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狂 第2章 第 2 章

两日后，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武林盟总坛云麓山庄举行。

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几乎都来到了云麓山庄。

当日天蒙蒙亮，裴昭和郭宇就来到云麓山庄门前，门口围了一堆人，他们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师寺楼、天歌门、神舞门，南宫派、洗月宗、苍月剑派、九翎派……该来的都来了。

裴昭的目光在人群逡巡，没看到传说中的陆云天，他有些失落。

裴昭随众人来到大堂，只见一人站在一片黑色中，负手而立。

众人一怔，细看才发现男人黑发，黑眸，黑衣，手上的扳指和腰间的剑鞘也是黑色的，他面对着黑色的壁毯，仿佛与黑色的壁毯融为一体了。

他的面型非常对称，阔额，下巴略宽，五官端正，算不上英俊，只是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个幽深莫测的黑洞，似乎压住了太多的东西，只要放出这些东西，就能毁灭一切。

这是一种气势，非他莫属的气势。

裴昭终于明白一个万人敬仰的大人物应该具备怎样的气势。

这样的男人，长相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种气势，一种感觉，是理想的强者应该有的感觉。

不知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强者。

众人一看就知此人是武林盟主陆云天。

听到众人的步伐，陆云天转身，看着众人，抱拳笑道:“诸位英雄一路辛苦了。陆某在此先谢过了，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多多担待。”他伸手作礼：“诸位请坐!”

众人坐下后，陆云天就和众人七嘴八舌寒暄起来，裴昭因师姐的事，对陆云天没什么好感，可见到此人后，他也不觉得讨厌，态度不冷不热，只顾着喝茶。

郭宇当他怕生，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场面，也就随他了。

半盏茶过去，众人的谈话终于进入正题，谈到了魔教，各门各派的代表一一细数魔教种种天理难容的恶行，都愤怒不已。

陆云天昂首挺胸，压迫人心的气势显露:“诸位先别急着动怒，如今我们齐聚武林盟，不正是为了铲除魔教吗？”

“是啊，魔教一日不除，这江湖就无一日太平的日子。”

陆云天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关于魔教的所作所为，我和诸位一样愤怒，恨不得现在灭了魔教，可魔教如今的势力非同小可，他们不但行踪诡秘，而且潜伏于各地，伺机而动，只要我们稍有不慎，就会中了他们的奸计，因此我们不得不防啊。”

九翎派的长老附和道:“正是，想要彻底歼灭魔教，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陆云天颔首:“祁长老言之有理，今日陆某相邀诸位在此一聚，也是想让诸位畅所欲言，出谋献策，毕竟这个江湖想要太平安宁，还得多多仰仗诸位啊。”

众人开始讨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一时辰，也没有拿定主意，但却等到了饭点，只好散场吃饭。

饭饱酒足，陆云天令手下的人引领众人到各自的客房休息，等晌午继续讨论歼灭魔教的大计。

裴昭趁机找到陆云天，质问陆云天为何欺负师姐，要为师姐讨债。

陆云天神色茫惑：“裴少侠此话怎讲？我只见过宣姑娘一面，甚至没怎么和她说过话，怎么会欺负她呢？这其实是否有误会？”

裴昭一听，心中就有几分明了，师姐没得到陆大英雄的正眼，就觉得被欺负了，但他不能拆师姐的台，还是昂首挺胸向陆云天“讨债”。

陆云天以不符合身份的耐心解释道：“裴少侠，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宣姑娘只有一面之缘，当时她一个女子孤身到了这里，我为了避嫌，这才不得不和她保持距离……”

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裴昭略微尴尬，他是跑到这里来丢人了，但他面上不动声色，说了几句道歉的话，陆云天并未和他计较，他就麻溜走了。

“讨债”结束，但魔教的事还没解决，裴昭一想起义父惨死的模样，心就一痛，他身负血海深仇，一定要和武林盟的人一起消灭魔教。

裴昭一边走一边回忆义父的音容笑貌，心不在焉，一未留神就撞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

在少年即将摔倒之际，裴昭眼疾手快扶住了少年，“抱歉。”

少年轻轻推开裴昭，脸色微红：“我没事。”

