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养了猫,但其实范氏最爱的不是猫,而是狗,而且必须是大狗。在养猫之前,家里是有一只大狗的,在范之初生下来之前那只大狗就已经存在了。可惜,范之初天生怕狗,就像某些人天生怕老鼠一样。
那只大狗叫做范范,范之初睁眼后没几天就见到了它。范之初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脚板心被范范舔舐的恶心感。那时奶娘正帮她换衣服,范范跑了进来看见范之初下半身**裸躺在床上,处于开心和好奇,对着范之初的小脚来回舔舐。范范舌头大,感觉一舌头就可以包住范之初的小嫩脚。范之初感受到脚底的黏湿,眼睛往下一虚,范范吐着舌头与她来了个对视。
我的妈呀,范之初内心嗷叫不已,一阵恶心和恐惧由内而外滋生,她本能的用婴儿特有的嘶哑哭声来代替。奶娘将范范赶走,给范之初穿好衣服抱着哄她许久。范之初那时大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四肢,她不断地蹬腿想把脚上的来自范范的口水擦掉,奈何她压根儿做不到,只有哭得满脸通红。
后来又与范范会面了几次,范之初一见到范范就大哭,大家也都渐渐明白范之初害怕范范,不喜欢狗。于是,范范后面就很少有机会可以见到范之初了。但是它仍然在府上,仍然对范之初有着异样的新奇感。
范之初两岁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了了,装着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威胁范氏,要女儿还是要范范。范父范之初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的,至少小时候不敢。所以,范之初是私下对范氏说的。范氏以为是小孩子在闹脾气刚开始没有多在意,后面每天范之初都来准时威胁她一遍,她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范氏对范之初的爱自然多于对范范的爱。于是后来,范氏狠心放弃了范范,把范范送给了别人。
范之初也永远忘不了范氏把范范送人后回到家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模样。那时候,她是心软了的。她妥协说可以常常把范范带回来玩玩,可是范氏哭了一场后就像忘记了范范是谁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范范,也没有去看过它。
两个月的时间,范氏廋了十斤。范父也跟着瘦了三斤。也是那段时间,范之初才真正对范氏夫妇这两个异世父母产生了肯定的真挚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才真正融于范家这个大家庭。
范之初在回忆中沉默了很久,久到一股浓浓悲伤在心头开始蔓延。
“她真的那么喜欢狗吗?”范之初轻轻地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席肃中听出范之初的难受,范式也跟他唠过一些陈年老嗑,他知道范之初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他放慢了手上的速度,陷入了回忆,“你去世后我就把你娘接到了我府上方便照顾,但是我经常很忙没时间去看她。后来秀姨跟我说你娘喜欢大狗,特别是毛茸茸的大狗,我便为她寻来了一只大白熊犬。她刚开始非常抗拒不愿意与狗接触,我从秀姨那儿知道原来你怕狗。因为你,你娘不愿意再次养狗。一年之后,你娘才渐渐抛开那些陈年往事和心中芥蒂,顺从自己多年压抑的喜好,再次与狗作伴。那只大白熊犬一直陪伴你娘直到她逝世······没有那只狗,你娘坚持不了三年。”
“那只狗是不是叫‘范范’?”范之初哑声问,觉得按照她娘的脾性,出于愧疚和怀念肯定是要延续对“范范”的爱的。
果然,席肃中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范之初微微惨笑,“因为我们家之前那只狗也叫‘范范’。”范之初沉默了一瞬,又说:“可我逼着我娘把它送给别人了。”
席肃中有些后悔说这些,他安慰道:“初初,你娘没有怪你,她只是更爱你。你明白吗?”
范之初强颜欢笑,点点头,“我明白。”忽的她又想起一事,她无奈的笑道:“你知道吗?我娘每次从你这儿回来都要从头到脚好生洗一番,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呵呵,她是怕我闻到狗味儿了。我娘真是······唉······”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落在了深蓝色的被子上,晕染了一圈又一圈。
范氏就像小学生吃辣条一样,偷偷摸摸在外面吃完回家之前还要检查牙齿上面有没有辣椒嘴里闻不闻得到味儿。看起来很幼稚,但是无论是范氏还是小学生,谁不是为了别人着想?谁只是单纯的怕挨骂挨揍?
因为考虑到了别人才会有所隐瞒。
席肃中立即手忙脚乱去安慰范之初,又是抱,又是拍,又是擦眼泪,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劲儿心疼的叫,“初初······”
范之初打下他的手,又哭又笑,“你拿摸了脚的手给我擦眼泪,不嫌恶心啊!”
席肃中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笑道,“又不是摸的我的脚,你嫌弃什么?”
范之初白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突然地垂下头,痛哭道:“席肃中,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妈妈以前警告我,说我这么强硬会伤害自己亲近的人,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会是这样······我·······”范之初泣不成声,她所指的妈妈自然是她在现代的妈妈。
席肃中把人揽过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温柔道:“初初,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爱的人舍弃一些东西,你不必自责,因为你比舍弃的那些东西更重要更值得。”
范之初哭着说:“可以不舍弃吗?”
“不舍弃,代表不够爱。”席肃中如是答道。
范之初边哭边想,范氏为了她舍弃了“范范”舍弃了对狗的喜欢,她是不是也可以为了范氏舍弃自己对狗的恐惧呢?
可以的吧。只要她愿意舍弃,没什么恐惧克服不了的,实在克服不了就想办法避免。
范之初做了决定后,擦干了眼泪,一抽一抽地请求席肃中,“你的狗······可以送我一只吗?”
席肃中:“这狗本来是我一个朋友暂时寄养在我这儿的,那天在街上遛狗时恰好遇到了你娘,你娘就隔三差五来看他们了。如果你想送给你娘,我替你要一只过来。”
范之初诧异地盯着席肃中,为他的知己感到欣慰和感激。
“谢谢。”范之初道,然后刻意与席肃中隔出距离,“我的脚已经差不多了,那个姑娘怎么样?”
席肃中也很自觉地站起身,猜测,“你沐浴暖身的时候温耳他们已经把人救回来了,现在应该有大夫过来看了。”
“嗯嗯,那我过去看看吧。”
席肃中想让她多歇一歇,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好,我们一起去。”
两人来看姑娘时人家还没醒,婢女正在为她用热汤暖身。她们不宜进去,大夫在外面对他们说,那位姑娘怕是有孕在身,未足两月。但因为姑娘身上寒气未除,怀孕的迹象不是很明显,需等姑娘身子好些后再做确诊。
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怀着身孕倒在冰天雪地里,或许是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范之初:“席肃中,既然这位姑娘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那我就先回家了。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她······”
“我照顾?”
“倒在你家旁边的你不照顾谁照顾?”
“是谁发现她的?”
两人开始甩锅,谁都不愿意负责。
席肃中退让道,“我可以让她住在这儿,但是我这边人手不够,你必须自己每天来照顾她。”
范之初:“我能怀疑你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天天见到我吗?”
席肃中没有否认,“你可以不答应。”
范之初无奈,“那我也得先回家说一声是不?麻烦你派辆车送我一下。”
“没车,不送。”席肃中抬着下巴,傲娇地说。
范之初也不再跟他废话,自己去找温耳。温耳最后在席肃中的默许下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范之初回去后就派了自己的贴身四丫鬟之一——“八卦大王”蜻蜓去帮忙照顾那个陌生姑娘。
不巧的是,范氏那天从席肃中那儿回来后就受了寒风生病了,范之初也以此为由一直没去履行自己的职责,每天晚上就听蜻蜓回来报告关于那个姑娘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