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晴明的黑户生涯[综] 第88章 夹缝之间

神奈川的夜晚虽然不比东京，但也是非常繁华了，春晓带着人不可见的神明在城市里穿梭，寻找能栖身的地方。

心里打着小九九，春晓就没有在这方面省钱，他接受委托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委托金，鵺大方地表示他可以自由支配，春晓就不客气的在当地最好的酒店开了一个高级套间房，带着月夜见尊住了进去。

月夜见尊进入房间之后才松了口气，当然，他的样子一直都高冷的一逼，但进入屋子后，他身边缠绕的黑色雾气流淌的明显轻松了一些。

春晓看着他的样子，别提多满意了：这种涉世未深的人设，不就是为了被拐卖才存在的吗？

“冕下，”春晓轻快的走到月夜见尊的面前，“浴缸的水放好了，你先洗个澡，我去买点东西。”

“谢谢。”月夜见尊颔首道，“我被逐出高天原，已经不是什么冕下了，你不必如此称呼我。”

“称呼冕下您不喜欢，直呼名字未免太不尊敬，就请告诉我如何称呼您吧。”春晓说。

月夜见尊沉思了一下，说：“游历人间的那段时间，世人称呼我为月神，你就称呼我为‘月’吧。”

“是，月大人。”春晓笑着说。

看着月君没有丝毫防备的信任目光，春晓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丢丢良心上的刺痛，但他非常擅长无视这些东西，并且在一次次的刺痛中飞快的进化，在鲜红的良心上一点点兑入漆黑的墨汁作为镇痛的特效药。

这次他也一样顺手而习惯的把墨汁兑进了良心之中，啊，舒服多了！

指导完月夜见尊如何使用现代浴室之后，春晓就离开了浴室，等听到水声，春晓飞快的出了门，在酒店旁边的男士服装店里，按照自己目测的尺码，给月夜见尊买了全套的休闲装，衬衫、裤子和风衣，外加一个旅行挎包。

回房间的时候他在酒店前台叫了客房服务，请他们送晚餐去房中，靠两条腿跋涉了一整天，春晓实在没有体力再去外面觅食，就用客房服务凑合了。

他动作很快，回到房里的时候月夜见尊还没有出来，春晓把买来的衣服放在了浴室外面。

“大人，我给你买了现代的衣服，放在外面了。”春晓说着，不放心的加了一句，“你会穿吗？”

浴室里传来月的声音：“会。”

“真的？”春晓不放心追问。

“我观察过现代的人类。”月说。

春晓放心了，现代衣服很容易穿，既然观察过，就不会有大问题，何况春晓还特意挑了最简洁的款式。

送完衣服，春晓就回到了外间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然后习惯性的把手伸进口袋掏手机，一摸就摸了个空，春晓的脸耷拉下来，想起他的手机被鵺扣下来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春晓感觉大天狗的提议真的很英明，照这样下去，鵺很快就要变成一个网瘾老年了，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怼他那位半身。

想到鵺，春晓就想起今天他还没有联系过他，他伸手拉过自己小小的旅行包，从中拿出便携笔墨和裁剪好的符纸，给鵺送消息：

目标月，已达神奈川。

写完后，符纸在指尖化作一只白鸟，飞出了窗户。

浴室传来响动，有泼水和玻璃打碎的声音，还有巨大的挣扎声。

春晓赶紧走过去，看到门外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春晓就去敲了敲门：“月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月闷声说，伴着水花泼溅的声音。

“我进来了。”春晓说着，拧开了浴室门。

浴室里，月已经穿上了衣服，衬衫的袖子挽起，眉眼失去了锋锐，眉头皱成了起伏的山峦，正捉着大蛇在浴缸里洗洗刷刷，大蛇不停地挣扎，让月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春晓无语，看着月独自一人在浴缸边奋斗，良久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月说，“它不喜欢别人碰它。”

“也不喜欢洗澡？”春晓问。

“不是，”月沮丧的说，“沐浴露伤到眼睛了，它有点难受。”

