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 第124章 第 124 章

两人在车里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那栋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才恍然回神。

“走吧。”聂红裳深吸一口气，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车子汇入车流，却漫无目的。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公寓里还残留着林渡的气息，此刻回去，只会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聂红裳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神情恹恹的楼婉清。

“婉清，”她开口，试图让语气轻松一些，“难得我今天休息，天气也不错，我们出去逛逛吧？总闷在家里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

楼婉清勉强笑了笑：“好啊，红裳姐你想去哪？”

聂红裳目光扫过街景，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我记得你好像也挺喜欢小动物的？我一直想养条狗，之前忙，也没顾上。要不……我们去宠物店看看？”

“养狗？”楼婉清有些惊讶，但看着聂红裳眼中那点难得的光亮，点了点头，“嗯，去看看也好。”

聂红裳导航了一家口碑不错、位于市中心附近一个闹中取静街区的大型宠物店。

那家店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爪爪星球」，坐落在一片由老式洋房改造的商业街区里。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宠物店的门面是清新的原木色和白色搭配，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锃亮，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暖色调的灯光和活泼的身影。

停好车，推开挂着风铃的店门，清脆的铃声响起。

一股混合着宠物香波、干粮、以及小动物本身温暖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难闻。

店内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宽敞明亮，分区明确。左边是宠物用品区，货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品牌的猫粮狗粮、零食、玩具、牵引绳、窝垫。右边则是**售卖和展示区，一个个干净整洁的玻璃橱窗里，住着不同品种、毛色各异的猫咪和狗狗。有的在慵懒地舔毛，有的好奇地扒着玻璃看着外面，还有几只幼犬挤在一起睡得正香。中间区域则是一些仓鼠、兔子、龙猫等小宠。靠里侧还有一个透明的宠物美容室，隐约能看到工作人员在忙碌。

舒缓的轻音乐在店内流淌，掩盖了部分小动物的叫声，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有几个顾客正在挑选商品，或蹲在橱窗前逗弄着小动物。

“欢迎光临爪爪星球！”一个穿着印有店铺logo围裙、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迎了上来，笑容阳光。

聂红裳“嗯”了一声，随即注意力立刻被靠门边一个橱窗里几只圆滚滚、短腿的柯基幼犬吸引了过去，它们扭动着肥嘟嘟的屁股，憨态可掬，她拉着楼婉清走过去，隔着玻璃指给楼婉清看：“婉清你看，这小短腿，多可爱！”

楼婉清也被那几只小柯基萌化了，暂时忘却了烦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时，从里面的宠物美容室方向，又走出来一位同样穿着店员围裙的人。这人个子高挑，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工装风围裙，里面是白色T恤和修身黑色工装裤，脚上一双干净的帆布鞋。她留着利落的短发，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五官清晰立体，带着几分中性的帅气，正用毛巾擦拭着手上不慎沾到的水渍。

聂红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觉得这人气质独特，在宠物店里显得有些惹眼，又隐约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似乎在某个场合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那位中性风格的店员也看到了新进来的顾客，她的目光扫过聂红裳，然后落在她身旁的楼婉清脸上时，擦拭的动作明显顿住了。

她迅速放下毛巾，脸上挂上礼貌的浅笑，走了过来，声音清爽：“您好，想看什么宠物？可以随便看看，有需要可以问我。”

聂红裳也没多想：“我们想看看狗，比如这种柯基，或者类似体型、性格温顺一些的。”

“好的。”短发店员应道，她走到柯基的橱窗前，熟练地介绍起来，但眼神余光似乎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楼婉清。

在介绍完柯基和几种其他犬种后，趁着楼婉清微微俯身，专注地看着一只打哈欠的小奶狗时，这位短发店员像是鼓足了勇气，先是看向聂红裳，低声道：“聂小姐，抱歉冒昧，我是乔思雨，我们在迷境酒吧见过……是苏晓姐介绍……当然，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认得您，因为我是林老师的影迷。”

她快速带过酒吧那略显尴尬的初遇，表明了对林渡的崇拜，然后，目光转向楼婉清，语气变得更加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激动：

“这位……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楼婉清楼老师吧？我……我不仅是林老师的影迷，也是《墟》的原著书迷！我太喜欢您的小说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楼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认出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习惯性地微微低下头，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细弱：“你……你好。谢谢喜欢。”

乔思雨看着楼婉清这副羞涩温婉的样子，眼神更加柔和了。

如果说她对林渡的喜欢是带着距离感的崇拜和对其强大气场的折服，那么对楼婉清，则是一种更贴近的、想要呵护的欣赏。

她喜欢的类型，一向两极——要么是林渡那样强大清冷、宛若神祇的，要么就是楼婉清这样如水般温柔、需要被小心珍藏的。

“楼老师，您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有气质。”她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墟》的世界观构架和人物刻画真的太棒了，我反复看了好几遍……”

