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渐渐泛出鱼白,清晨的微风吹得人发抖,尤其是住在江岸边,比其他地方更加清冷,就连空气中都透露出刺凉的冰刃刮得人的鼻腔瑟瑟不鸣。
早上起来,沈珏就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裹着浴巾,随意的拿起沙发的手机,打开一看,微信里有好几个红点,一些是好友在群里面艾特他,大概意思是问他贵州乡下的人是不是都是住在半山腰,问那边是不是不会说普通话,治安好不好之类的,像个老妈子担心儿子出门在外被欺负。
而微信里真正的老妈子,此刻给他发了一张在夏威夷度假的照片,伴随两三条信息“宝宝,妈妈来度假了哟,这边风景很美”“不要想妈妈,好好学习哟”还有几个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可爱表情包!!!
再往下翻,是无教授群里几个师弟师妹在群里面的哭天狼嚎,问为什么师兄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考究,这天一早,自己的论文又被教授打了回来,说她是不是特别喜欢曹雪芹的创作笔锋,满纸荒唐言---可笑至极。
看完师弟师妹们在群里的一把心酸泪,沈珏轻笑一声,易老头的论文通过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当年他也是被修改两次才能把论文发表出去,天高皇帝远,这次他可帮不了了,沈珏只能在心里默道:“祝师弟师妹们自求多福吧!!!”
打开窗帘,外面的江面还有白雾没有褪去,仙雾缭绕,人间美景。
偶尔的蝉鸣声落入耳中,动听的声音配上低垂的杨柳,飘飘悠悠立在岸边。
看了一眼时间,显示这北京时间早上八点半,离出发的时间不远了,沈珏收拾好东西,把不必要的物品丢人垃圾桶里,下楼间正好传来高海的通话铃声。
按下接听键,沈珏嗓子有些嘶哑道:“高叔叔”
高海站在酒店大门口,身音高昂道:“沈老师,您起床了吗?”
“起了,正在下楼.”
“诶,好勒”
挂断电话,沈珏清了清嗓子发现没有用,声音还是有些嘶哑,索现不管了,待会出去买盒感冒药吃吃得了。
刚到酒店门口,高海就非常有眼力见地接过行李,小心地把它们放入后备箱,沈珏顺着车位在副驾驶坐下,发现后座里依然没有人。
高海回到驾驶座里,沈珏率先开口道:“高叔叔,您家人们呢?”
高海十分爽朗地开口道:“昨天送她们去我小妹家了”
沈珏“哦”一声就没再说话。
高海问:“沈老师,吃早餐了没有”
沈珏想了昨天在酒店吃的东西,心里有点犯恶心,以至于他今天早上不敢吃酒店的食物。
“还没有,高叔叔,你吃了吗?”
高海打哈笑道:“嘿~吃了个包子,沈老师还没吃的话,要不要去吃我们这儿的辣子鸡粉。”
沈珏问“好吃吗?”
高海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地说:“保管你吃了,还想吃第二遍。”
沈珏“那就去吧!”
高海带着沈珏从江岸边一路像山顶开上去,弯路蜿蜒盘旋附在山上,衔接着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沈珏想到了那个红衣青年腰间的蓝蛇,后颈微微发热。
转了几个湾,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一家店铺门口,店铺还算干净 ,看得出来主人有在好好经营。
高海在前面带路,用着沈珏没有听过的话说了几句,反正不是方言,因为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片刻,高海说:“沈老师,快坐下.”
沈珏问:“高叔叔,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是少数民族语言吗?”
