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 第131章 第 131 章

下午两点，阳光正好。

「爪爪星球」坐落的街道两旁，梧桐树叶被晒得有些蔫，但店内充足的冷气将暑热隔绝在外。风铃叮当作响，推门进去，是那股混合着宠物香波、干粮和动物暖意的熟悉气息。

乔思雨正在给一只幼犬梳理毛发，听到门响，习惯性地扬起职业化的笑容抬头：“欢迎光临……”

话音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走在前面的林渡身上。即使林渡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便装，脸色苍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但她周身那股清冷孤绝、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场，依旧攫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随即，她看到了跟在林渡身后半步、眼神躲闪的楼婉清，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

楼老师……是和林渡一起来的？

她握着梳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林渡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店铺，最后落在了僵在原地的乔思雨身上，那目光很淡，没有审视，没有敌意，没有什么情绪，就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楼婉清下意识地往林渡身后缩了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乔小姐。”林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店内轻柔的背景音乐。

乔思雨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慌忙应道：“林、林老师！您……您好！”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林渡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然地牵起身边楼婉清的手，将她微微往前带了一步，语气平淡地说明来意：“听说这里不错，带婉清来看看小狗。”

“婉清”这两个字从林渡口中吐出，亲昵而自然，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乔思雨的心上，她看着林渡牵着楼婉清的手，看着楼婉清那副全然依赖、甚至带着一丝怯懦的姿态站在林渡身边，之前所有关于“楼老师可能单身”、“或许有机会”的模糊幻想，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原来……楼老师和林渡，是这样的关系。

“啊……好，好的！”乔思雨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恢复专业素养，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林老师，楼老师，这边请，幼犬区在这边。”

她引着两人走向靠里的玻璃橱窗，脚步都有些虚浮。

楼婉清被林渡牵着手，被动地跟着走，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乔思雨，也不敢看林渡，她能感觉到乔思雨的震惊和尴尬，也能感觉到林渡那看似平静实则掌控一切的气势，她就像被夹在中间的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来到幼犬橱窗前，几只毛茸茸的柯基幼犬正在软垫上打闹，憨态可掬。

林渡松开楼婉清的手，双手随意地插回裤袋，站在橱窗前，目光落在那些小狗身上，神情淡漠，似乎真的只是在评估这些毛茸茸的生物。

乔思雨站在一旁，紧张地介绍着：“这、这几只是刚满三个月的柯基，疫苗都打全了，性格都很活泼……”她的介绍有些干巴巴的，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林渡，近距离看，林渡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易碎感，但那双眼睛太过深邃平静，让人不敢久视。

楼婉清也偷偷抬眼看向林渡的侧脸，她看到林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好像对这些吵闹的小狗并不十分感兴趣，或者说，林渡的注意力根本不全在这里。

就在这时，林渡忽然伸出手，轻轻揽住了楼婉清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楼婉清没有挣脱。

林渡低头，凑近楼婉清的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乔思雨听清的音量，低声问：“有喜欢的吗？”

她的气息拂过楼婉清的耳廓，带着微凉的触感，楼婉清的脸瞬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绯色，她慌乱地摇头：“还……还没看出来……”

乔思雨看着两人之间亲昵的互动，看着楼婉清那副全然依赖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酸涩难言。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和示好，在这个女人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和可笑。楼老师的世界，早已被这个人牢牢占据，没有给旁人留下丝毫缝隙。

林渡抬起头，目光重新回到乔思雨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她淡淡开口：“乔小姐似乎对婉清的作品很了解？”

乔思雨心头一紧，连忙道：“是，我是楼老师的书迷，非常喜欢楼老师构建的世界。”

“哦？”林渡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那很好。作为读者，支持作品便是。过多的私人关注，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你说呢，乔小姐？”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向乔思雨。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直白的警告了。

