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在思付了客栈的银两,就和他们一起上楼。
“难得魏老板这么大方啊。”燕秋银一边迈上台阶,一边回头对后面的魏在思打趣道。
“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燕秋银你说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瞧瞧她这话说的,魏在思听了都痛心。
“是是是,”燕秋银连连点头,“我们魏老板最大方了。”
“不叫我沈老板了吗?”沈仪安扭头,两只眼睛幽怨地盯着燕秋银。
燕秋银眼神飘忽,挠了挠脸,然而瞥见柳姐姐站在最上方憋笑。她小碎步踏上阶梯,越过沈仪安,挽住柳无弦的胳膊,假意恼怒地说:“好啊,柳姐姐,你竟敢笑我!”
如今世道,江湖暗潮涌动,朝堂波谲云诡,而刀芸见这么闹腾的一群人能聚在一起,感觉真好。
“刀姑娘!你欲择何室?”
柳无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来了!”刀芸几个跨步就上了台阶。
片刻过后,柳无弦叫人带他们去村里探查一番。刚出客栈门,便遇见杨冬押着几人回来。
柳无弦见正巧是他们几位,江问衾和她的师妹,以及南宫双子,皆是被五花大绑着押送回村。
江问衾向柳无弦点头招呼,后者回应。
他们之中还有一人,柳无弦不认识,也从未见过。他身形瘦高,瞧着同魏在思年岁相仿。
魏在思见到他时一惊,心中疑惑,竟是陈寂师弟,没想到他也入境了。
陈寂抬眸望去,他亦瞧见了魏在思,嘴角轻提,朝他微笑。
柳无弦一行人与他们错开,现两边处境不同,不便相认。
不过,柳无弦转念一想便知,他们几位常年习武之人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抓住绑回来,应当是故意而为之。
方才在客栈柳无弦也打听了点消息,杨冬是村里的保正,而曲春桃家开了一家客栈,两人结为夫妻五载,膝下有一女。
杨冬为人正直,做事一根筋,但心地善良,若要让他把江问衾他们绑了丢在荒郊野外,大抵是不可能的。
柳无弦几人跟在二麻子的身后。
他们眼前所见皆是一片荒芜。土地被暴晒得裂开,焦黄的枯草卷曲耷拉着,没有丝毫生机。泥墙上的泥块在脱落,陈旧的木窗发出“嘎吱”的响声。
一位老头步履蹒跚,看上去瘦骨嶙峋,他佝偻着腰,脊背突出。
燕秋银内心触动,泪光在眼眸中闪烁。她明知这里是玄境,一切都只是幻象罢了,为何心里仍是如此酸涩。
那老头前去扶住木梯,上有一少年在修葺破败的房屋。
“爹,你当心。”老头密切注视着上方动静,出声提醒。
另有一邻里把干草摞成堆,用来烧火做饭,庆幸地窖里还有存粮。
柳无弦未语,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魏在思垂眸,眼前荒凉之景倒是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抛夫弃子的人。所以……这便是她离开的缘由吗?
最后他们行至一口枯井前,柳无弦问二麻子:“这井水枯竭多久了?”
“大致五日。”二麻子懒散地回应着。
“刀姑娘,这井能否深挖?”柳无弦抬眸问一旁的刀芸。她在村口说有法子只是缓兵之计,见过实地才知如何应对。
刀芸跟随父亲耕作杀彘多年,耳濡目染,故而谈及这方面比较擅长。
“能否帮我取一些井底的沙石?”刀芸转向二麻子。
二麻子虽是不情不愿,但还是还是依她所言照做。他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到底行不行啊,这井我们也并非未深挖过,没见着什么水源。”
刀芸没搭理他,将沙土在指尖捻了捻。壤土湿润能捏成团,搓条不断裂。井口处蚁穴较他处更为密集,四周可见枯萎的柳树、杨树。
刀芸站立仰头环视一周,其月村位于山谷底部,而这口井正处于洼地中心附近。
毒日西斜,她的半张脸覆盖上一层房屋的阴影,衬得肤色更加黝黑。她神情认真地回复柳无弦:“深挖极大可能有水,但只可解燃眉之急,并非长久之计。”
就算再怎么厌恶这些外来人,二麻子也不愿错失这个寻水的机会。他跑开去找杨大哥带人来挖井。
在玄境里呆久了,燕秋银觉得口干舌燥,她抿了一口水袋里的水。余光瞥见刀芸的手,于是她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塞给她。
刀芸见自己手上满是尘土,才明白燕秋银的用意。她感激地朝她笑道:“多谢。”
魏在思半眯着眼,瞧着红日西沉的方向,启唇言道:“你们觉不觉得这次玄境有点奇怪?不仅我们使不了玄力,其月村里的人更是对玄力闻所未闻。玄境内的昼夜时长也与外界无异,太真实了。”
沈仪安对魏在思的看法表示赞同:“这么说来,便不会再有昼夜临界点了,昼夜也不会重叠。不知是否存在其他行令?我们唯有尽快找到破境之法出去才行。”
“哪里真实了?你们不觉得诡异吗?那近六旬的老妇人竟然叫春桃姐娘亲!我当时听见都震惊了。而且老妇人的行为举止根本不像是花甲之年的人,更像是春桃姐的女儿。”燕秋银说得眉飞色舞,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是不是只有外界来的修行者看到才是如此。小孩是长者的模样,老人是孩童的样子。”刀芸猜测道。
“言之有理。”柳无弦点头,“其月村的人们并未对此感到惊讶,要么是已经习以为常,要么便是他们所见与我们不同。”
但究竟如何错乱的,柳无弦不太清楚。二麻子和王点点分明年岁相仿,但一个如少年,另一个却是青年的模样。
“难怪我叫那少年小弟他不乐意了,原来可能是真比我年长啊……”魏在思在心里跟他道歉,他初来乍到多体谅体谅。
“我们还要找到玄境的玄源,不过当下之急应是解决其月村的危机。”柳无弦知其中的不易,因而她要稳住人心,“辛苦各位。”
后面杨冬带人来继续深挖那口井,果真有地下水渗出,虽然不多,但也能缓缓。
王点点依杨冬的要求,先将清水派给了有妇孺的邻里,再把余下水均分送至每家每户。
“这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啊!”一位妇人见王点点送来的一瓢水便瘫坐在地上,以泪洗面,“这烈日害得我的庄稼也没了!造孽啊!”
