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说,那个姑娘叫张如一,家在鲸县。
蜻蜓说,那个姑娘还没嫁人,她来青州是来找孩子父亲的。
蜻蜓说,张如一是被孩子父亲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朝夕相处后便对相识不久的男人动了心,可惜那个男人有未婚妻。
“她男人叫什么名字?”范之初想着她认识的人多万一认得到呢。
蜻蜓一下子就明白范之初问这句话的意思,“她不肯说。奴婢跟她说我们家小姐是做生意的,人缘广,没准儿可以帮她找到她男人,可她硬是不愿意透露男人的姓名,奴婢也没办法。”
“为什么?她不是来找男人的吗?”
蜻蜓一脸恨其不争气的样子,“哎哟我的小姐,她男人是有正主的呀!她敢大张旗鼓的找吗?要是最后被男人无情抛弃,我们这些旁观者不得看她笑话啊!”
范之初无情戳破她,“只有你会看人家笑话。”
蜻蜓:“······”别说的好像她很无情好吗?
“唉,你说她又是何苦呢?万一千里迢迢来找个负心汉怎么办?她还有脸回去吗?”蜻蜓担心道。
范之初警告她,“人家的事你少管,可别在人家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蜻蜓嘟嘴道,“奴婢知道!”
七八天后,范氏的病痊愈了,范之初去看她,跟她说了一句她上下两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话,“娘,你养只大狗吧!”
范氏忽觉世界静止,默默反省了很久,她说:“初啊,娘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范之初眼皮耷拉下来,眉间一皱,“娘,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让人想反悔的话?”
“可你······你不是怕狗吗?”
“那你不是喜欢狗吗?”
“可你怕······”
“娘!”范之初打断这种无趣的反复,“我是想着以后我嫁人了你一个人也不至于太寂寞,给你找个伴。我爹肯定不愿意你再找个人,所以给你找条狗,凑合凑合过吧。”
范氏一时无言,她知道范之初是在为她着想,心里感动,顿时红了眼眶。
范之初赶忙说,假装不耐道:“你去席肃中那儿看狗的事我都知道了,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你喜欢狗,养一只就好了。我讨厌狗,你背着我养就好了。”
范氏的眼泪被憋了回去,水汪汪地看着范之初说:“那等你嫁人后我再养也不迟。”
“哎呀你先······也行。反正你想养就养,别在意我。你为我想我也为你想啊,想过来想过去有什么意思,能不能自私点?”范子初觉得自己很没脸说这番话,毕竟要不是席肃中,她根本不会为范氏做出这个决定。
“初······”范氏小可怜感动得巴巴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煽情!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去席肃中那儿看狗。”她带范式去是去看狗,她去则是去看她救的那个在蜻蜓眼里貌若天仙的柔弱姑娘。
范氏到了“止步”院范之初先打发她去看狗,自己则去了张如一那儿。
有些意外,席肃中也在张如一那儿。范之初眼里不屑,臭男人,还不是被美色所惑?
席肃中知道范之初来却偏偏呆着张如一这儿,其用意明显。但是看到范之初不屑的眼神,他知道他想多了,范之初怎么可能为他吃醋呢?
张如一看到范之初,眼里闪过漂亮女人看见漂亮女人的吃惊,而后感谢之意涌出,伴着感恩的话就要下跪明志。
范之初赶紧阻止,“不用了,你要不倒在那儿我也不会救你。”这跟她娘如出一辙的娇滴滴,真是让人怜爱又隐隐有些头疼。
“还要谢谢范小姐让蜻蜓姑娘过来照顾我,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们了。”这句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范之初微微一笑,接受人家的感谢。随后大家围坐在了火炉旁边,很自然很随意地聊了起来。
“鲸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范之初问,秦亿书去鲸县快两个月了,一封书信也没有,说实话她有些不高兴。
张如一掩唇笑了起来,自信道:“人人都说鲸县景不美,但人美甚。”张如一看了一眼旁边的席肃中,根据女人的直觉她略微看出些什么,对范之初开玩笑道,“你若去了鲸县,一定会被鲸县男儿迷得走不动脚步。”张如一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家碧玉型女人,虽然话语有些放浪,但是细细糯糯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就像踩在软软的沙滩吹着海风一样。
“那姑娘怎么被我们青州男儿迷了眼束了脚?”范子初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显得自己情商低。哪壶不开提哪壶,况且席肃中一个大男人还在这儿呢!
