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狂 第3章 第 3 章

月色寂寥，温柔的夜风抚过城外的一片山林，孤高的山巅立着一黄一白两道人影。

“那群蠢货聚在一起就以为能对我们，真是痴人说梦。”白衣人嗤道。

黄人衣站在凄清的月辉中，衣衫猎猎：“一群自以为是的乌合之众，就让他们先得意几天吧。”

白衣人道：“还是高估了他们，这速度可比我们预想的慢多了。”

“这群废物各怀鬼胎，拿不定主意，怎么敢来送死？”黄衣人的声音穿透轻柔的风声，“我们的计划，少不了他们。”

白衣人道：“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只要他们送上门，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黄衣人眺望远方灯烛如昼的云麓山庄，居高临下，“等了这么多年，但愿他们别让我失望。”

云麓山庄今夜出奇的安静，这个寂静的夜晚，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惨叫声，裴昭刚睡下就被惊醒，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他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循声跑了出去，就见浓墨似的树丛中一个黑衣人。

他飞身追上黑衣人，喝道：“鬼鬼祟祟的，何方鼠辈!”

黑衣人不答，袖中射出细密的长针，如绵绵细雨，扑面而来，裴昭扭动身子灵活避开，那黑衣人趁机往东院西厢蹿了去。

裴昭又惊又怒，纵身一跃到了西厢。

屋内黑灯瞎火，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打斗声，接着就是一声骇人的惨叫，裴昭的动作比脑子快，破窗而入，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脚步和出招的风向判断有三人。几人正打得热闹，其中一个喘息剧烈，气息不稳，应是受了重伤。

不知这三人究竟谁是敌谁是友，裴昭也不好出手，只想找机会把三人制服，等事情明了再做定夺。

“几位好汉，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这大晚上打什么呢？还有啊，你们到底谁是谁，报上名来，我才好帮你们啊。”

三人一招比一招狠，听了裴昭的话，不但不停手，反而打得越发起劲，其中一个猛地掉过头向裴昭出手。

裴昭毫不客气，当即出手还击。

那人招式灵活多变，可惜全是虚招，又快又狠，就是不够准，不出三招，就落了下风。

裴昭斗志昂扬，正要将那人擒住，那人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撒向裴昭，一股刺鼻的味道霎时弥漫整个房间，瞪时什么也看不清了，那人趁机跳出窗外逃了。

裴昭最见不得这种打不过就使阴招的下三滥手段，使出十成功力，猛地追了上去，却见陆云亭正朝这边赶来。

眼见那人就要跑了，裴昭对着他的背部劈出一掌，就在此时，那人却抓着了陆云亭，将他挡在身前，硬生生用陆云亭接下一掌。

裴昭大惊，陆云亭吐出一口鲜血，强撑一口气，反抓着那个人，快速点了那个人的穴道。

裴昭忙上前查看陆云亭的伤势：“你……抱歉，我……”

“别担心，我无碍……”陆云亭说得有气无力，身子也站不稳了。

裴昭一手扶住陆云亭，另一只手检查陆云亭受伤的部位，完全忽略了那个动弹不得的黑衣人。

这时外头乌泱泱赶来一群人，正是陆云天等一众武林人士。

子夜，众人都丢下瞌睡，聚在一堂，议决夜袭之事。

今夜有人偷袭杀人，天歌门的一位长老惨遭毒手，而凶手是的苍月剑派长老刘翘，他还打伤了师寺楼的弟子。期间他逃跑未遂，令裴昭误伤陆云亭，还好裴昭和陆云亭两人及时制服他，才未让他继续行凶伤人。

大家得知事情经过，都紧盯着刘翘，同时也对苍月剑派不满，天歌门的人更是纷纷亮出家伙，叫嚷着要让苍月剑派偿命，当场就要杀了刘翘报仇，刘翘却抖出了天歌门的丑闻，一时间两方水火不容。

陆云天眼见天歌门和苍月剑派的人剑拔弩张，可如今正是对付魔教的关键时刻，事情不宜闹大，只好先将刘翘关入武林盟的大牢，天歌门和苍月剑派虽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件事让裴昭对这些正派人士的有了改观，本以为他们多多少少算得上是正人君人，没想到尽使些不光彩的手段，这做派和魔教的人有何区别？