聂红裳在一旁看着，心里明白了。

原来这乔思雨，不仅是林渡的影迷，还是楼婉清的书迷，而且看样子，对楼婉清这种类型的女性有着明显的好感。

这复杂的“粉丝”身份，让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微妙。

“乔小姐过誉了。”楼婉清不太习惯这样的当面称赞，更加局促。

乔思雨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激动，连忙收敛了些，重新回到店员的角色，但对待楼婉清的态度明显更加耐心和温柔：“楼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小狗？或者猫咪？我们店里刚来了一窝布偶猫，性格非常温顺粘人，我觉得……可能会很适合您。”她试探着建议，眼神里带着期待。

聂红裳插话道：“我们今天主要是来看狗的。”

“啊，好的好的。”乔思雨从善如流，继续为她们介绍狗狗，但每次讲解时，都会下意识地看向楼婉清，观察她的反应，并耐心解答她小声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那态度，比对聂红裳要殷勤周到得多。

楼婉清也感受到了乔思雨格外关注的目光，这让她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更少地开口，更多地躲在聂红裳身侧。

最终，她们没有立刻决定购买，离开了「爪爪星球」。

乔思雨一直送她们到门口，递上名片时，目光主要还是落在楼婉清身上：“楼老师，聂小姐，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楼老师，期待您的新作品！”

聂红裳接过那张设计简洁、印有爪印图案的名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看着乔思雨清爽利落、与之前在“迷境”酒吧那种风尘感截然不同的装扮，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语气尽量放得随意，问道：“乔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工作？我记得上次在迷境……”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乔思雨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抬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目光扫过店内那些毛茸茸的小生命，坦诚道：“聂小姐没记错。之前……是在迷境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那边来钱快。我姑姑是这家店的店主，一直想让我过来帮忙，但我那会儿……总觉得那种地方或许机会更多，也拉不下脸来靠姑姑。”

她自嘲地笑了笑，“前段时间，家里的窟窿总算填上了。回头看看自己在迷境的日子，白天黑夜颠倒，应付形形色色的人……挺没意思的。也想通了，面子不能当饭吃，踏实活着更重要。所以就辞了那边，过来帮我姑姑的忙。”

“现在挺好，每天跟这些小可爱待在一起，简单，干净，心里也踏实。给它们梳梳毛、喂喂食，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感觉自己的生活也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了。”

这番坦诚的话，让聂红裳和楼婉清都有些动容，她们能感觉到乔思雨语气里的那份释然，那是在脱离了泥沼、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位置后，才会有的状态。

“挺好的。”聂红裳由衷地说了一句，将名片收进包里，“恭喜你找到喜欢的生活。”能为了家人踏入那种场合，又在债务清偿后及时抽身，回归更简单的生活，这份清醒和担当，并不容易。

楼婉清也小声附和：“嗯……这里很适合你。”

乔思雨脸上的笑容重新灿烂起来，带着感激：“谢谢。也谢谢你们今天过来。”她的目光再次忍不住在楼婉清脸上停留了一瞬，“楼老师，真的很高兴能见到您。”

告别了乔思雨，两人重新坐回车里。

聂红裳发动车子，却没有立刻驶离，她握着方向盘，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

“婉清，”她侧头看了一眼有些神思不属的楼婉清，“那个乔思雨，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像单纯的书迷啊。”

楼婉清正望着窗外发呆，闻言回过神，脸颊微热，慌乱地低下头：“红裳姐，你别乱说……她就是……就是比较热情。”

“热情？”聂红裳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我可没见她对我这么热情。一口一个楼老师，眼睛都快粘在你身上了。我看啊，她喜欢的类型，除了林渡那种冰山，就是你这种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这话说得直白，楼婉清耳根都红透了，手指绞着衣角：“没有的事……她只是喜欢《墟》而已。”

聂红裳看着她这副羞窘的样子，也不再继续打趣，只是摇了摇头，感叹道：“咱们这日子过的，真是……前有凌芸那种偏执狂魔，后有小粉丝虎视眈眈。林渡啊林渡，你倒是沉得住气，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楼婉清沉默着，没有接话。

乔思雨那直白而专注的目光，确实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勾起了一丝潜藏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那是一种被纯粹欣赏、而非带着复杂因果与胁迫的关注，与林渡带来的那种沉重而宿命般的吸引力截然不同。

但这种感觉刚一冒头，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

她怎么可以……在林渡为了她们去冒险的时候，对旁人的目光有所触动？

“走吧，回家。”聂红裳叹了口气，踩下油门，“不管外面有多少莺莺燕燕，家里那个不省心的，还得咱们等着。”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公寓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