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 第4章 裂隙

早餐的豆浆还冒着热气，周砚攥着包子站在食堂门口，远远看见林叙穿着那件洗旧的牛仔外套，正踮脚往人群里张望。少年眼尖，一瞧见他就挥着手挤过人群，保温杯撞在金属椅背上发出清脆声响。

"刚熬的红枣粥，暖胃。"林叙把杯子推过来，指节上还沾着厨房的面粉，"食堂阿姨教我煮的，说比豆浆管用。"他笑起来露出虎牙，周砚却盯着他领口露出的粉色信封边角，喉咙发紧。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周砚抓起书包就跑。林叙追了两步，手里的保温杯晃出涟漪："下午物理实验室见！"走廊尽头，周砚回头看见少年站在阳光里，发梢镀着金边，校服口袋里的情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物理课的实验搭档抽签，周砚的手指悬在纸箱上方迟迟未落。直到林叙突然从背后探过身，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抽这个。"他指尖夹着写有两人名字的纸条，故意晃了晃。

酒精灯的火苗在烧杯下跳跃，周砚盯着温度计读数，却总听见林叙刻意压低的轻笑。"水银柱要平视。"少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调整他的手腕角度。皮肤相触的瞬间，周砚的手一抖，烧杯里的蓝色液体溅在实验报告上。

"小心！"林叙扯过纸巾擦拭，手指擦过他手背时顿了顿。周砚猛地抽回手，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后排传来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两个男生靠这么近"。

放学时，周砚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办公桌玻璃下压着张全家福，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听说你最近总和高三的林叙走得近？"窗外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男孩子还是要注意分寸。"

暮色漫进走廊时，林叙正倚在教室门口等他。少年晃了晃手里的奶茶，笑容却僵在看见周砚红眼眶的瞬间。"以后别来找我了。"周砚低头绕过他，书包带子突然被拽住。

"为什么？"林叙的声音发颤，"是因为今天实验课？还是......"他突然伸手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情书，"这个我根本没看！"粉色信封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垃圾桶里发出闷响。

周砚盯着那抹粉色消失，想起班主任说的"影响不好"，想起走廊里的指指点点。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踝，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们不是......同路人。"转身时，林叙的呜咽混着风声钻进耳朵，像把生锈的刀，一下下剜着心脏。

深夜，周砚缩在被子里，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暗。林叙发来的消息堆满对话框：「我哪里做错了？」「明天早餐还等你」「你看看我......」最后一条停在凌晨三点：「下雪了，你最怕冷。」

窗外，初雪正纷纷扬扬地落，将世界染成一片苍白。周砚把脸埋进枕头，试图隔绝那滚烫的、快要决堤的酸涩。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打碎的温度计，再也拾不起完整的水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