等月把大蛇收拾妥当，酒店已经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考虑到还有一条蛇，春晓点菜的时候特意点的很多，客厅茶几摆的满满的，还挪来了一个椅子放汤盆。

等月出来的时候，看到这样一桌子，耸然动容，郑重的对春晓说：“即使在神祭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的供奉，破费了。”

“啊？没有啊，虽然很多，但都是很普通的菜色，毕竟很晚了，就没点太多难消化的肉类之类的······”春晓说。

很普通的回答，但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怀念的笑了起来：“你还是老样子。”

春晓不解，但也不敢多问，怕问多了露馅儿，于是拿起空碗，盛起了鸡汤：“尝尝吧，这个是中餐，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以前，你虽然也总是偷吃肉食，但至少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月接过了汤碗，“不要紧吗？被人看到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在吃肉？”

春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了抚已经长到下颚的头发，将眉眼前的发梢拨到了耳后，竭力让自己呈现“不经意的晴明感”，摆出鵺日常的风轻云淡普斯，在心里嘀咕：吃肉不对吗？难道阴阳师跟和尚一样，都是吃素的？但鵺和大天狗都没什么表示啊，众多的影视和漫画作品也都完全没提过，所以阴阳师完全是可以吃肉的吧，但为什么······

春晓低下头，拿起杯子借着喝水掩饰自己在思考，慢慢回答道：“现在，我已经是个普通人了，不比以前，约束比较少了。”

“普通人啊······”月低头喝了一口汤，顿时被口中的美味征服了，“好喝！好怪异的香味，但是很美味。”

春晓后知后觉想起来，以前可没有现在这样繁多的香料，笑着说：“喜欢就多喝点吧。”

“晴明难道是因为这样的美味，才不回阴阳寮了？”月突然问。

“嗯？”春晓抬头。

“你说你是普通人，拘束少，所以，已经不在阴阳寮任职了吗？或者，”月问，“没有人知道你在这个时代？”

“月，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吗？”春晓问。

月点点头：“我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查现在的人间。”

“所以，已经没有阴阳寮了，”春晓说，“时代变了，天皇虽然还在，但他已经不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了，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包括安倍晴明，现在已经没有安倍晴明了，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北山春晓。”

月惊讶了一会儿就笑了：“晴明，终于得偿所愿了，不用过不能吃肉的贵族生活了。”

春晓的手一抖，但他立刻掩饰了过去：虾米？不能吃肉的不是阴阳师，是贵族？你仿佛在逗我？

春晓笑了笑，站了起来：“你先吃，一会儿你和大蛇就睡左边的卧室，我有事出去一下。”

“请自便。”月微微颔首道。

离开酒店，春晓直奔街边电话厅，拨打了自己的手机。

“老师！这样不行！我真的没办法完美的冒充你啊！就说两句话的功夫，我差点露馅三次！如果不是月夜见尊对我的脸不设防，我早就被拆穿了······不，也可能他发现了但是没说······总之，千年前的你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啊？有什么爱好？什么习惯？那时候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啊！”

鵺听完春晓的牢骚，冷笑了一声：“那时候的贵族过的日子？比当鬼都难受！”

“嘎？”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弃平安京的生活去阴属的世界当妖怪？”鵺说。

“啊？不是为了夺取世界吗？”

“没错，等我夺取了世界，我就不用过那种难受的日子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把平安京那些该死的生活礼仪风俗习惯全！部！废！除！谁敢提出保留我就烧死谁！”

“嘅？”

“废除风雅学！废除伦理学！废除服礼、食礼、客礼、闺礼、学礼、堂礼、见礼！让贵族风雅美学见鬼去吧！我所欲者即是真理！”

“等等，这些不是你要求我掌握的吗？”春晓愕然。

“因为晴明很熟练。”鵺怨念的说。

“嘅······所以，你们当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老师你就大略说一下吧，月好像很熟悉当年的你，虽然我也可以用‘时间久远人会变’来解释，但也不能变得太厉害，至少口味爱好是不能变的。”春晓说。