乔思雨的脸色白了白，手指紧紧攥住了围裙的边缘，指甲掐进掌心，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林渡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低下头，涩声道：“……是，我明白了，林老师。”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微松动了些。

林渡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施压。她目光微转，好像刚才那句带着锋芒的话只是随口一提，语气恢复了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礼貌：“请问，店里有卫生间吗？”

乔思雨愣了一下，没料到话题会如此突兀地转向，下意识地指向店铺深处：“啊，有的，在那边最里面，左转。”

“谢谢。”林渡微微颔首，然后侧头对身旁一直低着头的楼婉清轻声说，“我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她的语气很自然，听不出任何异常，仿佛真的只是需要解决生理需求。

但楼婉清的心却猛地一跳。她太了解林渡了，林渡绝不是在这种时候会主动离开、给她和乔思雨留下独处空间的人。除非……她是故意的。她想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楼婉清抬起头，仓促地看了林渡一眼，对上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难以捉摸的幽光，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只能乖乖点头：“……好。”

林渡不再多言，转身，步履从容地朝着乔思雨指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货架尽头。

宠物店里一时间只剩下楼婉清和乔思雨，还有小动物们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

乔思雨看着林渡离开的方向，直到确认她真的走远了，才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转向楼婉清，脸上带着残留的苍白和一丝苦涩的笑容。

“楼老师……”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林渡老师她……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楼婉清心里一紧，连忙摇头：“没有，她……她只是性格比较冷，对不熟悉的人都是这样。”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乔思雨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楼婉清：“不只是冷。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不该出现在她领地里的东西。”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楼老师，你和林渡老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对你……好像很特别。”

楼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敏感的地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和林渡之间那复杂沉重的关系。恋人？似乎不够准确。魂印之人？这又该如何向一个普通人解释？

“我们……”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却无法继续。

乔思雨看着她这副为难又隐忍的样子，心里那个模糊的猜测渐渐清晰，同时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丝不甘。她想起那次在“迷境”酒吧，她送聂红裳回家时，看到的场景——聂红裳与林渡姿态亲密，分明是恋人才有的氛围。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残忍的念头促使她问出了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为楼婉清感到的不平：“楼老师，我……我可能不该问。但是……上次在酒吧，我送聂小姐回家的时候，看到她和林渡老师……她们明明……你难道不介意吗？”

乔思雨的话，像一面镜子，残酷地照出了楼婉清一直试图回避的、在这段关系里的卑微和不堪。

介意？

她怎么会不介意？每一次看到林渡与聂红裳之间的默契与亲昵，她的心都像被细密的针扎过，可她能怎么办？这是轮回的因果，是林渡的选择，也是她无法挣脱的宿命。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她看着乔思雨那双带着关切和不解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在外人眼中，她们的关系是多么的畸形和难以理解。

“这不关你的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尖锐，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我和林渡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也请你……不要再提红裳姐！”

她说完，转过身，背对着乔思雨，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情绪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乔思雨被她的反应惊住了，看着楼婉清单薄而颤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懊悔和心疼。她知道自己越界了，触碰到了对方最痛的伤口。她张了张嘴，那句“对不起”在唇边盘旋，却因为楼婉清抗拒的背影而迟迟无法说出口。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楼婉清的。

这铃声像一根救命稻草，打破了僵局，也让楼婉清浑身一颤，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来电显示，赫然是“林渡”两个字。

手指有些发抖地划开接听键，她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带着未褪的哽咽：“……喂？”

电话那头，林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卫生间。”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楼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卫生间方向，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复杂的乔思雨，她不知道林渡为什么突然叫她过去，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哦……好，我马上来。”她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挂了电话，楼婉清甚至不敢再看乔思雨，匆匆丢下一句：“我……我去一下洗手间。”逃也似的，朝着林渡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仓促。

乔思雨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林渡的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如此紧张，如此顺从……她们之间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刻和……不对等。

那个看似清冷疏离的女人，对楼老师有着绝对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