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明媚。
楼婉清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晨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彩,心中一片宁静。
她起身走出次卧,发现林渡和聂红裳已经坐在餐桌旁用早餐。
聂红裳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公司里的趣事,林渡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眼回应一两句。
“婉清,快来,就等你了。”聂红裳看到她,笑着招手。
楼婉清走过去,在林渡身边的空位坐下,小声打了招呼:“早,红裳姐,林渡。”
“早。”林渡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明显消肿了许多的眼睛上停留一瞬,将一杯温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楼婉清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早餐的气氛比前几日轻松了许多。聂红裳似乎也察觉到了楼婉清状态的变化,不再刻意回避某些话题,甚至主动提起了乔思雨。
“对了,婉清,那个爪爪星球的乔思雨,后来还有联系你吗?”聂红裳咬了一口吐司,状似随意地问道。
楼婉清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渡,见对方神色如常,才低声回答:“没有。我……我跟她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就好。”聂红裳点点头,“那种小姑娘,一时热情罢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她这话像是说给楼婉清听,也像是说给林渡听。
楼婉清“嗯”了一声,低下头小口喝着牛奶,心里却不再有之前的波澜,那一页已经彻底翻过去了。
饭后,聂红裳去上班,公寓里又剩下林渡和楼婉清两人。
楼婉清收拾好碗筷,擦拭着流理台上的水渍,目光不自觉地追寻着客厅里的林渡。只见林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书或是静坐,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只手抬起,有些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另一只手则伸向了黑色休闲裤的口袋。
楼婉清的动作顿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林渡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手机,也不是她偶尔会把玩的古旧铜钱,而是一个楼婉清从未见过的、银灰色的扁平金属盒子,上面没有任何logo,设计简洁。
那是……烟盒?
楼婉清愣住了,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渡抽烟?这怎么可能?在她心里,林渡是那种与任何不良嗜好都绝缘的存在。她清冷自律,饮食清淡,连酒精都极少触碰,仿佛天生就站在世俗**的对立面。抽烟这种带着颓废和沉沦意味的行为,怎么可能与她有关?
就在楼婉清震惊的注视下,林渡用那修长白皙、惯常用来执剑的手指,从那金属烟盒里磕出了一支细长纯白色的香烟。那香烟滤嘴很长,看起来与市面上中的任何一种烟都不同。
接着,林渡拿着那支烟,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了客用洗手间的方向。
她要……去洗手间抽烟?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实验,那些骨髓抽取,不仅损耗了她的身体,让她发根变色、火焰纹黯淡,难道……连她坚守了万载的心境和习惯,也开始崩塌了吗?
楼婉清下意识地跟了过去,脚步放得极轻。
洗手间的门没有完全关严,留着一条缝隙。楼婉清透过门缝,看到林渡背对着门口,站在通风口下。她低着头,一手拿着那支未点燃的烟,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同样简约的银色打火机。
“啪”的一声轻响,幽蓝色的火苗窜起。
林渡微微俯身,将烟凑近火焰。点燃的瞬间,她被那陌生的烟雾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极轻的咳嗽,肩膀也随之轻轻一颤。但她并没有立刻熄灭,固执地又吸了一口,这一次,她似乎适应了些,缓缓将灰白色的烟雾吐出。
烟雾在通风口的气流中迅速被卷走,但仍有丝丝缕缕残留,带着一种奇特的、并非普通烟草的冷冽香气,有点像薄荷混合了某种金属燃烧后的味道,并不难闻。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看着通风口,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和脆弱,指间那一点猩红的光芒,在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楼婉清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心脏一阵阵发紧,鼻子酸涩得厉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渡,试图用外力麻痹什么的颓唐。这比看到她直接倒下,更让楼婉清感到恐惧和心痛。
她再也忍不住,轻轻推开了门。
“林渡……”
林渡闻声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楼婉清,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语气听不出情绪:“有事?”
楼婉清的目光落在她指间那支细长的香烟上,又移到她苍白的脸上,喉咙像是被堵住,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质问:“你……你怎么抽烟?”
