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房东一个家 第4章 叙旧

“我回来啦！”

滴滴密码锁响起，章泽仁站在门口大喊，身后跟着一个甩不掉的尾巴——唐麒麟死缠烂打，一副不跟你回家就要流落街头，化身成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架势。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在英国是他当小女孩求唐麒麟收留，时间这台穿梭机，让每个人的身份都错位，面目都全非。

黑白配色的陨石边牧狂奔而来，隔着半米对着他就是一个仰倒，舌头兴奋地乱甩，露出柔软粉嫩的肚皮来。

章泽仁低下头，猛搓茉莉狗头，叠声问：“哎哟，想爸爸了没，小茉莉，小茉莉，你下午吐了是不是？吃啥了哟，哎呦，给爸爸亲亲，快给爸爸亲亲！”

狗毛稀里哗啦地沾到他的西装上，父女二狗打闹成一片，犬吠和人言一锅杂烩。

唐麒麟恐狗，惶然地倒退半步。

章泽仁抱着茉莉站起来，发型微乱，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我等会儿把她关起来，得先说点好话。”他一指门口的酒店拖鞋，“学长，拜托自己换鞋，等我一会儿。”

房主抱着他的狗远去，唐麒麟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挂画，看烟灰缸，看一百寸屏幕上播放的粗制滥造古装电视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出差中难得的休闲时光，自己在给自己找什么罪受。

但也没过多久，章泽仁从房间里重新钻出来，狗归狗窝，世界和平，花瓶里鸢尾静静地垂落。

唐麒麟尬笑两声：“哈啊哈哈，佟羽呢？”

章泽仁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睡觉呢，等会儿饭好了我再喊他起床。”

唐麒麟一耸肩，略显不满。

章泽仁忙着掏冰箱里备好菜的蒜末生姜小米辣，阿姨备餐备得差不多，但炒这个活还是归他。知道唐麒麟向来是走到哪儿被捧到哪儿，从来没这么不被待见，给佟羽找补：“让他睡吧，睡不好夜里又难受。来蹭饭就有点蹭饭的自觉，喏，你要是饿，酒酿糕吃不吃？我自己做的，加了桂花酱。”

唐麒麟摆手，说还要开车呢，上海查得紧。再说，我今天的碳水额度已经消耗殆尽，你别害我。

章泽仁哈哈一笑，说没多少酒精，前天晚上做的，可好吃了，佟羽都说好。不待拒绝提刀为他切了两块，错落有致地摆在桃形的盘子里。

“吃你这一口感觉我高寿九十了。”

章泽仁头也不抬，戴上手套，有条不紊地剁五花肉，片火腿，给鱿鱼划花刀，给花螺泡水吐沙，“这是好事啊。”

“学长有忌口吗？我记得应该没有？”

唐麒麟边吃边答：“老哥我荤素不忌。”

章泽仁百忙之中抬头看他：“下班就收收味儿，油腻都溢出来，再这样下去，我高低得拿你润锅。”

岛台上的灯斜射映得他鼻梁锋利，眼窝深邃得不像国人，牙尖嘴利，一朵怒放的玫瑰，很不好拿捏。

唐麒麟一声怪叫，“啊！你就对你亲爱的金主父亲如此吹鼻子瞪眼吗，呜呜呜，很伤心的。”

章泽仁一个白眼，杂耍似地端着七八个备菜盆就进厨房。

他家装修偏传统，灶台、岛台、餐台严格遵循燃气管理标准。折叠门一拉，谁也不爱，开火就是猛干。

唐麒麟嘴上说着担心酒精超标，怕查怕查，章泽仁搁厨房库库炒菜，他搁岛台框框干饭。

学弟手艺真得好吃到崩溃，过了这村没这店，他反客为主地打开冰箱门，试图再看看有什么能吃不了兜着走的东西……等会儿用餐结束好主动提出自己的需求。

章泽仁家这个巨大的冰箱，种种食材调料均合理收纳，分门别类贴了保质期和购买期，几大分区干净敞亮，简直就是强迫症福音。他观察得不可自拔，传说哥怪不得能成为传说哥，靠男人上位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空前绝后。

唐麒麟掏出手机拍照，以便于给公司负责零食间管理的行政、家里的阿姨直观学习，没注意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十分变态。

直到一个七分笃定、三分犹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唐……唐麒麟？偷什么呢？”

唐麒麟迟疑着转身，还有高手，在这儿蹲我？

你谁，你哪位？出现在这个家里也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吗？你看起来也像是打算卖屁股上位的，死心吧，很多前辈已经把这条路试过，都不成啊。

哗啦——

身后一阵声响。

章泽仁前一秒还在厨房里猛火爆炒，这一秒已经排山倒海地推开门出来，笑意几乎在他身边凝成有实体的某种物质，让唐麒麟退避三舍。

章泽仁毫不避讳，把人一把揽进怀里，胳膊架在他腋下，整个人弯下背脊，狠狠在人颈窝里吸了两口，抬起头来问：“哥，怎么起床啦？头不晕啦，好点了没，要不再睡会儿？还有一会儿才开饭呢。”

他怀里那人闷闷地喊：“有人呢！唐麒麟还在呢！”

唐麒麟心说我确实在啊！但他无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请我自便是一回事，还望你们自重！

章泽仁又亲又抱又啃，完全是狗对人才能有的姿势。唯一称得上人事的，还是把人挟到餐椅上坐定，不然光看着，真怕一根瘦骨头，给大狗啃倒。

直到这时，唐麒麟才笃定，这比小明星还瘦、还漂亮的人，竟然他妈的真是佟羽。

厨师章在短暂的插曲后，回归岗位，仍旧在对自己的作品严格要求，味精都得熄火后降温到七十几度再放，避免那一丝发苦的可能。

燃气灶上蓝色的冷焰与橙黄的火光齐飞，花椒蒜片爆发出惊人的香气，五花肉干煸滋滋作响，闻久了竟然连灵魂都感觉与蔬菜同气连枝，即将魂归大地。

餐桌边，佟羽和唐麒麟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虽说本硕都是同学，但多年不见，相看两陌生，想叙旧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对坐着互相玩手机。

唐麒麟率先打破沉默：“您现在好看成这样，这对吗？”

佟羽：“您现在瘦成这样，宋朵朵知道吗？”

唐麒麟：“介意我给您拍张照片吗？”

佟羽：“介意。您介意我给您拍张照片吗？”

唐麒麟：“是给朵儿看吗？是的话我不介意。”

佟羽抬起手机就给他拍了一张，精心修图之后，调出联系人，发送！

对方秒回：这谁？

佟羽：你前夫。

宋朵朵：？！哈？！

宋朵朵：一条三十秒的语音

佟羽问唐麒麟，你想听吗？你想听我就开公放，不想听我就自己听。

唐麒麟目瞪口呆，说很明显这条语音就是发给我的，你竟然想独吞！？

佟羽摇了摇手机，似笑非笑，那你可听好了。

宋朵朵巨大的咆哮从麦克风里传来：唐麒麟！你和我结婚都没能瘦成这样子！为了你我背上美女配野兽的骂名这么多年！你最近怎么回事，吃什么回春丹，你家有遗传的代谢问题，不能打利拉鲁肽的啊，给我胖回来啊！

很有梁山泊好汉的风范。

唐麒麟面红脖子粗，佟羽笑得乱七八糟，拿着手机又要进厨房给章泽仁公放一遍，成功笑倒在他身上。

八卦果然是人与人之间团结的脐带，可以使本来不熟的人迅速成为荣辱与共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