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嫣四处躲避,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好不容易找了个略安全的地方待着,等了半天,两个人却并没有打起来。
各持武器相对而立,微玉满面春风,一点不担心薛资会与她硬碰硬。
薛资惊讶过后还是惊讶,既不敢动手,也没表示轻信。
含嫣这时候出来解围说:“她真的是神仙!不、不对……反正不是凡人!”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她,含嫣后退两步,缩回墙角站着。
微玉怕薛资不相信,故作淡定装模作样又变了两个花样出来,一是变回原形,二是施法将他手里的武器拽到自己手里。
果不其然,原身一出,薛资立刻变了目光,微玉挑重点的说:“还是刚才那句话,你若有心治军,我不会碍你的事,但你若跟你父亲一样,依旧纵容手下为非作歹,今日我便要取你的项上人头,明儿挂在城墙上给那些吃了苦的百姓们看,替他们出一口恶气!”
有些习惯还是难改,演了一阵心机深沉的坏蛋,变回原形反差难免有些大。
看薛资还是一脸糊涂样,出声道:“喂?你听没听我说话?”
“听、听了。”
薛资点头,眼珠子在微玉和含嫣之间来回摆动,终于确定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连忙行礼:“仙人!”
含嫣纠正道:“是仙马!”
“啊?”
薛资不明白,微玉这时对含嫣道:“这不是重点,随他怎么叫去吧,只要知道我不是人就行!”
“哦。”
含嫣表示理解,和外人没必要讲那么详细。
“仙——马——”
薛资犹豫着开口,询问,“那我父亲如今在何处?”
“……”
自然是归天了。
可她能这么跟他说吗?
将实话告诉他,是不是下一刻不管他们是不是同一个阵营都要刀剑相向了?
微玉抿唇思考,又听薛资换了个问法:“我父亲他如今是死是活?”
“若他死了你要如何?若他活着,你又要如何?”
薛资沉默。
夜色中那把剑染着微弱烛光深陷在门框之中,如此干净明亮,让他几乎忘记剑刃上到底沾过多少人的血……
微玉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少顷,薛资抬头,将话岔开:“今夜派人将隆正闻与索稷捉拿控制,此二人是我父亲的心腹,一直仗着父亲宠信在军中为非作歹,手下也是些从酒肆勾栏寻来的市井游侠,江湖习气太重,有些不听军令不好控制,偏我父亲重视他们,要控制军务就必须将这群人拔掉,否则日后会是个大麻烦。”
阵前捣乱不说,战后胡做非为导致大军民心尽失,埋下的隐患稍有不慎就会让前面的努力前功尽弃,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有把握吗?”
是个聪明人。
见他不再盯着薛利的事问,微玉也放下一颗心。
她不懂太多军法军纪,只看眼前的事,薛资又不说话,微玉就知道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今天晚上对他来说应该十分困难,幸好出了她这个变故,能给他省些力气应对。
薛资又冲她一抱拳,还没开口,微玉就说:“你要是担心手下处置不善,现在可以去帮忙,我们的事待会儿再论。”
说罢挥袖将门推开,外面的士兵见状警惕拔剑,薛资做出手势,叫他们不必紧张。
微玉站在门内阴影之中,将薛利那把剑给薛资,说:“我用不惯,你拿去,这个时辰你的人是不是已经动手了?否则我以你父亲的模样出面,事情应该不会那么麻烦。”
想到此难免要叹气,冥冥中自有定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岔路口左右徘徊选了个不知去处的路,是好是坏只能自己受着,别人帮不了忙。
薛资接过剑颔首,正要出门,一支箭越过前门房梁落下,插在地面上,火光颤颤,所有人立刻戒备,大门被踹开,索稷拎着一颗头出现在门口,身后一直铁甲队伍护卫,那头颅被他随手扔到薛资面前。
没等院子里的人有所反应,索稷手下的人手起刀快,离门口最近的守卫便已尸首分家,索稷仰天大笑,问:“乖侄儿喝酒呢?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是不是嫌叔叔粗鲁,怕弄脏你的屋子叫你心里不舒服?唉,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初见你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说话做事总弯腰低头听去我的意见,如今却总要撇开叔叔去做事,真是——”
手里提着的人头双眼瞪大紧盯着薛资。
是石彬。
他手下的人。
还不知道派到隆正闻那里的人情况怎么样,显而易见,对付索稷的这群人败露了。
血滴在地上,索稷抬起脚尖,轻轻沾了点血,在地上慢吞吞画圈,嘴角噙着笑,一句话不说,压迫十足。
薛资礼节依旧做到位,没有半点事情败露的心虚,对索稷莞尔一笑,问:“隆叔伯呢?”
