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顺虞错愕地抬起头,一脸懵懂。
“我确实是烦你,但我现在是善良的一面。”他道。
虽说还是王霸的声音,但语调确实不对——比方才的轻快了些。
很诡异。
“你厌我,是因为前些日武曲的事?”江顺虞道,“抛开这张皮、这声音,你是拆妖——对吗?”
“被发现了………”拆妖不经意摸了摸鼻尖,又自顾自道“不对,我本也没想要瞒。”紧接着俯下身来掐住江顺虞的下巴并将其微微上扬,当两双眼睛直视之时,他道:“‘我’好看吗?”
“我自然好看。”江顺虞任他此番,再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虽说我的死与那两没什么关系,但他们将我造出,便是罪———你知道几十余人混在一起有多难受吗?不幸里的万幸是我的由四人拼成的四肢是协调的,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零散的自己拼就现在。”它回道。
“所以,你们并非自愿进那个黑铃铛?”江顺虞道。
“也并非如此,相反地,我太想活了——每一个我都想在踏一踏这世间大地,于是抢迫脑袋涌作一团,随后挤在了黑铃铛里。”
“同你首次被关进的空间一般,容一人是绰绰有余,可我是几十号人,层层叠叠地挤压这生存空间,一动也不能动。”
“修妖没点天赋不行的,虽说我厉害,但我也是平凡的,我要包容所有的我,我到了火候又没到火候,我痛苦不堪,想哭又不想哭。”
“于是我在铃铛里呆了数不尽的昏暗日子,我能听见我说不出话——因为我被挤着,我没有呼吸——因为我那时是死的。”
“最后,我修成了。”
“那可真是含辛茹苦。”江顺虞虽对它这“多重体”有过相同的猜测,但今真实听来,确比自己想的还要难受些。
层层叠叠,彼此挤压,身体饱受摧残又无回头路。纵使心绪难平,眼泪却难以流出,亦是………最上层之人流下一滴,缓缓滑过身下众人,载着他们的心痛最终浸入最低层之人的背。
“可怜我?”拆妖当即转了情绪,收起方才那般随意,眯起了双眼,将江顺虞本就冷寂的棕瞳暗得愈发,透出森森寒意。
冷不丁被“自己”给威胁,江顺虞不禁打了个寒颤:“非也———能不能回了你本来的模样,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
“哼。”拆妖一声冷笑,于半空打了个响指,棕成了黑,面部依旧被混乱的黑雾遮得严严实实,“你那时可阻了我的好事。”
“你恨他们,所以修炼千年,结成现在才去报仇?”江顺虞借着力,慢慢站起。
“是。刚修成时能力不高,走南闯北收了不少能力,现在的我已有能力将昔日仇人手刃,可惜了,那非伐不出门派,但是非糕弑杀也无用——还好有你们。”拆妖突然发笑,闷闷哼哼在黑雾后诡笑。
“等到了——我们?”此话刚出口,江顺虞立即就转了回来,把这通想了个大概——但还缺一个部位,如果…………
“他们没和你说吗?非糕现在载着的灵力权是非伐的,就连她那灵根也感化成了非伐的———说来好巧,他两其实也是一个人,不过和我这样不同。”拆妖带着调侃道。
“我是被融合,他两时难分———就算一人挫骨扬灰,但只要另一人存在,并且找到了那人哪怕一粒灰,那人就一定能活过来。”
“当真是难舍难分,情深似海——海水不竭。”
原来如此。
非糕虽喜游大山江海,但非伐苦于掌门之位离不了身,所以两人极少能一同出行。
而在门派里,双非又是无敌的。
非家山地同行,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入此门,群山环绕之下镇的就是那古老壮阔的力量。
只是那日他们造访,引了非糕,造就后事。
“而后非伐进入幻境,是你以非糕胁迫?”江顺虞捋顺了,想到了这点。
“是。”拆妖如实答。
“为何不在两人一并进幻境时将其所灭?”
“所以我说,多亏了你又多败于你,但是你无所谓,你可知你身边人是什么身份?”
“什么?”绕了大番,江顺虞想起最初,他和自己有太多秘密——他本身就是个秘密。
“你可知你腰间挂的这青蝶的来历?那薛隐雁————”
再无后话。
只见拆妖突然立直了身子,方才慵懒随意的站姿猝然变得板正,连空洞的声音也止在了黑雾之后。
看着面前这诡异,江顺虞却没疑惑,而是走近了它,左右瞧这它样“你被定住了?”随即轻笑声“王霸,你来啦?”
