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 第135章 我叫小娟（五十六）

陈默近来协助调查旧案，又正全力寻找破解灵契之法，本就烦闷。

此刻，更是厌烦到了极点。

龙州的女人们被扼住喉咙，发不出声；而这些男人则蒙住双眼，故意看不见女人凭血和经脉就可以修炼，更看不见女人们一旦获得机会，短短数月便能赶超他们数十年之功——正如几十年前，女子争取来读书权后，所展现出的惊人智慧与成就。

几十年间，人类便能上天揽月。

而他们，却将这一切归功于“父系的成果”，鼓吹什么“母系三万年食不果腹，父系五千年上天揽月”。

实则呢？是“父系五千年生灵涂炭，女性解放几十年载人航天”！

真是主次颠倒、黑白混淆了几千年，将谎言都刻进了基因里！

他们惊恐地捂嘴，不让这世界上存在这些声音。

可一张嘴能捂住，千万张嘴又如何能禁绝？

除非，他们真能用一道银光锁住每一位母亲的脖颈——但他们做不到。

因为，未来，不会再有那么多甘受束缚的母亲了。

“女无国界”正在招兵买马。

她想去找执掌正义的狴犴缓解下心情，她不想看这些东西了。

陈默关闭了屏幕。

……

“妈妈！”

眼看释弥一场演讲后，越来越多女人像过去一样沉迷地相信着《佛说转女身经》，年轻一代的女性再也按捺不住。

她们知道盲目迷信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行的！

有的人再去搜索《佛说转女身经》的原本内容，心中更是愤怒滔天。

一处地方。

女儿紧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您年轻时立过战功，受过表彰，可就因为怀孕生子，军衔被撤，名字也从功劳簿上被一笔抹去。这些，您都忘了吗？”她深吸一口气，指向窗外那些低空漂浮的法器，“您看看现在的龙州，看看这世道，您真的还能继续忍下去？”

她继承了母亲那份不屈的血性与锐气，后来毅然加入“女无国界”。

在那里，她才得知，母亲当年的遭遇并非孤例。

“女无国界”中早有众多姐妹为此愤慨，奔走声援。

那份被刻意埋没的往事，成了“女无国界”内部反复讨论，引以为戒的案例。

“用您的经验、您的见识来帮我们吧！”女儿言辞恳切，几乎是在哀求，“我们需要您的才干，需要您站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就当是帮我，也是帮我们所有人。”

与此同时，龙州另一角，相似的冲突也在上演。

“您总说过去多么好，怪灵气复苏扰乱了太平——可这一切早就有了苗头！”年轻的女儿质问着母亲，“当年多少新闻，你们充耳不闻，现在问题彻底爆发，您倒开始抱怨？这局面，难道不是我们一味回避而酿成的吗？”

她甩开母亲阻拦的手，眼神决绝：“我不管您怎么想，女无国界，我去定了。”

女儿们不愿再去想，但过度的共情力让她们无法不想象——

若将时光倒回《佛说转女身经》大行其道的年代，所见景象恐怕会更触目惊心吧。

彼时女子，自识字起便被灌输“女身不净，五漏之体”的宿命论。

多少人家将女儿送入庵堂，美其名曰“修行”，实则为家族换取功德，或为弟兄腾出资源。

她们在青灯古佛前日夜念诵这些经文，将月经视为污秽，将自身视为魔障，甚至有人用香火灼烧身体，以求焚尽女垢。

所谓“来世净土”的许诺，亦让无数女性在现世剥削中沉默忍受，直至枯骨成灰。

一部《转女身经》，不过是水面上浮露的冰山一角。

当“女无国界”的她们开始着手检索更多原典，更庞大的阴影扑面而来。

这些经文彼此勾连、将训诫编织成了世人所奉的“箴言”。

这些箴言，起初只是人心中的阴暗，却能够变成书卷里的墨迹，渐渐渗入世道的肌理。

它们化身乡塾童谣，被稚子传唱；

它们变成祠堂族规，由男长老肃然宣读；

它们成为喜堂祝词，在红烛摇曳中烙印女人的一生；

它们化作墓后的铭文，为逝者盖棺定论。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街谈巷议里，有它的声音；

