。他李倍从不是用谨小慎微来服众,他向皇帝低低头弯弯腰也就罢了,长媚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不过一个女人。那白蝶不停留,绕着李倍打转,李倍从里头嗅出了坟土的气息,一缕一缕,幽怨异常,注视着他,勾得李倍意动。
李倍长腿一迈,走进书房,拍了拍在搔头苦读的李宛的肩。“你要去见长媚是吗,我同你一起。”
李宛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
那珍珠一送,长媚觉得李倍百八十要来,即便知道当初在人面前穿的雪白清纯,但她还是换了这一身艳丽水红,原因无他,今晚进她房的是李宛而非李倍。她设想的是李倍绝不会明晃晃地来,估计是悄悄跟在李宛的后面,再怅惘若失地听听她跟李宛的墙角,悻悻离去。所以只叫李倍瞧个侧影背面就好,别一下见她太多,失了新鲜。
李倍不敢光明正大,怕丢了脸面,尤其是弟弟跟前的。但愈晚一日吃到手,他就愈心痒,痒到他几乎会错以为他对她情根深种。
长媚听到脚步声了,朝着自己这里,她仰起笑面,就要娇俏地唤一声“宛公子”,却见一个高大的影子在门帘后。
不是李宛。
倒像……李倍。
那身影定定地站在那,踌躇不前。长媚听见李宛的声音,“哥,其实我来也就喝喝她这里的茶,她这里的茶是真好,哈哈……”
“李宛。”
长媚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是这声“李宛”沉得有些发闷,像瓮里落了块石头,深不见底,尽头有依稀碎裂的什么,探不清。
长媚抬眼,帘子被掀开。李倍没有穿劲装,袍袖外罩靓蓝色半臂杉,剑眉横到鬓发深处,隐隐约约,飘渺恍惚起来。
李倍拊掌一笑,他倒是恶人先告状道:“李宛这几日跑你这里跑得勤,功课落下了不少,我容许他来你这里坐一会,过夜……就不许了。”李宛见提到自己名字,越发耷拉着脸,跟在后面。
这话说得熟稔,暧昧难言。长媚眼珠悠悠转,我与你也不过见了一次,你倒是充当起判官来。从前一两年不见你拦,如今装模作样些什么呢?
长媚起身招待。李宛是个跳脱的,倘若没他哥,他此时手已经揽着长媚的腰身了。此时他不敢轻举妄动,呆呆坐在椅子上,也没闲着,对着长媚挤眉弄眼。
李倍比他自在许多,他没坐下,背着手一直瞧着厢房里的装潢,明里暗里,有一瞥没一瞥的打量。
长媚坐不住,刚要出声,李倍冷不丁开口:“冒犯了,媚娘。”这先发制人来的恰到好处,也不知李倍是否看准了长媚欲嚅动的唇,还是算准了长媚的忍耐气性。
长媚婉转一笑,来这审犯人呢,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李宛也尴尬,他不敢说话打圆场,此事因他而起。
玉指轻敲瓷杯,长媚把身子放软了一点,一直紧绷着太不像话。李宛的手是搭在案上的,长媚手伸过去握住。两个男人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变换,长媚在李倍逐渐灼热的眼神里扣紧了李宛的手。
她诉说着郎情妾意,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李公子,奴家今天特意穿了这身,绣了两只鸟,”她身子凑近,手肘撑在案上,吐息快要侵袭李宛的瞳孔,“你帮我认认,绣的是什么?”