却没回应。
当即寂静一片。
静、静、静………
“净说些糟语!”红衣女子怒道,恶狠狠地再度抓紧了眼前人衣领,再将着绸子抓破前用力甩了开来。
可惜没能甩开,眼前人仍稳稳站在身前,缓缓直起了腰杆,居高临下道:“若你有悔,且同那几弟子称歉,我必不动手。”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若滋滋收了怒意,声音渐渐平静,“你应该知道牲畜修妖的困难,我绝非你所说那般不堪一击。”
牲畜修妖,得先成精;修精还需契机,契机则为灵智,牲畜开灵智若非天生,很难开启。
更别谈以牲畜身修炼了,虽有智却无权,在任意一个人手中都有能手刃其的权利。
“我知,”梅莱回道,“我以为,我更甚一筹。”
“呵。”若滋滋冷笑,随即捧起了琵琶,动那细指拨这琴弦,奏的却不是何法术,而是名为《梅伴雪来离情去》的曲。
梅莱微蹙起眉,明了此曲于此刻的含义,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若滋滋,生出了这两日第一丝怒意。
一直在挑衅。
遂梅莱不奈走开,向后退了几步,念道:“凤涅。”当即一条长鞭化于手上。
此鞭由寒冰淬炼的蓝晶锻造,鞭身缠绕着符文,每一道符文上都流淌着幽蓝的灵光,柄端铸有梅花一朵,镶嵌着浅蓝宝石碎片,光华璀璨。
若滋滋看着此举,视线盯上了她手中长鞭,笑意更甚:“同从前而言,现今可有什么变化?”
梅莱注意到她话,却没理会,遂借着力腾空而起,将风涅朝上一挥,霎时一道蓝芒从半空辉出,那刹那,空间泛起涟漪。
蓝芒所泄光屑如蝶作舞般飘荡在两人周遭,而若滋滋此刻也停了音弦,伸出了手想要留住这梦幻的光屑。
可惜留不住。
落在掌上,稍纵即逝,仿佛一切只是昙花一现。
虽气势泫然,但这半空却无一点反应,梅莱眉头一皱,回了半位看向若滋滋,而若滋滋意料到的,回视过来:“确实是幻境,不过这可是我的幻境,纵使你法力再高,凤涅再厉害,也无法破开。”
不过大话,以她的能力是防不住凤涅的。遂梅莱道:“还有其他人。”
“是,”若滋滋不否认,“不过这只有我和你。”
若是如此,依薛隐雁的能力,应该能保齐其他人;这样想着,梅莱道:“特意如此,是为了何?”
若滋滋浅笑,随处找了个石头便落座,一手抚着琵琶,一手拨弄琵琶上的茉莉花朵,轻声将话道:“我想和你讲个故事。”
古怪。
梅莱未作回应,只正身俯视她。
若滋滋也未作何,且将话续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痴情人。”
“两人的家境本是门当户对,两人又是两小无猜,按理而言,确实是桩佳话。可惜的是,她们皆是女子。”
梅莱登时面色一沉,将神色冷到了极点。
相反地,她对面那人却是盈盈笑语:“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诸如此类的词形容她们再不为过,于是早早就被配了人家,但她们又怎会同意?于是双双反抗,无果后泄了秘密——她们的情。”
“你猜怎么着,一人被当作了邪祟,一人被关押家中。“邪祟”被家人认为是妖精上身,请了个不入流的道士探查,那道士更是恶劣,直言需持一厚粗砂纸反复刮擦女子皮肤,以此将妖精刮出。”
“当那可怜女子被砂纸刮得血肉模糊,气息浅薄之时,被关押家中的她还在苦苦数着两人分开的时日,望着缝隙里透入的光久久不回神。”
“后来,拿女子遭不住,逝于这人间,而她父母不过咒骂即将大婚却被妖精上身,现死去还得退回彩礼;她那“亲家”正煽风点火说怕那妖精传去别人身上,往日此地人家姑娘恐也如此;而围观的人群也议论纷纷,有善者说‘男子养男宠尚可,为何女子间真情却落此下场’,此话即出当即便被周围鄙夷,从而闭口不谈。”
“她死之时,她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熬过去,哪怕一年、十年,都要再见她一面。当她重见天日时,她兴奋不已———不过半月两人又能相见。”
“可她的家人告诉她,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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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凤侣之情亦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