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妆 第37章 心有疏离

室内一片黑暗，侍女大约以为她今日不会再返回药房，没有留灯。

梅莘无奈的攥了攥衣袖，几息后又叹口气松开。

她眼力好，对药房的布置也熟悉得很，很快便熟门熟路的点上灯。

眼前清晰了起来，她转身去关门，视线触及门边，她的动作突然变得迟滞。

陆临渊正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看了她许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隔着空气对望，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单到底是哪种奇怪，又让人说不上来。

过去的很多日子里，两人都能共处一室，各自做自己的事，就算是不说话也自然得很。但如今，好像一切都变了。

梅莘率先移开眼，不大自然的开口打破沉默：“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跟过来做这么？她已经将要给他的东西转交了，就算是走了也没什么大碍吧。

陆临渊迈过门槛，缓步走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举动被缩短。

梅莘却转身抓起了药臼，忙碌起来。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她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如从前那样熟稔、自然，动作也是。

在她身后，陆临渊无声苦笑。“奶奶来信了，给你的。”

原来是这样。

梅莘这才停下手下的忙碌，转身接过信拆看，陆临渊站着没走。

她逐字逐句的从头往下看，地上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处，如交颈鸳鸯一般亲密，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两人面行的疏离，早已经不是秘密。

梅莘原先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渐渐地看下去，她的面色开始变得僵硬起来。然后，面颊开始红润，耳畔充斥着深红色，最后终究面红耳赤。

陆临渊的视线从重叠的影子上移到她的脸上，竟没有多少惊讶的反应。

这封信写来是为了催促他们生子的，陆临渊虽然不至于提前偷看梅莘的信，但他已经猜到了。

因为陆老夫人给他的那一封，也同样有这些会让人赧然的话。

他方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下意识的追过来，想看看她读了信的反应。

明知自己此举有阴险小人之嫌，但他还是做了。

梅莘默不作声的将信塞回信封，明明方才取出来那样容易，此刻想放回去却总是受阻。

她的动作有些急迫，几乎要弄破了信封。

陆临渊抬手接过替她皆为，两人指尖相触，梅莘竟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急促的缩回手。

这动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在无形中刺激到了陆临渊沉寂多年的内心。

“奶奶说了什么？”他慢条斯理的问了出来，假装一无所觉。

梅莘动了动唇，欲开口却找想不到该说什么，“没说什么，就是寻常的关心罢了。”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逡巡，质疑道：“是吗？可你的反应好像不对。”

梅莘紧张得周身一滞，不知道他今日怎么会突然对这些小事刨根问底。

陆临渊叹了一口气，面色沉下来，笃定的道：“这信里定是有为难人的要求，还是我自己看吧。”

他说话间便要展开信自己看，梅莘反应极为迅速的抓住了他的手。“别。”

顶着他疑惑的眼神，梅莘吞吞吐吐的道：“没什么，别看了。”

她欲抽回信件，他却不肯放，连人带信一同包裹在他的手心，“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出来，我便自己看。”

陆临渊又作势要看，梅莘无可奈可，只得开了口：“奶奶急着抱重孙。”

那信上的话比她说的露骨得多，与其让他自己来看，还不如她开口，将这事了解了。

她再试着抽手，这回没有阻碍了。

“是吗。”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梅莘打量他的反应，不如自己方才那样大惊失色，想来于他而言，繁衍子嗣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就是与她无关罢了。

“奶奶被蒙在鼓里，有些误会也是正常的。”她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下，“但是照现在这样下去，你的计划就快要有结果了。到那时候，你会回到顾家，实现奶奶的愿望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的神色不大分明，梅莘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便又安慰他：“对了，还有你的解药，我如今有些头绪。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会好的。”

但她始终将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在她想象的关于陆临渊的未来里，没有她自己的身影。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句皆是疏离，陆临渊也看出来了。

先是他划清界限，然后是她逐渐远离，陆临渊的心终归沉寂。

肃王府里，楚璟和晏菀看上去便和谐许多。

“大公主有孕，你怎么发现的？”

晏菀的视线从手上的活计里挣脱出来，也不否认他的推断。

“我猜的。”她还真是猜的。

他盯着她不转眼，她便知道，要是此时不说清楚些，他定要生些坏心思。

“她下手太急，破绽百出，甚至不惜借助来源不明的力量，仿佛恨不得立即将陆临渊据为己有。宫宴那日的事你也知道，前头三个月她都没有想到要杀梅莘，现在却这样急，我便猜想她大约是有孕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扫清嫁给陆临渊的障碍，否则肚子可等不得。”