裴昭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当时呼吸一顿，看直了眼。

少年秀若青山，朗如雪霁，一双春波粼粼的眼，难描难画，就跟美人图里的人儿一样。

这是活脱脱的美人图啊，一个男子怎么成这样的？

少年见裴昭一个劲盯着他看，脸更红了。

少年清润如水的双目看得裴昭的心怦怦乱跳，这才察觉少年脸色绯红，面若桃花。

裴昭自觉失礼，咳了一咳，尴尬地微笑：“公子，真是抱歉，小可失礼了，还望海涵。”

这少年文质彬彬，身上透着一股冷冷清清的书卷气，看衣着打扮是个读书人。

一般的读书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裴昭也学着读书人的样儿，咬着舌头说了几句酸掉牙的话道歉。

“公子不必挂怀，我真的没事。”

少年说完，不给裴昭留下姓名的机会，便匆匆走了。

裴昭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莫名有些失落。

第一次来到武林盟总坛，裴昭少年心性，对云麓山庄的一切都很好奇，便随走随看，打算见识一下云麓山庄的全貌。

他逛了片刻，来到后花园，就听凉亭中一群人正在讨论魔教的恶行，不过说着说着，他们的话题就跑上了偏路，说起了魔教的女人。

他们赞叹魔教美女众多，各有特色，各个都堪称绝色，不像这些名门正派的闺秀，一个拿腔拿调，装模做样，成天跟人摆架子，看来一本正经，其实一个个丑得没眼看。

裴昭听了觉得十分刺耳，什么叫丑没眼看？他师姐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就算真的有人丑得没眼看，轮得到他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吗？

这些长舌男如此喜欢魔教的妖女，那他们怎么不加入魔教？为什么还要来武林盟总坛丢人现眼！

裴昭看不惯一群大男人背地里嚼舌根说女人坏话，当即就一清嗓子，出言讥讽那些人，“哎，真是可惜啊，虽然你们对着魔教的女人流哈喇子，可人家压根不拿正眼看你们，等她们看上你们的时候，你们就狗命不保了！”

裴昭一句话就激怒了那群人，挑起矛盾，那些人纷纷怒目而视，裴昭心下得意，还想出言嘲讽，没想到被路过的郭宇拖走了。

一路上，郭宇都喋喋不休告诫裴昭要慎言慎行，这里什么人都有，他年少单纯，性子冲动，一不留神就会少惹是非，劝他少说多看，切不可出言惹祸。

裴昭不想听他啰嗦，只得唯唯应声。

晌午过后，众人依旧没有讨论出结果，裴昭生性活泼好动，就拉着郭宇游览山庄的美景。

两人不知不觉月清湖，却见远处的湖心亭中有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似乎在争吵。

其中一人正是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陆云亭，你装什么清高！我们看得上你是给你长脸了，你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少年红着脸，声细如蚊：“放开我……”

那两人见他如此抗拒，对视一眼，竟一人给了他一巴掌，少年只顾闪躲，那两人见他如此，越打越起劲，少年不得已和两人动起了手。

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人居然当众调戏……男子，真是岂有此理！

裴昭攥紧拳头，就要出手，却被郭宇按住，低声道：“这里毕竟是云麓山庄，不能冒失。”

裴昭不喜欢郭宇凡事尽求稳妥的做事风格，但他在心中还是把郭宇当成朋友，愿听他的话，毕竟他说的也有道理。

少年和那两人打得热闹，但仅仅是热闹，少年分明武艺不俗，远在两人之上，却一直在防守，并不还击。

裴昭和郭宇都感到奇怪，少年貌若谪仙，又有一副好武艺，为什么对两个孟浪之徒如此小心翼翼，被欺负了也不还击，看起来真是有些窝囊。

裴昭最见不得陆云亭这种明明有实力但却没有胆量的怯懦之辈，就要出手。

郭宇忙咳了一声，向三人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少年闻言，回头望去，正好对上裴昭的视线，他面色一僵，有些无措 。

另外两人则是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我们、这、与你何干……”

裴昭冷笑道：“与我们无关?看来我得和陆盟主好生聊聊这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把你们这些人放纵得无法无天的!”