眼下魔教未除，大家本该看沆瀣一气，同仇敌忾，可他们却顾着窝里斗，真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亏他之前还对这些名门正派充满敬佩，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最丢人还是伤了陆云亭，他怎么就遇上了陆云亭还把人打上了呢？

陆云亭就是个画人儿，轻轻一戳就破了。幸好陆云亭伤势不重。

裴昭羞愧难当，对陆云亭道歉了，再一个劲对陆云天道歉，希望能帮做些事弥补陆云亭。

陆云亭却红着脸，一个劲地拒绝。

陆云天看裴昭身手不错，有几分欣赏，就同意了裴昭的提议，陆云亭只得唯唯点头。

等场子散了，众人都回去休息后，陆云天叫来了亲信，对亲信耳语一阵，叮嘱道：“务必小心，不可留下痕迹。”

裴昭和郭宇一路走一路聊今夜的事，对陆云亭愧疚不已，上门去赔礼探望，却被陆云亭拒绝。

陆云亭总在拒绝，裴昭认为陆云亭还是在责怪他，不想看见他，不免有些难过。

陆云亭见裴昭一脸愧责和失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态度软了一些，腼腆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今夜只是一个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谢休息罢。”

裴昭失落地点点头：“哦，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陆云亭看了裴昭一眼，转身回屋。

裴昭没受到陆云亭的欢迎，有几分委屈，但也只能怪自己伤了人家。

翌日，裴昭一大早就向管家打听了陆云亭的日常、喜好和行踪，在后院找到了陆云亭。

此时陆云亭正在柴房劈柴，一旁的下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似乎没瞧见陆云亭。

好歹也是个少爷，怎么还要自己劈柴。

裴昭心中正疑惑，却听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你看这人，劈个柴都劈不好，还当少爷呢！”

“谁叫人家会投胎，咱们就没这个命。”

“会投胎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窝囊废！”

“就是，哪家的少爷像他这么窝囊，连个下人都不如！”

陆云亭再怎么窝囊，也是个陆家的二少爷，轮得到这些下人嚼舌根吗？

裴昭虽然对陆云亭唯唯诺诺的样子看不惯，但更看不惯这些下人欺负主子，但他暂时不想出面，而是想看看陆云亭会作何反应。

陆云亭仿佛没听见，还是认真地劈柴，这时一个小厮走到陆云亭身旁，扯着嗓子吼道：“你聋了，老子叫你半天，你还在装木头人！”

陆云亭看了小厮一眼，呐呐道：“你不是让我先把柴劈完吗？我劈完了就过去。”

“老子说话，你敢顶嘴！”那小厮抬脚就狠狠朝陆云亭心窝踹过去，陆云亭摔了一跤，倒地不起。

裴昭见状大怒，陆云亭昨夜挨了一掌，现在又受了一脚，那不是伤上加伤吗？

昨夜那是失误，今日这个就是故意的，一个为奴为仆的小厮，竟敢对主子不敬，真他娘的欠打！

陆云天也该好好管管自己养的狗了，他的亲弟弟被欺负成这样，他这个武林盟主脸上光彩吗？

裴昭怒上心头，冲上去拉起陆云亭，接着扭住那小厮，给了他一脚，将他按在地上，“好一条恶犬，别人是狗仗人势，你是狗咬主人，竟然打起少爷来了!”

陆云亭一见是裴昭，面红耳赤，磕磕巴巴道：“裴、裴少侠……”

其他下人看着突然出现的裴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在原地看着。

裴昭给了陆云亭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别说话。他加重手上的力道，那小厮疼得龇牙咧嘴：“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

裴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着小厮心窝踢了一脚，将他的头按倒陆云亭脚跟前，朗声道：“道歉！”

小厮充耳不闻，只顾挣扎，裴昭揪着他的耳朵，笑了一笑道：“这位兄弟，让我来教你怎么做一条好狗。要做一条好狗，首要的就是敬重主人，其次就是别狗仗人势！不过我看你这样子是学不过，那就让我替你主子好好教训你吧。”

陆云亭有些忧心地看着小厮，求情道：“裴少侠，你别动气，他不是有意的……”

