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
“那……哥,我先走了。”
“……别……别叫她来。”
“……好。”
“小洲……就这么走了?”周横流一见白问洲出门便蹭了上去。
白问洲眨眨眼:“还要干什么吗?”
“不等……赵弃折了?”
“……不等了。”
“为什么呀?就因为你的真实身份被戳穿了?”
“不是。是我自己……心里有过不去的坎。”
“走。跟我走。”
周横流不由分说,直接拉过白问洲,带着他一边跑一边喊:
“赵弃折!!!赵弃折!!!你家小徒弟有话要和你说!!!快出来!!!”
“你干什么?!”白问洲被硬拽着,面色看起来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有些慌了。
到时候真的把人喊出来了,该说什么呢?
“来了来了。”赵弃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我想明白了。我,自从黎明长君死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小徒弟,洲洲,快来让师父抱一下。”
赵弃折本来只是张开双臂,做个样子,却不料白问洲真的甩开了周横流的手,向赵弃折飞奔而来。
在赵弃折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一把环住了他的腰。两颗热烈的心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赵弃折耳边是白问洲轻柔的话语:
“师父。谢谢你。”
以往骚话连篇的这回赵弃折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估计是白问洲最主动的一次吧。
嗯嗯,值得纪念。
想着想着,赵弃折嘴角弧度慢慢上扬,不禁笑了一声:
“好啦。周横流不是说你有话要说么,不如说来听听?要是是他那小子骗我,你就必不说那些让你自己难受的话。”
赵弃折何尝不知,周横流的用心,而他自己刚才嘴上虽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心里还是期待一个解释。
“我……他没骗你。我确实有话……想告诉你。”白问洲松开赵弃折,与他四目相对,咬了咬下唇。他一脸纠结,却又决然。
“暂且告辞。”周横流很识时务地离开了。
“真的?可我看你……”
“没事。你听我说就好啦。”白问洲温柔地笑笑,“我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什么意思?!!”赵弃折笑容直接凝固,“另一个世界?也就是……”
白问洲一下便看出了赵弃折心里的想法,点点头:
“对,也就是说,我来自鸿蒙之门的另一边,和这片土地,原本并没有一点关系。”
“……这些,洛小都都知道吧。在他第一次说书的时候。”
“嗯……怎么说呢,他和我的关系,实在太不一般。我与他之间的命运之丝,纠缠甚紧。”
“……命运之丝?不是比喻,是一种物质对吧?”
“嗯。两个世界的媒介,便是这命运之丝。我与他相连,则我即是他,他即使我。只不过,成长的环境,拥有的经历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意思是你们心意也是相通的对吧?唉,是我错了,那我以后不仅吃他醋,还要好好保护他,就像保护你一样!”
“……那大可不必。而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便是挽救另一个世界里,我的亲人、朋友,甚至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们。”
“你要怎么救?”
“打开鸿蒙之门。”
“何解?”
“另一个世界,已至末路。一方既死,则命运之丝斩断。若鸿蒙之门开启,命运之丝重现,羁绊再度降临,另一个世界的人,便可实现重生。”
“原来如此。可这……和你不敢回归深火台,有何关系呢?”
“以上所述方法,我不久前才得知。”
“那么……之前你的方法,难道说……就是你的心结?”
“嗯。”白问洲似乎不愿意再多说,“总之,害死了很多人,恶贯满盈。”
“这又是为何?”赵弃折真有些不太懂了。
白问洲叹了口气:“我以为,杀更多的人命运之丝这一边的人,就能救活命运之丝另一边更多的人。师父,你明白了吗?”
赵弃折终于明了:“所以说……这就是你的苦衷?而且杀人盈野这些事情……是你还是深火台黎明长君的时候做的,对吗?”
“是。”
“可你那时是人们信仰的神啊!”
“我知道。我那时……别无选择。”
“怎么会没有选择?就算是有心人故意挑唆你,以你的性格,如何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操纵了?”
“谁能控制得了那时的我呢。”白问洲苦笑,“都是我自己主动做的。没人逼我。黎明长君光鲜亮丽的背后,尽是不堪与血腥。任何借口,都不能掩盖,我曾经犯下的滔天大罪。我不认,是因为,我在逃。似乎这样当着你的小徒弟,我就可以心安理得,自欺欺人。”
赵弃折眼眶似乎已经红了:“为什么……我都是不是可以肯定,深火台某些弟子外出任务遭遇意外,部分也有你下的黑手?!!”
“我……不否认。亡魂无数,已无法辨清。师父,我的过往,这只是冰山一角。所以,如果你当年的一见钟情只是好玩的话,就罢了吧。”
“这就是……你今天主动抱我的原因,是吗?”赵弃折含着泪笑了笑,“你知道的,我赵弃折虽不算好人,可也不能接受滥杀无辜的人,特别这个人……还是我最敬爱的师父。所以你也知道,一旦告诉我这些,我一个那么信奉黎明长君的人,肯定会接受不了……所以,你在说这些之前,主动给我一个拥抱,是不想留遗憾,对吗?”
“你懂我的。”白问洲终于把这些说了出来。压在心头的石头,似乎轻了不少。
“你……你让我消化一下。”赵弃折扶着额头,一脸疲惫,“小徒弟……我确实还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啊。”
“不了解,但懂我。对我而言,这就够了。”白问洲背过身去,满眼回忆,“游历过山河四季,回首不觉已经年,更不觉……心已归属另一人。”
“这个时候表白,安慰我么?”赵弃折苦笑,“洲洲啊……我该如何安放你?”
“话已至此,就此别过吧。”白问洲刚要转身离去,却被赵弃折一把抓住手腕:“别走……我……你说的话,我都不信。”
“你已经信了。”
“我……既然一开始是我对你纠缠不休,那无论如何,我也应该负责到底。”
“我不值得。你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洲洲,别再躲了,我怎会嫌你?我刚刚也只是一时想不通,却也不会不要你。”
“是我不配。若有来世……罢了,不提这个。”
“你一定……还有难言之隐吧。”赵弃折咬咬牙,“你只是,把最坏的东西和我说了,对吗?关于你的过去,还有更多,我都不知道,对吗?”
“我不想……不想再提。特别是对你。”
“反正,你之前说的杀人那些,我都不相信!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之间,你自己究竟如何认为?”赵弃折静静地看着白问洲,等他的一个答案。
白问洲充满歉意地看了赵弃折一眼,什么也没说。
赵弃折便也明白,失落地低下头去,内心堵得难受至极。
他……终归还是放弃了吗。
明明都死磨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