“绣的是……”李宛支吾起来,甫一进门就看到那两只交颈的鸳鸯,长媚软缠在漫天的艳丽红纱里,美色娇艳勃发,让他手脚都微微发软,“……鸳鸯。”
长媚被李宛笨嘴拙舌逗笑,她侧过头捂嘴笑,蓦然感觉到一只手拂过自己的侧颈,粗糙滚烫的。
“……唔!”长媚微微瞪圆眼睛,无助地盯着李宛,李宛看上去比她还要不知所措。
她捏紧裙身,那只大手轻搔了一下她的锁骨后微微掰起她的下颌,朝着李宛的方向,她抑制不住的颤抖如同挣扎,手的动作变得轻柔,仍然不可抗拒。察觉到她乖巧的不动弹后,那只手碾上她嫣红的下唇,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紧紧匝环住她的腰,不动声色的,在李宛看不到的地方。
粗粝的指尖撬开她的下唇,与舌尖一触即分,浅尝即止,李倍用沾了长媚唾液的手在她的颊肉上搓揉,擦干净水渍。长媚脸被掰着没法往后转,她的双手藏在裙摆里被李倍一只手压制住。
李宛一直看着,下身肿得痛,他以为自己疯了。
长媚低低地喘,声音不大,一气儿连缀着,高高低低,李宛眼睛滴出血来,他摸索着从桌案底下捉住长媚的小腿。
长媚腰拱起来,李倍故意不动,她眼睛湿红一片,仰头寻唇来吻。
等到李宛堪堪结束过一回,李倍还抵在长媚的腰际,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宛陡然变尖的声音,罢了扔了不容置噱的一句:“李宛,回家。”
李宛委屈极了,他的手刚握住长媚的膝弯。大哥简直霸道无礼,这个时候叫人回去,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李倍用力舔舐着长媚的锁骨,长媚水蛇一样的臂弯锁着他的脖子,她浑身一阵一阵痉挛,全由李倍动作把控。
李宛拖拉着不走,他还幻想着能站边上吃一口肉。但紧接着他看见他大哥一手扣起长媚的身子,往自己腰腹上放,长媚的脸却是对着李宛的。
长媚脸上的妖精气看得李宛心惊肉跳,他怕这两人总有一个要死在榻上。
他哥把长媚的脸朝着自己做什么?
长媚一边趴着一边视线胶着着李宛。李宛呆呆看着长媚唇肉间一进一出的舌尖,下一刻李倍低沉而怒不可遏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滚出去!”
李宛差点被吓软,他赶忙提起裤子闪躲到门外,堪堪躲过被砸在门上的,他没来得及穿上的外衣。
李宛给他们掩了门,蹲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声响,根本挪不动脚。他耳朵贴着帘子,听着若有若无的尖叫和哭腔,心中焦急如火燎。
长媚在李倍第一次让李宛回家的时候就眯起了眼睛。啧,李倍这算什么,抢弟弟的东西?她本以为两人要一起,谁知李倍竟赶走了李宛……但很快长媚就没法分心了,李倍像个没处过人事的处男,没什么花样,偏偏身子骨又比李宛风灿然这种整日喝酒作诗的公子哥好太多,长媚简直头皮发麻。
李倍第一次到了的时候,他似乎温存地吮着长媚露出来的舌头,长媚作势往他胸膛上靠,越发贴近,她听见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李倍道:“媚娘,你有什么算计有什么花样朝着我来,我陪你玩。”别冲着李宛。
长媚身子冷了下来。
接着她就有些心不在焉,她屈膝用力顶了一下男人,李倍疼得闷哼一声,很快又肿起来。
长媚抬起李倍的脸,李倍无论喝酒还是上床脸都不会红,粗硬的鬓角生人勿近,唯有眼角含了一抹春情,可惜这双眼睛里没装着她长媚。她玩闹似的轻轻拍了一下李倍的脸。
李倍发觉长媚在俯视自己,他望过去,长媚长睫湿透,隐隐有泪光晶莹闪烁,李倍心口震颤,泻出丝丝缕缕的麻意。
“那你李大人最好不要低头认输。”
她泪珠落下来,落入李倍的嘴里,李倍咽下去,这泪珠如血腥甜。
……
最后长媚累得直不起身,李倍顺势堵住她不饶人的嘴,长媚轻轻阖眼睡去,像极了温顺的闺阁小姐,一如李倍的初见。
求求过审[爆哭]这一段是很重要的推进感情的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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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兄夺弟宠阋于墙,媚骨献身布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