楚璟点头，倒没说什么。他又披上外衣，看着像是打算出去，可他方才分明已经洗漱过。

“你还要出去？”比起寻常妇人的反应，她这话问出来语气格外轻松。

不仅不含任何质疑，楚璟还听出了些庆幸的意味，他眯了眯眼，语气明摆着不善：“怎么，想我留下？”

晏菀刹时便住了口。他留下，她夜间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

再开口，她便组织了语言：“只是担心罢了，怎么夜间还要出去？”

他像是真的有事要办，懒得拆穿她假惺惺的反应。

“出去抓人，走了。”说罢转身出了府。

晏菀知道，楚璟拿了那份图腾的画样，得了皇帝的允诺，在洛阳城可以肆意搜查。

这不仅楚璟来说是好事，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

视线里，楚璟的背影逐渐消失。

晏菀悄然唤来知远，吩咐她：“想来陆家已经发现了小妹画像的事，陆临渊自然会想办法找人。今日借着世子出去搜查的机会，你找人在暗中看看有没有她的踪迹，若是有便将消息悄然递给陆府。”

“是。”

静苑原本看守着的暗卫应她的要求如今被撤了，她总算是有了喘息的空间。

看起来，肃王府也比从前忙了不少，借着这个机会，她的计划还得继续下去。

洛阳城上空有黑影闪动，司隶校尉一路追查，穿行过银雀街，到了一处占地虽宽却略显冷清的宅子。

侍卫重重敲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司隶校尉府办案，速速开门！”

小厮手忙脚乱的将大门打开，一脸惺忪没睡醒的神情，开口不大客气。“吵什么？这可是七皇子府，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夜间惊扰！”

他虽然这样说了，旁人却不当回事。

七皇子，虽说得好听是皇帝的儿子，可他一向不受重视。自去年离宫出府后便没有个正经的差事，如今偏居一隅，洛阳城何曾有过他的名姓？

楚璟从马上下来，一路走到门前，七皇子府的管家姗姗来迟，这才认出他的身份。

他面色一松，忙弓下腰见礼：“肃王世子大驾光临，是下头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

楚璟没有废话，径直表明来意：“有刺客进了七皇子府，打开府门，本官要进府搜查。”

他冷着脸，态度格外的强硬。

可这什么说也是皇子府，若是就这般大开府门让人进去搜查了，无异于让人将皇子的名号按在地上羞辱。

可这司隶校尉府也不好惹，更别说今日还是这位肃王世子奉旨搜查，没人能抗旨不尊。

以管家的身份也拿不定主意，只得请求道：“还请世子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请七皇子。”

楚璟却不答应，冷声宣告：“不必废话，本官早已请示过陛下，奉旨搜查所有可疑的地方，他来不来都一样。”

话落，他一摆手，司隶校尉府的一众侍卫便鱼贯而入，丝毫不将七皇子府的守卫放在眼里。

“世子，您怎能如此——”

楚璟一个冰凉的眼神，让管家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儿。

“肃王世子好大的架子！”

一个听着年轻得多的声音出现，管家的神色如蒙大赦。

“七皇子，您可算来了。”

不远处，一位看着与楚璟差不多大的男子站着，身姿笔挺，面容清隽，正是七皇子楚默。但此刻他面色隐有怒意，看着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的母亲只是一名宫女，因皇帝一时兴起而生下一子，却在生产时难产死去。默，便是皇帝对他唯一的要求。

楚璟不紧不慢的侧身，“拜见七皇子。”

看着有模有样的行了礼，却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动作里头的轻慢，但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七皇子的出身不好看，论天资也实在平庸，是皇室里头最尴尬的人。好不容易熬到成年，被皇帝草草打发出了府，也没个封号。

没个封号，很多事情便都不方便，也更好管束。便是前头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没混上个封号，更别说是他。

“肃王世子，你不打一声招呼便闯入我府上，是否太过放肆！”楚默怒气只增不减。

楚璟并不当一回事，淡声道：“七皇子莫怪，本官奉旨捉拿刺客，无论是谁的府上，今日我都闯得。”

楚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但碍于他的身份，根本拦不住任何人。

“肃王世子，本皇子等着你从高处跌落的那一天。”两人针锋相对，这仇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