两人一听，挤眉弄眼，齐刷刷对着裴昭和郭宇磕了一个头，屁滚尿流跑了。

那少年满脸通红，怯生生瞥了裴昭一眼，不等二人上前，落荒而逃。

跑得还挺快，连句谢谢都没有！

裴昭头一回遭到无视，挺郁闷的。

很快，陆云天召集了众人，商谈武林大会事宜。所谓的武林大会其实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许多江湖上的青年才俊都有机会在此一展身手。

青云门自从上上上任掌门开始就不问世事了。

青云门的人除了练武便是修心，这种江湖上的比试他们从不参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们更是不闻不问，都是弟子们瞒着长辈，私下跑到武林大会出风头的。

江湖上的人也知道青云门不问世事的规矩，见青云门的人只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见怪不怪。

裴昭总是偷偷溜到江湖上和人比试，多次破坏青云门的规矩，不过师伯师叔们一向疼他，从来不为难他，对他的作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送来一封书信，叮嘱他玩够了就回去。

裴昭对比武没什么兴趣，但他想知道自己的身手在江湖上到底如何，也想出风头，这个武林大会，他还是要积极参与的。

陆云天说完了武林大会的事，把那个和裴昭两面之缘的少年拉到众人，朗声介绍：“诸位，这是我的二弟，陆云亭。”

众人了然地点点头，但裴昭和郭宇心下疑惑，陆云亭既是陆云天的弟弟，身份尊贵，为什么两个下人也能欺负他？

少年眼神怯怯的，紧紧贴着陆云天，看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不觉缩了缩脖子，想藏在陆云天身后。

陆云天明白弟弟的意思，笑了笑道：“我弟弟素来身体不好，有些怕生，也很害羞，让诸位见笑了。”

这少年虽然和陆云天是兄弟，但两人往那一站，差距太大，不说两人的名望身份和能力，单说外貌也不搭。

陆云天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沉稳霸气；陆云亭看着十七八岁，羞怯懦弱。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兄弟，倒像父子。

可两人长得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众人对陆家兄弟俩的表现感到诧异，同时也对陆云亭生出几分鄙夷。

这个小子比花楼的娇娘还要美上几分，看着也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如此窝囊，竟让下人欺负到头上了。

看他那畏畏缩缩的脓包样儿，像个娘们似的，简直是个娘娘腔。

陆云天如此英雄的人物，怎么会有如此窝囊的弟弟！

裴昭看少年怯生生的样子，也很纳闷他为什么如此胆小，也不免有几分同情。

不过陆云亭毕竟是武林盟主的亲弟弟，众人再怎么瞧不起他，也只能腹诽，谁也不敢说出来，表面上还要说一些违心的赞美之词去奉承陆云亭。

陆云天面对众人的赞美面无表情，陆云亭呐呐地应酬几句话，就不做声了。

看他那个扭扭曲曲的样子，就像一个不出闺阁的姑娘，一点男人样都没有。

众人都觉得无趣，真是一个呆子。

裴昭一个劲地观察陆云亭，这个人除了好看，似乎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散了席，众人各回各屋，仲春时节，夜里颇为凉爽，裴昭不愿浪费夜景，就独自一人月下漫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么就遇到了陆云亭。

一池月色，长廊水榭，陆云亭此独坐于水榭中，捧着一册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廊下美人，对月观书，倒是一番好景色。

难得陆云亭有这个闲情逸致。

裴昭驻足，默默观察着陆云亭。

此时此刻的陆云亭，完全没了白日里所见的拘谨木讷，倒像是一个风流不羁的公子哥儿。

不过陆云亭……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本来就该是风流潇洒，自由不羁的。

谨小慎微，胆怯懦弱，那不该是陆云亭。

陆云亭读得聚精会神，没有察觉到裴昭的目光。

裴昭不想打扰陆云亭，放轻脚步，悄悄走了。

行到途中，他正要回客房，却听到东院西厢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哭声，不及思索，他就循着哭声的方向而去。

哪知他才举步，就看到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快如疾风，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

好快的身法!

裴昭是江湖上年轻人中的翘楚，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算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可即便是他，也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影子，这人毋庸置疑是一个绝顶高手。

不管这人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形迹可疑，肯定没好事。

裴昭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朗朗月色，山庄一片宁静，裴昭追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只得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