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妆 第56章 太子所求

太子府邸，晏菀到时，府中一片死寂。

太子与太子妃的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三岁，已经大概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小太孙楚致还认得她，见了人便喊道：“菀姨。”

妹妹楚艾便懵懂上许多，有些怯怯的，但也鼓起勇气跟着哥哥喊道：“菀姨。”

晏菀抚着她额前的碎发，应道：“乖。”

照顾完了孩子，她抬眼去看太子妃，对方的憔碎肉眼可见。

“坐吧。”太子妃晏蘅挥手遣退仆从，却仍旧留下了两个孩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兄妹俩一左一右的挨着晏菀坐下，太子妃笑道：“让他们多与你熟识，这是好事。”

晏菀也觉得并无不可。

“太子给我们母子留了些东西，若是那位不将太子临终前的话兑现，我这里便还有对策。”

说话间，她红肿不堪的眼睛又掉下泪来。

太子以自己的性命做局，为妻子儿女求生路。晏菀这一路看在眼里，早就明白太子夫妻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旁人插不进去。

晏菀冷声道：“当日听到过太子遗言的人，除了站在皇帝那头的，都被除了个干净。”这样看来，皇帝是打定了主意，不惜违背太子的遗志，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太子妃的神色毫不意外，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做了十几年皇家儿媳，皇帝是个什么人，她早就一清二楚。便是太子，也不并未对他的父亲留有任何期待。

若是他有得选，他临死前恨不得将皇帝伪善的面具戳个粉碎，让天下人对其口诛笔伐。

“此去益州，定然凶险万分，但镇南王府既然应下这差事，便不会变卦，太子妃您尽可放心。”

太子妃摇了摇头，“我见过这世间最浅薄的亲情，唯有晏家人，我绝不怀疑。”

“说起来，晏家人口简单，我小时候总觉得有些寂寞，可嫁入皇家后我才明白，一个家里没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是多么幸福。可惜你我年龄差得太多了，否则我也能多个玩伴。”

晏菀也笑了，道：“是，如今也不迟。”

她对太子妃释放出善意，对方却仍旧面色遗憾，笑而不语。晏菀一噎，难道是真的嫌她太幼稚了不成？

她正纳闷，突然太子妃身边的嬷嬷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道：“娘娘，皇宫里来人，说是皇上想小太孙了，要接他进宫同住。”

太子妃惊惶起身，失手带翻了茶盏，两个孩子吓得一颤，缩在晏菀身侧。

晏菀忙将手搂在他们肩上，以示安抚。

“德广公公就等在外头。”

太子妃平复过神色，隐忍启唇：“让德广公公稍候，本宫去位太子收拾些日常用惯的物件。”

“菀妹妹，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晏菀下意识的应下：“您说？”

太子妃的眼中仿佛没了光亮，语带请求的对她说：“太子走了，我精神不济，只怕吓到孩子。小太孙有陛下照顾，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小艾还没有着落。今日便拜托你将小艾带回肃王府去住，待到太子丧事过了，我再接她回来。”

晏菀神色怔怔的，“这倒是没什么，可您......”

太子妃擦干了泪，解释道：“我没事，只是眼看着太子所担忧的事情一件件应验，有些失望罢了。”

晏菀心里堵得慌，牵着楚艾回了肃王府。一路上她也很听话，但却让人觉得心疼。

到了静苑，侍女已经提前将东西都归置好了。

清瞳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四仰八叉的躺在软榻上，慵懒得很。

小姑娘的眼中一亮，问：“菀姨，我可以摸它吗？”

她靠在塌边，一双小小的脚交叉着，眼含期待。

晏菀竟被这气氛感染了，笑道：“当然可以，清瞳很温顺，你每日都可以同它玩耍。”

门边的光被挡了一下，晏菀抬眼望过去，见楚璟正站在门边，没有进来。

他的眼睛从她身上，落到塌旁吊着脚咯咯笑的楚艾身上，用眼神问她这是闹的哪一出？

“璟叔叔！”

楚艾心情大好，也认得楚璟，此刻并不忸怩。

“嗯。”楚璟也想起了小姑娘是谁，缓步走了过来。

晏菀将人领了回来，自然是要负责的，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太子妃心神不宁，托我照顾她几天。”

楚璟不置可否，“今日喝过药了吗？”

晏菀不语，结果很明显。

楚艾停下和清瞳的嬉戏，爬过来问她：“菀姨，你生病了吗？”

晏菀摇了摇头，她又问：“那为何要喝药？”晏菀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疑问。

正儿八经的和一个小孩子说自己有身孕了，她想想便觉得开不了口。

楚璟为她解了围，道：“那是给菀姨补身体的药。”