话本传奇中，有它的骨架；

母亲哄睡声，藏它的韵脚。

它们像空气无处不在：

女孩出生，便听弄瓦之喜；

及笄年华，被训夫为妻纲；

持家立业，谨记内外有别；

血路女帝，难逃牝鸡司晨。

于是，千年以来，这些箴言已不再是单纯的经文和谚语。

它们成了无需思考的常识、不容置疑的惯例、不言自明的真理。

箴言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从血脉根源到生命终局，全盘否定女身价值。

最可悲的是，久而久之，连网中之人也开始相信自己的残缺。

……

【快进去啊。】

无视元以昼的拉黑，一连串信息又诡异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不死不休地催促她。

元以昼皱眉，她现在根本感应不到腹部的杜爱娟，孙云起又去哪了？

响应那些信息，前方空气里竟然出现了像素点组成的选项板。

两个选项悬浮在空中。

一个是“进入”，一个是“离开”。

元以昼挣扎着想点“离开”，可是身体不受控制。

伸出手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不是自己的手！

她现在是谁？

她该不会变成何诀了吧？！

点完“进入”，身体自主权回来了一点。

更多的红字浮现出来。

【你在这里的身份，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乡村代课教师，何诀。

你必须遵守以下规定：

1、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2、为了保持教学标准，上课时不得质疑课本内容。

3、为了培养学生坚韧的品格，如果学生哭泣，请劝其坚强。

4、夜里听到有人呼喊，请勿回应。

5、维护仪式传统。教师有见证的职责，村民邀请你参加婚礼，不得拒绝。

6、为了保持教学清晰，书写端正，若黑板上的字迹自行变动，请用血改正。

7、身为合格的教师，请不要教授与课本无关的知识。】

这些话语都通过父本的口被读出来了。

其实，严格来说，那并不是父本，而是父本年幼时候的声音。

尖锐、惹人烦躁的小男孩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父本的声音在这里变了样子。

“父本？”元以昼试探问。

没有回答，只是眼前的景象又流动活泛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老式电视的雪花屏幕质感，滋滋地冒着杂质。

一切，又都像扑上了灰黄色的滤镜。

元以昼揉了揉眼睛，世界还是一派灰蒙蒙的颜色。

男村民们看着元以昼微笑，终于是动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

看完了《修仙之口》，陈默心里发慌，去拜访了狴犴。

释弥那些裹着慈悲外衣的说教，台下观众麻木的掌声，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

看过了那么多人丑恶的面目，又看到了那么多恶心的案件，她的心态不是铁打的，也会有一点难以接受和崩溃的地方。

现在，陈默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最好，是一个远离人声的地方。

陈默终于走到了那座雕刻龙之九子浮雕的巨门前。

冰凉的石头触感让她略微回神。

她仰头看门上狴犴怒目圆睁、不怒自威的雕像，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是觉得在动物身边好一点，动物能给人人本身给不了的慰藉。

在语言没法共通、智商也有差别的另一个物种身上，人真的可以毫无防备、放下一切。

人真的可以在动物身边达到超然和超脱的境界。

陈默靠着门滑坐下来，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所有的性别都转化成男的，他们才满意？说来讽刺，之前看见一个电视剧里，一个女人向一个男王建言献策，居然还说要把全天下的女婴都杀完，以此来督促人们都生男婴，如此，国家才能昌盛繁荣……真是可笑。说出这种话的女人，怕是早已从心里杀死了自己。”

陈默靠在门上，没看见头顶上方的狴犴浮雕呼吸一样地一闪一闪。

忽而，商汝友曾提过的话浮上心头：赑屃，是母兽。

这个念头让陈默像是微醺般，生出几分大胆的揣测。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深深看进浮雕狴犴那双威严而洞彻一切的眼中，仿佛要穿透石质外壳，直视其灵魂。

“狴犴，”陈默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向来以为，执掌法度、明辨是非的您，这般威严庞大，定是雄兽。”她顿了顿，虔诚热盼流露，“可若背负山河的赑屃是母兽，那么您呢？您如此洞悉冤屈，如此痛心那些惨死、枉死的女人……您的心里，真的存在雄性的灵魂吗？”

她是一名记者，探寻真相是她的本能。

但此刻发问，却远超职业探究，更像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祈盼。

陈默崇敬狴犴，不仅因它象征正义，更因她毕生所愿，便是见证这世间公理得彰，再无女人泣血的无头案子，新闻中也不再出现女人们被害的播报。

世界，能够真正迎来和平清朗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的刹那，万籁俱寂。

随即，陈默身后的巨门内部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脆响，像被无形钥匙转动。

紧接着，沉重石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门内幽暗，陈默微微一怔，眼中却无半分惧色。

她见识过最幽暗的人心，与之相比，鬼神又何足为惧呢。

她没有犹豫，侧身决然步入未知的昏暗之中。

1.“父系五千年生灵涂炭，女性解放几十年载人航天”改自公众号。

2.狴犴 bì àn

赑屃 bì x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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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我叫小娟（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