“你想知道什么？”鵺问。

“衣食住行和社交吧，这是最容易露馅儿的。”春晓说。

“服饰方面，晴明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外出都是穿狩衣，家里都是素服、付下、濡绊和袴······等等，”鵺想起了什么，“那家伙喜欢在腰带上挂绳结，通上也会系上紫藤香的熏笼，所以衣服上总有紫藤香······但如果是外出做法事，紫藤香会换成青柚、沉香、香草之类的相关驱邪香料。”

春晓点了点头，心道这倒是不难，现代社会不怎么穿和服了，服饰这方面省了大麻烦，至于绳结和熏笼······皮带上当然不能挂，倒是可以在别的地方下点心思。

“食嘛······这个完全不用在意！”鵺道，“假如是晴明，来到现代后，第一件事情绝对是把自己曾经的食谱统统烧掉！以前贵族吃的在现代连乞丐都不会吃的。”

“这个······过分了吧，就算没有满汉全席什么的，皇室宫宴或者士族宴席上总有一两道晴明喜欢的食物吧？”春晓说。

“完全没有，”鵺斩钉截铁的说，“你知道平安时代的贵族吃的是什么吗？”

“虽然不了解，山珍海味总不会错吧？”春晓说。

“山珍海味？你想的倒美！”鵺气急而笑，“平安时代的贵人是不吃肉的，他们认为肉是鸟兽的尸首，沾阴带毒，吃了会让人染上污秽生病。有剧烈气味的东西他们也不吃，认为有气味的食物会导致身体散发异味，所以大部分香料都不会用来烹饪。他们日常食用的食物······最常见的是一种叫做水饭的东西，就是把米用少量的水煮成姬饭，然后晒干，吃的时候用水泡一下，配菜嘛，就是腌制的鱼虾等海鲜，再就是蔬菜，蔬菜基本都是生吃或白煮······”

“这······这······”春晓目瞪口呆。

“有腌鱼吃还算好的，自从天皇数次下达禁止吃肉的命令后，他们连鱼都不肯吃了，生怕多吃一口被人知道了嘲笑于他······”鵺心有余悸的说，“晴明之所以会和源博雅交好，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源博雅会送他香鱼和野味，而其他人只肯送他龙胆花书信和书籍······”

春晓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所以，在吃的方面，你不用做多余的事情，晴明以前对烤香鱼、烤蘑菇和鱼子寿司比较喜爱，但那种东西和现代美食相比索然无味，不需要坚持，随意就好了。”鵺说。

“住和行呢？”春晓问。

“这方面没有特别的地方，”鵺说，“生活上我和晴明都会召唤式神照顾自己，晴明喜欢把纸人和花朵化作擅家务的美人，我亦然。行动的时候，通常会用胧车代步，但在现代，好用的东西很多，你也没有胧车，没必要委屈自己迎合平安时代的习惯，舒适、随心即可。”

“社交方面······主要是对待月的时候，晴明的话，会怎么做？”春晓问。

“对待其他人，你尽管随心所欲，张弛有度即可，至于那些不长眼的······虽然我主张当场将他碾成灰，但若是晴明，让他倒霉个一年半载就行了，”鵺说，“至于对待月的时候······你模仿我对待大天狗就好。”

“我明白了，老师，”春晓深吸了口气，“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可能的话，老师你觉得月能够成为我的式神吗？”

电话里的鵺满意的说道：“不错，有胆量！”

“老师的意思是······”春晓问。

“你若是有能力，收他做式神有什么不可以？”鵺说。

“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春晓松了口气，鵺不反对就说明月至少在安全性方面是没什么问题的，“先看看月有什么打算，我见机行事。”

“别堕了土御门的······你等等，大天狗有话跟你说。”

春晓听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不甚清晰的交流声，随后就是一阵木屐磕在地板上的咚咚声，鵺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远了，看来是大天狗拿走了手机。

“喂，北山吗？”大天狗将手机扣在耳边，用眼角扫了一下坐在屋檐下的鵺，迈开脚步离他更远了。

“是我。”春晓说。

“我听晴明大人说，你想让月夜见尊做你的式神？”大天狗问。

“有这个想法。”春晓说。

“你连想都不要想！”大天狗厉声道。

“啊？”大天狗从没这么严肃过，春晓也不由自主的端正了态度，“为什么？”