高海扰了头:“就是苗语呗,这家是我阿爸的朋友开的,所以我认识,沈学士您放心,今天这一顿我请你吃”
贵州这边粉与外地不一样,口感更细腻,一口下去,就能看见主人有多用心在创作它。
饭闭,沈珏还是偷偷的在桌子下面放了一张崭新的五十元纸币,用大蒜盒子压着以免被风吹走。
车子行驶的路越来越抖,外面的天气开始变得燥热,高海小汽车的空调系统开不了,外面的尘土飞扬,一打车窗飞尘如饥似渴地扑到沈珏身上来,车内昏黄透亮。
沈珏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主人用力的压着,导致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变得苍白无力,太阳穴抽搐着,血管要破皮而出,眼神扑朔迷离,青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着安全带,虚弱地靠在座椅上,气息奄奄一息的,沈珏从来没有晕车的习惯,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车有呕吐的倾向。
太湾了,太绕了,太陡峭了,一条弯路还是一条弯路,唯一的直路是两座链接的只有四五十米短暂的距离,沈珏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湾。早知道这样,上车之前就应该吃颗晕车药了,胃里翻江倒海。
沈珏忍不住了,高海习以为常地说“沈老师,您有点晕车了吗?再坚持一会儿,前面有个湾口,哪里方便停车。”
青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车子停止启动,一下车沈珏就呕吐了起来。
五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八个小时,开快了沈珏过十几二十分就要吐,所以高海只能慢慢地开,毕竟给钱的那个人出手阔绰,一切以沈珏为主。
等到九月古镇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这里还没有被商业机构挖掘出来,一切都是原始的布置,几乎没有人来这儿旅游,光是路程就已经很遥远了,更何况这里信号还非常差,现在的人离不开手机,自然而然地对偏远地区没什么好影响,尤其网还差。
高海将车停在古镇外不远的空旷地带,干笑道:“不好意思哈,沈老师,我们这边车进不了镇里,只能步行进去了。”
沈珏看了一眼古色古香的少数民族特有的房屋建筑,道“没事儿”。
高海帮沈珏拎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带路,高大破旧的磷灰石搭建而成的门口显得威宁不可亵渎,两条岩石刻成的大蛇盘旋在上方,伺机而动,栩栩如生。
下面站着几个人,高海向对方的喊道:“周主任,我们来了”
几人见面,高海非常熟练地为双方介绍。
“周主任,这是北京来的高材生,叫沈珏特意来我们镇里考究以前的民族文化”
又从左往右对沈珏说:“这是周文文人,负责我们镇里的文化保存者,罗毅副主任,负责地区联动,夏湾助理,负责外地人的旅行情况报备。”
沈珏有理有节地隔壁每个负责人握了握手,又自我介绍着,十分游刃而余。
进入古镇,苗族特有有吊脚楼映入眼前,吊脚楼群采用穿斗式木结构,四面环绕,寨寨相连,古书里看到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没有美感,如今照片咔嚓断裂,里面的生命流了出来,勾引着沈珏的每一个呼吸。
一行人在一家饭店门口停留,为首的周主任打了一声招呼,里面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欢动明媚,走动间眉头的银铃碰撞出一阵悦耳地声音,端持着酒杯,围绕着沈珏跳舞,嘴里唱着歌声,声音清脆明朗,如山间里的百灵鸟,清透心肺。
沈珏有些疑惑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事故,下意识地看向高海,希望可以给一个解释或者这是什么意思?
未等高海发言,周文率先开口,笑着说:“沈同学,应该没有见过我们苗族特有揽客文化吧?”
沈珏未露一丝难堪,只是略表歉意道:“只是在书里看过,真到实践发生了还是有些惶恐”
这一发言引得周文一行人发笑,笑声高昂激烈,落在歌声里飘到山间,惊扰了林间的小鸟,发出咕咕声。
沈珏被迫寻得一张桌子坐下,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品,馆内没有其他人,很显然这是给他准备的,几人依次坐下。
周文从苗家少女手上端起一杯酒,对着沈珏道:“沈同学是北京来的高财生,本来我们应该来市里亲自接你的,只不过呢,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交通不便倒是其次,主要的是有文化的工作人员少之又少,平时大家说的又是苗语,几乎不说普通话,会苗语和普通话就这么几个,还是初中学历,实在走不开。”
周文憨鞠可挽道:“敬您一杯,到时候回北京一定要好好地宣传一下我们这边文化特色”一杯干完,旁边的人也不干看,也是一饮而尽。
沈珏没有说话,一杯苗酒入肚,面色红润道:“我只是收集这里的文化遗产,宣不宣传的还谈不上,不过这里美,总会被更多发现的”
话没有说死,叫人有婉转的地步
“收集了肯定也要别人看是不是”
“对对对”
苗家少女们唱着歌,举着牛角式的酒器。
罗毅有些酒气地说:“沈同学,我们苗家人,什么没有就是好客,每一个来的客人都要接受我们的高山流水的祝福。”
话音落 ,少女唱着祝福歌,沈珏昂起头,酒器是用青竹锻造的,做成斜面状,一节接着一节,酒水顺而为,顺利的流入沈珏口中,进入腹腔。
一番下来,沈珏有些头晕,扶了扶额头,面色绯红。
周文拍了拍沈珏的肩,大声地说:“怎么样,沈同学,我们这边酒好喝吧!这个可是我们自己酿的,外面想买也买不到。”
沈珏脑袋不太清醒,迷迷糊糊说:“好喝,这是什么酒,从来没喝过”
“米酒”
“米酒?”
“对,去年酿的,都是好米”
接下来沈珏断断续续地听他们说什么,谁家牛丢了要去找…,谁家地里遭什么,声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