“求求神明救救我们吧!天降甘霖!”妇人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求道。
“黄大娘,您先起来。”王点点扶着她站起身,安抚她说,“您别担心,杨大哥正在尽力找法子。您瞧这水,清澈透亮,才从井里打出来的,这不就慢慢好起来了么。”
黄大娘似听进去了他的话,啜泣声稍稍平息:“好孩儿,多亏有你们在,若有事需要我这个老妇人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嘞,谢谢黄大娘!”
日沉西山,夜晚较白昼悠凉了几分。夜风拂过柳无弦的脸庞,仍带着一股热意。
他们几人回到客栈,晚膳是王点点备好的,虽是粗茶淡饭,但也无人抱怨。
燕秋银瞧着,之前的那位……老婆婆手里握着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玩几只折翅飞虫。即使她知晓她是春桃姐的女儿,还是不太适应。
“春桃姐,明晚还会有火舞祭么?”二麻子坐在柜台前,双手撑着脸颊,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曲春桃轻摇头,言语温柔:“我也不知。倘若明日仍是烈日当空,火舞祭或许就此作罢。到时候杨冬会告知于你们的。”
“火舞祭为何?”魏在思闻言便来了兴致,这或许会是玄境新的突破口。
二麻子沉浸在悲伤中,偏过头去,不愿搭理他们。
曲春桃向来知二麻子的脾性,于是她朝魏在思说道:“一年一度的火舞祭是其月村的祭祀习俗,以火驱逐邪祟,向神明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燕秋银一听“神灵”二字就紧张地抓住柳无弦的衣角,她害怕上次玄境重演,信神就会变成怪兽。他们如今又没了玄力,寡不敌众,恐怕凶多吉少。
柳无弦安抚地拍了拍燕秋银,低声对她说别担心。而后她向着曲春桃微微一笑:“明日会有火舞祭的。”
“柳姑娘为何如此肯定?”曲春桃倒是疑惑了。
二麻子转过身来,亦是好奇她何出此言论。
“对呀,柳姐姐,你是怎么知晓的。”燕秋银看向她。
刀芸从柳无弦那儿得到眼色,便向他们解释道:“今夜湿热无风,土腥味浓重,带着一丝潮气。飞虫也有低飞的迹象,是降雨的前兆。”
“如此甚好。”曲春桃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
二麻子不太懂观天象,他向来是跟着杨大哥干。杨大哥说明日是晴便干活,明日是雨便收衣。
听她们这么说来,岂不是不日便会有雨落下来了?其月村终于有救了!
不过,她们的话二麻子并未全信,还是稍后再问问杨大哥吧。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柳无弦的门被人轻敲叩响,她警觉地开门,烛光晕在江问衾的脸庞上。
“先进来吧。”柳无弦确认四周无人后关上房门。
“柳姑娘,抱歉深夜叨扰。”江问衾拱手而言,在柳无弦的示意下落座。
“无碍。”说罢,柳无弦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雪莲玉簪上,衬得她的青色广袖流仙裙似水般流动,带着一丝寒气。
“柳姑娘见到我并不惊讶,想必是已经猜到了。”江问衾说道,“我们为了入村故意在村口闹事,被那位叫杨冬的保正捉拿关进了柴房。我迷晕了值守才逃出来,所剩时辰不多。”
“我听那些守卫谈及明日的火舞祭,又是供奉神明什么的,柳姑娘,你们务必要小心。若有意外,可来柴房寻我。”
“好,多谢江姑娘相助。”柳无弦点头致谢。
“对了,”江问衾觉得有些奇怪,“南宫逍他们好像对破境一事无甚在意,仿佛胜券在握。随我们一起入境的那位少年名为陈寂,不知他来自何门派,言语间我听到什么元风门……”
“这次我们行动不便,柳姑娘,要多拜托你们了。”
“嗯,放心。”柳无弦在思索方才江问衾所言,“你和你师妹二人也要留心。这次玄阶玄境与上次不同,我总觉没那么简单……”
翌日,果真与刀芸推测的无误,其月村之上乌云密布,不见烈日踪影。虽仍湿热黏腻,但风较之前凉爽许多。
村民们大喜,盼了这么久的雨水终于要降下来了。他们的庄稼有救了。
此时,二麻子急匆匆地奔入客栈,对曲春桃喊道:“春桃姐!王点点他晕倒了!”
关于挖井地理部分作者非专业,纯属扯淡,请勿考究(滑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干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