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玄境的玄源不可见,唯有入境破局方知。”柳无弦沉思道,“上次的玄源应是那墨色瓷瓶,或者准确来说是它的母瓶。毁掉母瓶,便能破境。那这次会是何物?”
“形成玄境入口的大多是玄力,而我们在面前的入口分明是由雨水汇聚而成。”魏在思亦是觉得疑点重重。
“看来果真是那位‘伞姐’。她的玄力能融入雨滴,从而具有操控雨水的作用。”柳无弦神情凝重,事情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早就知道了,出现在我们身边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局。”
柳无弦转头对魏在思说道:“我们先离开,回去和银子他们商议一下,待明日入口成形。”
“好。”魏在思应声点头。
雨渐停,地面尚残留着积水,行人踏出一串串脚印。但四季楼前的玄境入口却不因雨止而消散,观者议论纷纷。
“这次的玄境是玄二阶。”柳无弦坐在三人前,向他们阐明情况,“而且我们怀疑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入局,与上次追杀我们的人有关。”
柳无弦面色冷静,言简意赅:“银子、沈仪安,你们还未突破玄阶,阶层悬殊较大,若遇危险,恐难脱身。所以你们要考虑这次到底要不要入境。”
“是的哦,这次可是危险重重,一不留神小命可就不保了。”魏在思一手撑着脸颊,跟着柳无弦附和,挑眉故作吓人地说道。
虽然他的语气夸张了点,但他们都知晓,其实魏在思所言不假。
“我要入境。”燕秋银睨了一眼魏在思,让他在这儿吓人,而后又目光坚决地转向柳无弦,“再危险我都不怕。这次玄境极有可能就是我突破玄阶的机会,也是对我这些时日训练成果的检验。”
“柳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逞强,不会让你们因为担心我而分了神。”
柳无弦点头:“好,银子,我尊重你的选择。”
“怎么能少了我?”沈仪安言语温和,嘴角轻提。
他最清楚他们这群人了,一个个拼起命来便不知天高地厚。而他身为医师,绝对不能容忍。
“我也是有自保能力的……”
怕他们不信,沈仪安正欲辩解一番,结果被魏在思打断,他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不用再给我们展示你精妙绝伦、威力无比的器物了,我们都知道了。”
沈仪安转向燕秋银和柳无弦,一个在望天望地,一个在低头以笔墨梳理近来事件。
沈仪安:“……”要他做酥饼的时候别求他!
玄境入口处仍是围了不少修行者。柳无弦几人越过人群,行至水波漩涡样的入口前。
“柳姑娘!”
一人叫住柳无弦,她循声回望,是之前遇见好几次的刀兄。在他的身旁跟随着一位女子,年岁不大,眉眼与刀疤有几分相似,小麦肤色,瞧着很是健硕。
那女子朝沈仪安轻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于是沈仪安便向其余三人介绍道:“她是刀芸,屠户刀兄之女,亦是百花酥中芸苔饼的灵感来源。”
刀疤来势汹汹地走近,在柳无弦面前站定:“上次扬言要在试剑大会与你一决高下,不慎在第一场同阶对决惜败,未寻得时机。鄙人自知并非你的对手,故甘拜下风。”
刀疤服气但不服软,即使居于人下却也十分硬气。
柳无弦未语,神色平淡地听着。
“嘿,打败你的人在这儿。”魏在思歪着头,双手抱在胸前,眉尾上扬,唇角轻轻一勾。
柳无弦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收敛。
“刀某虽资质平平,但小女却是天赋异禀。她如今已突破玄阶,亦打算入境一试。”言及此,刀疤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神色多了一丝柔和。
刀芸见他说个没完,怕他语出惊人,便出来制止:“柳姑娘,失礼。家父过誉了,不过侥幸而已,不足挂齿。能与柳姑娘同行,实乃芸儿的荣幸。”
柳无弦倒未计较,向她伸出手:“幸会。”
刀芸爽朗地笑道,亦伸手回应着。她还以为柳无弦会很难相处,但现在看来她并非像传闻那般。
“不出意外,这次玄境上限也应是十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入境吧。”
柳无弦转身,赤色衣摆在后飘飞,迈步踏入漩涡之中。
魏在思他们跟在她身后,消失在入口处。
眼前是一片纯净的雾色,柳无弦微眯眼,白光亮得她难以睁开。
雾气慢慢散去,柳无弦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但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如在火上炙烤一般。
“这里怎会如此炎热,外界分明已是深秋,难不成玄境内还是酷暑?”燕秋银热得解开披风,搭在臂弯处。
众人纷纷褪去厚重外衣,不过片刻额间便冒着细汗,衣衫尽湿。
烈日光照刺眼,柳无弦一手横放在眉眼之上,四处张望周围环境。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偏僻的荒村,枯藤枯树,破瓦破房,沙尘漫天。
他们几人出现在村口,仰头可见“其月村”几个潦草大字。
“有人来了。”
魏在思站在最前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响,低声提醒柳无弦他们。他屏息敛神,拔出腰间青剑待命。
“戒备。”
柳无弦眼神锐利如鹰,手握弦音剑剑柄,从容不迫地指挥。
沈仪安后退半步,取出他的短箭。
“柳姑娘,我们的玄力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了。”刀芸赤手空拳,一前一后,却发现自己使不了玄力。
难怪,柳无弦一入玄境便觉得不对劲。与上次玄阶玄境完全不同,虽然这次仍有玄力注入体内,但她能察觉到玄力的存在,且阶层远在他们之上。
莫非……之前那玄境的玄力是她自己的?
