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赵哥哥,你都出来了,为什么剪子哥哥还没回来?他到底去哪里了?”
已经出关的赵弃折摸了摸云华的头:“别急,他会回来的。”
“可是大家都说他死了。 ”
“我不信。你信吗?”
“我也不信。但是我马上就要信了。”
云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赵弃折:
“呜呜。那我以后怎么办!我没有剪子哥哥了,我也找不到姐姐了,我一个人好难受……”
赵弃折安慰他:“云华儿,不嫌弃的话,你还可以跟着我。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保护好你的。”
云华抬起头来:“真的吗?我可以跟着哥哥你吗?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缺了一块什么……”
“没事,就像我一样,以后……你会慢慢习惯那种难受的感觉的。”
云华:“可是我一年了还没习惯。”
赵弃折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其实是习惯不了的。时间的流逝,只不过是一个自我麻痹心中伤痛道幌子罢了。
其实,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
路过的弟子切切私语:
“无邪长君出关了?”
“还是觉得他可怕又残忍。”
“咱们小心点,可别惹了他被罚了。”
“嗯嗯,先都别说话了。”
“…… ”
云华直接道:“他们怕你。”
赵弃折叹了口气:“是啊。”
“可我觉得你很好,不用怕。”
赵弃折:“……是么。那真的谢谢你了,云华。”
“那我要不要给剪子哥哥办一个丧礼呢?我觉得是要的。”
云华自言自语着,殊不知自己每一句话都砸在了赵弃折心坎上。
赵弃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漫无目的地踱着步。
他想,这算是一种孽缘吧。
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一时兴起一厢情愿罢了。计算起来,他们师徒二人并未相处多久。仔细想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特殊的美好的共同回忆。
最后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充满的是一年前在地狱十八层里的痛苦和绝望以及少年死前看向自己的染血的脸和温柔至极的目光。
那一恍惚间,赵弃折终于感受到了白问洲的一点点心意,可是却不敢确认。
可是也无从对证。
这场缘分,随着某一人的离去,已经彻彻底底的消散了。
“无邪。”礼乐长君的声音打破了赵弃折的思绪,“这一年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你用了秘法,进了十八层,身体折损极大,我是真的担心你一年都恢复不来。”
赵弃折苦笑:“哪有这么脆弱。早就已经好透了。”
“但是精神伤害还没有吧。”礼乐长君早就看出了端倪,“难道说,你对白问洲是来真的了?”
“不然呢?还有假?”赵弃折叹气,“好不容易认真一回,老天……却不给我机会。”
“虽然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问你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白问洲的死,确实是你亲眼所见吗?”
赵弃折抿了抿嘴:“嗯。”
“可是……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
“……你的直觉什么时候准过。好了礼乐,你也不必想方设法安慰我了。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也不会太颓废的。”
“等过些日子,我一定振作起来。”
礼乐长君:“……但愿如此。”
族上宫。
“你来了,阿俭。好久不见了。”族上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你这人真的是,跟我还摆什么架子?!”黑衣蒙面人冲上去,伸手就是揽住族上的脖子,“要不是还记得与你的约定,也把你当回我的事,我今天才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见你呢。”
“行行行,真是谢谢您老了。”族上笑了笑,“你能回来,真的已经很好了。伤都养好了吗?”
黑衣蒙面人抬手拉下蒙面巾,脸颊消瘦,双眸明亮动人,容颜清丽,风采依旧,正是失踪近一年的白问洲。
“我没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命贱,人还怕死得很,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族上这才恢复了端正严肃的神色:“那我们可以开始说正事了。其实这件事情我并不想你来做,但是我又实在不放心其他人。因为机会只有一次,机会也只能给一个人。”
“你又啰嗦什么,我不是早就答应你了吗?我都说了可以的,你还怕什么?”
族上面露难色:“可是……你可知这回是真的九死一生。面对地狱十八层,你尚且有一些特殊手段保命,可这次……你那么惜命,我这不是让你难做嘛。”
“你怎么知道这次我没有特殊手段?万一又有呢?”白问洲安慰道,“好了,已经说定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改了。”
“我确实惜命。所以相信我,没有把握活着回来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去做。”
“……那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白问洲不假思索地回答:“就今天晚上吧。你看着赶的赢吗?”
“可以的。万事俱备。之后一定万事小心,我相信你的能力。”
“那必须信我啊。”
族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打算让他知道,你回来了吗?”
“谁?我师父嘛?还是……算了吧。没这个必要了。”
“你实话告诉我,这次,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是不是根本就,没想着活着回来?!!!”
白问洲叹气:“哎呀大哥,你放心好啦,我有多怕死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放心好啦。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族上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天,你最后的选择。”
白问洲搪塞:“也就瞎选了一个……”
“到底,生还是死?”族上打断了他的话。
白问洲无奈道:“必须是……生啊。”
族上两手搭在白问洲肩上:“你听着,你不许去了。太危险了。大不了……我自己去,这边你替我守着就好。”
白问洲扒开族上的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替你?”
“可你选了生,若是去了,必是深陷囫囵举步维艰,甚至万劫不复!”
“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了。一个男人老磨磨唧唧干嘛?到底是不是兄弟这么不信任我?”
族上面露难色:“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让你冒险……真的不愿。”
“……人生本就是一场冒险,不是吗?我也很希望,能够帮到你的忙,我知道你已经等了很久了……好了,我先去准备一下了,晚一点再来找你。”
“……行吧,你一定好好准备。”族上目送白问洲远去,心中已经开始不停地默默祈祷:
“阿俭,此番远去,你一定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