说完，见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他又示意小姑娘，“你看，清瞳在等你。”

楚艾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再问下去，转头又和清瞳玩闹起来。

晏菀暗自感叹，无论是对猫，还是对人，他好像是比她更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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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

阳光照进山间，梅家的花园里窗明几净。

顾宴走出房门时，见梅莘正指挥人开垦许久未翻动过得药圃。“这里，挖得深一些。”

额头上都是汗，目光却展示着她的兴致勃勃。

顾宴被她感染，不自觉的勾起唇角，问她：“怎么想起来翻新药圃了。”

梅莘不在时，这药王谷中的人都鲜少活动，过着最普通的农家生活。药王谷梅家的宅子，留下的人只需要偶尔打扫，其余一切不动。

药王谷梅家的名号，过去数年，几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现在看着，倒是一副百废俱兴之象。

梅莘回头看到他，对着他笑了笑，却说起旁的：“你起来了？还觉得头痛吗？”

她在回避，顾宴与她相处了这些年，对她足够了解。

疏离的举止，翻新药王谷，种种迹象，都让他心生不安。

他消瘦的手往袖中收了收，而后捏紧，面色仍和缓。“不痛了。”

头不痛了，心里却又添了病症。

梅府的管家从回廊那头过来，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出声喊道：“谷主，您来看看这边如何安排？”

“来啦！”

梅莘放下药锄，疾步离去。

顾宴目不转睛的看着，目光暗淡。

方才管家叫她梅谷主，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她也有自己的责任和追求，无论是陆夫人还是顾夫人的身份，都不该阻拦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在这谷中，很像一只自由自在的百灵鸟，从前的翩然仙气，又回到了她身上，叫人一看便转不开眼。

这才是真正的梅莘，更准确的说，这才是真正的梅且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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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入了夜，白天听话懂事的小姑娘，却让晏菀犯了难。

“菀姨，我想和你一起睡。”

洗漱过的楚艾穿着软软的睡衣，从侍女的手下敏捷的躲开，迈着小小的步子跑了过来。

她推拒着嬷嬷抱她的手，将脸埋在晏菀的腰间。

“郡主，与礼不合。”嬷嬷为难的看着晏菀，小心翼翼的规劝道。“您先回房中睡一觉，明日再来找世子妃，也是一样的。”

“我不要！”

世子妃本就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如何照顾孩子睡觉。

况且小孩子不懂，他们却知道，世子妃如今已有身孕，小孩子睡觉不老实，要是有个踢踹，那还得了。

晏菀也犯了难，难得露出纠结的神情。

楚艾自她的腰间抬头，泪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晏菀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要不......”

“留下她吧，我来照顾。”

晏菀如蒙大赦，循声看向出声解围的楚璟，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感激过他。

楚艾一扫阴霾，开开心心的在屋子里玩耍起来。

嬷嬷也暗中松了一口气，告退道： “是，那奴婢们这就下去候着，若是世子妃有何不便，随时唤我们过来。”

晏菀点了点头，“嗯，去吧。”

清瞳窝在软榻旁，将身子卷成一团，已睡熟了。楚艾也渐渐地揉起眼睛，迷迷糊糊的喊着困。

楚璟唤来侍女，“将软榻垫得软些，让郡主在软榻上睡。”

晏菀不解的看向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他知道，她是觉得他对孩子过分。来者是客，他竟然让人家睡软榻，而不是睡床。

楚璟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的反应，不爽的哼笑。

即便被她想得这样低劣，他也只能认下，语气坚决：“小孩子睡觉不安分，不能让她与你同睡。”

总不能让晏菀一个孕妇去睡软榻？

她在一旁守着，等侍女将楚艾的寝具都布置好。知行手巧，将软榻铺得软糯可爱，还从嬷嬷处拿来楚艾惯用的玩偶放在一旁。

想来在这处睡觉也会很舒服。

事实也的确如此，楚艾很满意，高高兴兴的爬上去，不过几息便睡熟了。

晏菀这才放下心，给楚璟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

她不舍的看着楚艾的软乎乎的小脸，“若是她踢被子怎么办？”

晏禹从前便尝尝因为踢被子而染上风寒，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楚璟早有预料，从容接话：“我会照看她，你去睡吧。”到头来，还是他担下了一切。

晏菀便顺着他的话问，“那你睡在何处？”难道要在这里坐到天亮？

不怪晏菀有此一问，自从楚璟负气搬去书房，两人从未共寝过。

他的耐心告罄，终于忍无可忍。

从前负气搬去书房，是等着她去寻他。可如今他有了教训，便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说呢，世子妃？”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