林渡沉默地看着她,指尖的烟灰无声地掉落一小截,“偶尔。”
“什么偶尔!你以前从来不碰这些的!”楼婉清的声音提高了些,“是不是实验室……是不是那些药……让你很难受?还是……还是因为别的?”她想到了凌芸,想到了那些她无法分担的压力。
林渡的眸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吸了一口烟,才缓缓道:“只是需要一点……不同的刺激,来维持清醒。”
楼婉清看着她这副样子,所有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剩下满心的酸楚,她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林渡没有拿烟的那只手。
那只手,比平时更凉。
“林渡,如果……如果很难受,可以告诉我,可以跟我和红裳姐说……别用这种方式,好不好?”
林渡垂下眼眸,看着楼婉清紧握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指间那支燃烧了近半的香烟,那猩红的光点在她深邃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半晌,她终于抬起手,将烟头凑到洗手池边,摁熄。
那缕冰冷的香气终于彻底消散。
“嗯。”她极轻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也像是承诺。
然后,她反手握住楼婉清的手,牵着她,走出了这片残留着异常气息的狭小空间。
午饭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进行。
楼婉清做的菜色清淡,但林渡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靠在椅背上,脸色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楼婉清默默收拾着碗筷,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林渡,她看到林渡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有些紊乱,不像她平时那种沉稳的律动。
过了一会儿,林渡甚至微微蹙起了眉,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闭目忍耐着什么的样子。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楼婉清放下手中的抹布,担忧地走近,“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
林渡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疲惫和……烦躁?这种情绪在她身上极为罕见。
“无妨。”她简短地回答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明媚的街景,背影显得有些孤峭和紧绷。
楼婉清的心揪紧了,她想起早晨那支的香烟,想起林渡说的“需要一点不同的刺激来维持清醒”,难道……是那种实验的后遗症又来了?那种连林渡都难以完全承受的、需要借助外物来压制的痛苦?
“总待在屋里,有些气闷。”过了好一会儿,林渡转过身,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但楼婉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那……我们下楼走走?或者去附近的公园坐坐?”楼婉清连忙提议,只要能让林渡感觉好受一点,去哪里都行。
林渡却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楼婉清,然后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停顿了几秒,才像是忽然想起似的,说道:“下午,去爪爪星球看看吧。”
“哐当——”楼婉清手中的木筷没拿稳,掉在了水池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提到了嗓子眼。
“去……去那里?”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变调,“为……为什么突然想去那里?”
林渡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你之前不是和红裳提过,想养只狗?”
楼婉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是,她是提过,但那是在……那是在她内心动摇,甚至想过借此机会去见乔思雨的时候。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斩断那些不必要的牵连,林渡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
“我……我那是随便说说的……”她试图辩解,声音微弱。
“是吗?”林渡微微挑眉,那眼神似乎穿透了她的心虚,“我看你今早状态尚可,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也好。”她顿了顿,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楼婉清下意识蜷缩起来的手指,补充道,“顺便,我也去见见那位……乔小姐。”
“轰——”的一声,楼婉清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林渡要见乔思雨?
为什么?是警告?是宣示主权?还是……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清冷如霜的林渡,站在温馨的宠物店里,与阳光帅气的乔思雨面对面。那将是何等强烈的对比,何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乔思雨在林渡面前,恐怕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林渡,我……”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快步上前抓住林渡的手臂,语无伦次地恳求,“我们不去好不好?我不喜欢狗了,真的!我也不想见她……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林渡任由她抓着,看着她慌乱失措的样子,没有挣脱,也没有动容。
“既然没什么,为何不敢去?”她淡淡地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楼婉清试图掩藏的恐惧。
楼婉清哑口无言。
是啊,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去?可她就是怕,怕看到乔思雨在林渡面前黯然失色的样子,怕林渡那双眼睛看穿乔思雨对她残留的好感,更怕……怕林渡此举背后那深不可测的用意。
“收拾一下,走吧。”林渡没有给她更多犹豫的时间,轻轻挣开她的手,站起身,语气不容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