裴昭看陆云亭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一软，他也不想做的太过分，毕竟他不是陆家的人，一个外人来要插手人家的家事，不合适，稍微给点教训，让这些下人长长记性就好。

“好吧，看在你主子的份上，今日我就饶了你。”裴昭扯着小厮的耳朵：“不过你得记好了，要是下次你还敢对陆二少爷不敬，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听清楚了吗？”说罢他看了一圈其他下人，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希望他们能安分守己。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那小厮点头如捣蒜，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裴昭送陆云亭回屋，还打算去请大夫，却被陆云亭劝住，“裴少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看你那张小白脸，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裴昭难得有机会和陆云亭相处，不禁凝目看着陆云亭，他肤色白净，清贵孤冷，几分狂傲，几分忧郁，几分温柔，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矛盾的气质。

表面看起来单纯羞涩，谨小慎微，怯生生的模样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看起来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可裴昭忘不了，那天夜里，明月水榭，少年满腔心事都在笛声中。

那样的陆云亭像夜里悄悄绽放的木兰花，清幽动人，灵动自在，那才应该是陆云亭。

裴昭面对陆云亭，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可奈何，叹道：“你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打几下总是会疼的，何况我昨夜用了十成功力……”

陆云亭低着头，温温吞吞:“昨夜我已经看过大夫了，今日我大哥又给我请了大夫……”

这个公子哥说话娇怯羞讷，有气无力，比个姑娘家还羞涩扭捏，看得人干着急。

裴昭实在受不了陆云亭这副娘娘腔的样子，实在郁闷:“行行行，是我啰嗦了。”

陆云亭声如细蚊：“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昭悠悠看了陆云亭几眼，从头看到脚，最后停留在陆云亭脸上，神清骨秀，温润如玉，面如桃花，两只眼如清亮亮的水珠儿，配上含羞带怯的神情……

俺的娘嗳，这陆云亭该不会的个女的吧？

看他那样儿，应该是女扮男装吧。话本上那些女扮男装的姑娘，不都是这个样的吗。

裴昭想到此处，偷偷瞄了瞄陆云亭，有点惊恐，陆云亭真是男人吗？

现在看陆云亭，货真价实的小白脸，男人会长成这样吗？

裴昭不自觉瞥了瞥陆云亭的胸膛，很平整～～～女的应该没有这么平，不过也难说，陆云亭太瘦了，瘦的人是没什么肉的……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的……”陆云亭的脸红得像滴血。

裴昭尴尬地收回目光，纳闷道：“为什么那些下人要欺负你……”

陆云亭眼神一暗，微微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裴昭见陆云亭不愿开口，也不好多问，气氛有些微妙，他挠了挠头，没话找话：“我今年十八了，你多大？”

陆云亭答：“十九。”

对方太冷淡，裴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胡乱问：“呃……你定亲了吗？”

“没有。”

裴昭念头一转，想到陆云天对陆云亭还算可以，为什么他手下的人却敢光明正大欺负陆云亭，这实在说不通。

“你和陆盟主似乎……不怎么亲近。”

陆云亭目光深沉，声音很低:“大哥他比较忙，而且比我年长许多，我们……确实不怎么亲近。”

裴昭赞同这个说法，“也是，他看起来不像你大哥，倒是像你爹。你们年纪相差这么大，也很难说到一块去。”

这样一问一答，陆云亭又不说话了。

裴昭觉得无趣，便道:“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是陆家的二少爷，那些下人要是欺负你，你不必一直退让，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他们还当你软弱可欺。”

陆云亭捏着手，微微抬头:“我……”

裴昭攀着陆云亭瘦削的肩膀:“你不用怕他们，好歹你也是陆盟主的亲弟弟，只要你表明态度，他们不敢欺负你。”

陆云亭看着裴昭，眼里闪着光:“我明白，我只是……”

裴昭见陆云亭优柔寡断，不免急躁，拍了拍陆云亭，他一时情急，力道失了分寸，拍得陆云亭蹙眉，还浑然不觉，大义凛然道:“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揍他!”

陆云亭不说话，眼神有几分惧怯。

裴昭道：“我答应过陆盟主要帮你做事，你要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凭吩咐。”

陆云亭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裴昭从他眼里看出了驱赶，自觉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