张如一倒是没有多难为情,没有范之初想象的那么经不起调侃。她低声回答,有些害羞,“也许是鲸县男儿看厌了吧。”
接着,范之初和张如一两个女人就鲸县男儿和青州男儿作了详细的比较,完全忽略了一旁百无聊赖的席肃中。当说到青州男儿的缺点时,范之初总会对席肃中安慰一笑,“放心,说的不是你。”席肃中回以不屑;当说到青州男儿的优点时,范之初也对席肃中一笑,“放心,这说的也不是你。”席肃中回以不甘。
席肃中暗自后悔,早知道还不如陪范氏去逗狗。
见外面的雪停了,席肃中提议说去堆雪人。范之初爽快答应,张如一怀着孕婉言拒绝,说来了瞌睡要去小睡一会儿,实际是给席肃中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两人走到外面,范之初突然道:“把我娘也叫过来吧。”
席肃中喊人去了,又问,“狗你要不要?”
范之初摇摇头,“暂时不需要,给我留着。”
席肃中轻哼了一声,“一般的人我不给留。”
范之初知道席肃中又犯傲娇了,难得调皮,道:“我是二班的。”
席肃中白了她一眼,“一点都不好笑。”然后带上手套去裹雪球了。
范之初扁扁嘴,也带上手套跟着去了。范之初不想跟席肃中堆一个雪人,于是两人自己堆自己的,互相不打扰。画面宁静,温馨,美好。至少在范氏来之前是这样。
范氏来了之后,一会儿帮帮这个一会儿帮帮那个,原有的和谐被打破。
“表姨母,你快去帮帮表姐吧,太落后了我怕她心里不乐意。”席肃中戏谑道。
范之初反手就给了他一个雪球,扔在了他胸膛上,“叫你乱认亲戚!”
然后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就开始了打雪仗。
一个时辰后,几人又累又冷,刚好张如一也睡醒了,几人便就近进屋去烤火。几人刚坐下来喝了杯热茶,张如一就从房间里面款款而出。
范之初热情打招呼,范氏随着范之初的声音望过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手中茶杯险些跌落。
范氏喃喃出声:“张寡妇?”
几人闻言都惊愕地看着范氏,范之初迅速反应过来,扯了扯她娘的衣服,小声责怪,“娘,胡说什么?”然后转过头对张如一抱歉一笑。
张如一宽容一笑,但也掩饰不住她脸色一瞬的惨白。
范氏却像没听到范之初的责怪似的,也没顾及张如一的感受,激动又有些凄厉地喊道:“初初,她是张寡妇啊!她是秦······”
“娘!”范之初呵斥,又对张如一抱歉道,“如一姑娘,我娘她应该是认错人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然后范氏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被范之初拉了出去。
把范氏拉到远离张如一房间的位置,她才准备对她娘发脾气,但是她娘已经泣不成声,想来是刚刚范之初动作粗鲁把她娘吓到了。
范之初没了脾气,无奈道:“娘,你怎么可以叫一个陌生姑娘寡妇呢?人家还没成亲。就算她真是寡妇你也不该这么无礼啊!你让人家多难堪。”
范氏哭着辩解,“可她是秦亿书娶的张寡妇啊!”
这下轮到范之初目瞪口呆了。
呆呆看她娘哭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娘,你说什么?”
范氏收了收眼泪,问,“你刚才叫她‘如一姑娘’,她是不是叫‘张如一’?”
范之初呆呆点头,“是啊。”
确认过后的范氏气得捶范之初,又哭了起来,“你这傻孩子,你谁不救偏偏要救她啊?我的孩儿,命运怎么如此捉弄你啊······”
范之初一口气难以提上来,“娘,你能不能不要哭?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范之初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她是上一世秦亿书除了我娶的那个女人?”
范氏埋着头点头,哭得兀自伤心。
“怎么可能呢?她······她不是青州人啊。”范之初想到一个反驳的理由。
范氏摇着头,“她本来就不是青州人,她是鲸县的啊。鲸县,你知道吗?”
本来升起的希望又被扑灭,范之初如坠深渊,她呆愣地回答:“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鲸县呢?”
秦亿书去的就是鲸县啊!
“娘,我上一世也救了她吗?”
范氏:“没有,你没有。你上一世没有,怎么这一世?啊!”范氏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初初,也许一切改变了也说不定。也许这辈子秦亿书不会娶她······”
后面范氏说了什么,范之初已经无神去听了。她急需去验证内心的一些猜测。
“娘,我去找一下席肃中。你别在外面待着,小心着凉。”说着她已经转身跑了。
席肃中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范之初看见了他,脚步慢了下来,她看着他说:“我娘说张如一是······”
“她是。”席肃中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幻想。
范之初苦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说。”席肃中慢慢走近她,诱着她,“过来我抱抱。”
范之初没动,席肃中走过去将她轻轻搂住,却说着无情的话,“别疼,你疼我也疼。为了我,别疼。”
“我只是难受。”
“抱着我,别让我看见。”
片刻后,范之初真的抱住了席肃中,将自己的难受掩埋在了席肃中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席肃中看不见范之初的地方呢?
他的世界满是范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