柳无弦的思绪被一声吼叫打断。
“来者何人?其月村外人禁止入内!”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出现在柳无弦一众人面前,他们肤色黝黑,身穿简朴的布衣。有人手执长棍,有的拿着锅碗瓢盆,个个如临大敌。
柳无弦猜想这些村民应是把他们当成外来人了,故有如此大的敌意。现在起争执双方都占不到好处。
于是柳无弦只好先假意求和,观察一番再做打算。她收了剑,抬手示意其余人。
柳无弦恭敬言道:“诸位,实在抱歉叨扰,我们并非是坏人。只是气候炎热,我们一行人饥渴难耐,途遇其月村,欲求一居所。还望各位见谅。”
村民们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盗匪,但也未掉以轻心。其中一人手举一把长柄屠刀,高声对面前人喊道:“其月村不收外来人,还请另寻他处!”
燕秋银看向柳无弦,不知柳姐姐可否有法子。对方态度强硬,他们还能入村吗?
柳无弦不言,亦无作为,似乎在等什么。
直至一人着急忙慌地跑来报信:“杨大哥!东口打起来了!”
杨冬闻言一惊,虽面上不显,但仍心中难解。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其月村近来诸事不顺。
“二麻子!王点点!你们俩在这儿守着,我去东口看看!”杨冬提着屠刀,带着一群人,迈开步子就往东村赶。
一下子撤走了这么多人,燕秋银稍微舒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好奇柳姐姐是怎么知道东口那边会出事的。
魏在思向她解释道:“入境的修行者应当不止我们,所以其月村还有其他入口,不妨等等看对方想要怎么入村。”
“原来如此。”燕秋银了然,“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当然是……”
魏在思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走近其中一位身材较为瘦小的村民。
燕秋银的视线跟随着他,明明他方才还眼神睿智地向她解释,结果下一刻就见他满脸堆笑地对那位少年说:“小弟,你行行好,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吧。”
柳无弦不忍直视,一天尽出些损招,然而人家还不领情。
“谁是你小弟?依照年岁,你还得唤我一声爹!”少年伸直手臂,恼怒地把手中木棒一横,拦住去路,不许他们入内。
魏在思仔细瞧着,对方也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屁孩儿罢了。他撇撇嘴,小小年纪口气还不小。
“这位大哥,”沈仪安将目光投向另一位青年男子,“是在下唐突了,敢问近来村中发生了何事?在下身为医师,见村里人好像比常人消瘦不少。”
那位青年男子名唤王点点,他闻言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近来日头毒,土地旱得都裂开了,村中水源短缺,今年粮食作物怕是要无收了。”
竟是天灾……柳无弦抬眸仰望,烈日晴空,天上一丝云也不见。若想求雨,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有法子。”柳无弦的目光如炬,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此话当真?俺们为何要信你们?”二麻子和王点点半信半疑,只因他们曾向上天祈雨千遍万遍,可惜都无济于事。
“有路子总比干坐等死强。”魏在思回应着。
沈仪安也站出来:“我是医师,可为其月村治病救人,不收铜钱。”
二麻子和王点点闻言迟疑动摇了,他们彼此对视,以眼神互通心意。最后王点点松了口:“好,你们随俺们来。”
二麻子虽应许了他们入村,但并未给好脸色看:“不是你们入了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在其月村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会有人看管着你们的。”
几人跟在后方,燕秋银小声地问柳无弦:“柳姐姐,你想到法子让雨落下来了吗?”
柳无弦轻摇头,只有先入村了再做打算。
王点点把一行人带到一家客栈。应是干旱的缘由,客栈瞧着冷清许多。
“春桃姐!”二麻子对坐在柜台前的妇人喊道。
那女子应声抬眸,眼波流转,似融化的春水,耳边碎发自然垂落,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
二麻子凑到女子跟前,在她耳边悄声言语。
“客栈还有多的空房,请随我来。”曲春桃听他所言后,拿上房门钥匙,正欲起身带他们前去。
二麻子拦住了她,取走她手中的钥匙:“春桃姐,您坐着,我来就行。”
柳无弦他们这才注意到那位女子宽松布衣下隆起的腹部。
这时,从客栈外进来一位六旬老妇人,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如沟壑,腿脚看上去不太利索。
她趴在曲春桃的腿上,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低沉粗重地唤着:“娘亲。”
曲春桃摸摸她的头,唤道:“小喜乖。”
见此景,饶是柳无弦也心中一震,和魏在思他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