“自是死了!”
索稷咧开嘴角,脸上的阴森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什么恨什么怨什么愤都压在眼角,大刀往肩上一扛,道:“好侄儿看有什么要解释的?你隆叔伯为何会死,今夜为何有人围在我院外持刀相逼,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是不是?呵,从前装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实际心思可是深着呢,杀人夺权,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了的!”
刀剑指着薛资,索稷心里恨极,仍不依不挠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我猜猜,越庭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找了个好机会将他毒死,却把罪责推到吕奇身上,最后教唆大哥将吕奇斩首示众,你这手段,一点不输你爹!”
“嗯,你猜对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回答,微玉差点给薛资跪下。
这个人怎么每次都这样,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
不会真以为她是神仙,能帮他成就大业吧?
不行啊真的不行啊,她只是随口说说想唬他一下而已,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啊!
感受到微玉的目光,薛资有些不舒服地抻抻肩膀,别扭地别过头对索稷说:“自然不止越伯伯和吕奇将军,还有些人——那不重要,走上这条路必定要做出一些牺牲,死一些该死的人,必让那些无辜的人丧命值多了。”
他叹息,心里大概在想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
不止越庭和吕奇。
当然也没那么多。
几乎都是与索稷隆正闻亲近的人,找个由头解决掉,直到这一步,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
索稷没想到薛资竟这般淡然,越是云淡风轻,越叫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扒了他的皮为兄弟报仇。
这样想,没多犹豫,也是这样做的。
立刻下令将院落围住,刀剑棍棒都指着薛资,看薛资仍然不动如山,心里又有些打鼓。
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薛资能这么淡定,一定是因为留有后手,或许外边还有他的人守着,只要自己动手,外边的人也会应声而动。
不知他手下有多少人。
嗯,索稷皱眉,又觉得应该不会有很多。
薛资千方百计地谋划就是为了夺权,若能号令的人比他手下的还多,那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一出来对付他?早些时候动手可比现在要有把握多了,拖得这么久,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虑。
想清楚,立时放心许多,一挥袖就叫手下人动手。
看情况不对,微玉变作薛利的模样献身,冷面开口劝和,话没来得及说几句,索稷却愤然质问:“莫说哥哥不知道这件事!你这宝贝儿子厌烦我们的心思谁都清楚,偏偏哥哥不为所动,便是他做了些僭越之事也只当和事佬劝劝,从来没教训过他,知子莫若父,他准备这一出你能不知道?早看我们兄弟不满,便是直说我们也不会怪你,多少年的交情,一起出生入死闯天下,关系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你若真的要杀我,大不了我把脑袋奉上!”
微玉张张嘴,要说话,又被打断,索稷转而变得低落,道:“可是,哥哥真的想要我的命吗?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护着你这宝贝儿子是不是?到底血脉相连,旁人不过为你做多少事都比不上他,哼,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战吧!凭实力一较高下,谁赢谁是天下的王!输了,自愿将脑袋奉上,人世间的恩怨不说,日后到了地下相见,大家依旧做兄弟!”
“……”
一番话劈头盖脸砸下,微玉眨眨眼睛,转头去看薛资,小声道:“是跑还是打?”
“跑不了,打不过。”
薛资神色稍显严峻。
微玉沉默。
好乱,好怪,好莫名其妙。
事情的发展远超出她的预料,被迫站队不说,道路艰险,为天下牺牲尚能说得过去,可为党派之争牺牲自己的性命,这可就太不值了。
奈何不管她怎么说,索稷都一副要跟他们血拼到底的模样,看来也是早有反心,此举之事不过借机而为,意在取薛利的项上人头,自己越位称王。
真是——
微玉没话可说,思量片刻,道:“谁说跑不了?谁说打不过?我最讨厌别人说这样的话!”
她拿好武器对薛资下令道:“既然隆正闻已经死了,今日就且杀了索稷!为权还是为命,你我各有选择,事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行!”
薛资目色郑重,点头应道:“好!一切按你的决定来,我配合你!”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微玉当即使刀,朝索稷的命门劈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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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