“月夜见尊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天照的弟弟，你这是把三贵子的脸在地上踩！”大天狗说，“而且，月夜见尊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早在千年前，他就被高天原厌弃了，虽然我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但想必已经快要神堕了吧？他现在已经快变成妖怪了吧？”

“哦，这个······看样子是的，所以我才打让他做式神的主意。”春晓说。

“月夜见尊一直都是个麻烦，他性格乖戾孤僻，虽然不像素盏鸣尊那样喜怒无常，但也是到哪儿都没人喜欢，本来就跟他姐姐矛盾不断，又在突兀之间被高天原封印，”大天狗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话筒，“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高天原的······黑色内幕？”春晓问。

“差不了多少，”大天狗说，“总之，跟月夜见尊扯上关系，就上了高天原的黑名单，你和晴明大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被高天原关注，这次委托之后，就尽快离开他。”

“我明白了，”春晓说，“那关于委托人，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大天狗回头看着远处的鵺，叹了口气：“他也很头疼，我们确信这是他的老熟人，但完全不知道是谁。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也未必是敌人。”

“我知道了，那么，还要不要继续帮助月夜见尊？”春晓问。

“······继续吧，”大天狗思索了一下，说，“总是要知道他的目的才行。”

挂了电话之后，春晓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手心里敲了一下，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走出了电话厅。

他刚走到酒店门口，却打住了脚步，转身去了一旁的便利店，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一杯热腾腾的荞麦面，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慢慢的吃起来。

他的表情很轻松，大脑却在闲适姿态的掩饰下飞快的运作。

与他而言，惊动高天原，究竟是利是弊？

月夜见尊与高天原是敌对状态，但他与人类晴明是朋友，人类晴明已经是高天原的一员，从这个角度看，与自己没有多少利益关联。

那么月与鵺的关系呢？

虽然白藏主和鵺都没有明说，但春晓敏锐的察觉，在月被封印的那一年，人类晴明和鵺已经分开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分开以前认不认识月，也不知道月对鵺的态度，但从鵺的对月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敌对······但也说不准，没准鵺就是自视甚高，没把月放在眼里。但总的来说，双方虽不是朋友，也不至于说是一见面就能打起来的程度，姑且算是平淡的熟人关系。

那么鵺和高天原的关系呢？

据说鵺被地狱关押了几百年，前几年还越狱了一次，甚至严格来说，鵺现在正处于越狱的状态，所以，神明这边对鵺应该不会很友好。

两个都是高天原看不顺眼的人，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能联手的，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是，月、鵺和高天原之间不是三足鼎立局势，就是两个被国家机关通缉的流窜犯，联手与否没有太大意义，反而会因为目标变大而更加容易暴露。

那么这一切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春晓闭上眼睛，用塑料叉子叉起纸碗中的面条，慢慢的放入口中。

从人类的道德角度来看，自己是一个被挟持的、急需被拯救的人质，那么高天原的神明，究竟是不是人民的好警······呸，好神明呢？

虽然自己没见过，但不论从哪个国家的神话体系里看，神明这种生物，对人类单体，是不会有太多怜悯之心的，就如同人类推崇动物保护······嗯，即使从这个角度来看，神明对人类也不如警察对动物上心呢······有点扎心了······

春晓咽下嘴里的面条，感觉冒着被人类晴明发现的危险，指望神明摆平鵺来救自己，略有些不现实。

把最后一口汤喝进口中，春晓长长的舒了口气，饥饿的胃总算舒服多了，身上也暖洋洋的，人也有些发困了。

果然，算来算去，还是继续听话比较安全，鵺说过，自己现在的灵力是他巅峰时期的程度，继续低调充实自己，没准有一天他能拍死鵺自救成功呢，没有足够的好处，多余的冒险就不要了。

春晓站起来，把纸碗丢进垃圾桶。

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还是集中精力，专心对付月夜见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