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苏启明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看到王聪正对着电脑皱眉。
“怎么了?”苏启明擦着头发问。
“考古学社的申请表,好难填,还要写对某个考古发现的认识……”王聪苦恼地推了推眼镜,“我听说这个社很难进,但指导老师很厉害,是博物馆的专家……”
博物馆?苏启明心中一动。
“你想进?”他问。
“嗯……”王聪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的学长说,如果能进这个社,对以后考研或者进博物馆工作有帮助。”
苏启明想了想:“申请表给我看看?”
他接过王聪的电脑,快速浏览了一下。问题确实有深度,但对于最近恶补了大量相关知识的苏启明来说,并非无从下手。他简单提了几个思路和可以查阅的方向。
王聪眼睛亮亮:“启明,你真厉害,谢谢你”
“客气什么。”苏启明笑了笑。
……
军训进入最后一周,学校组织了一次夜间拉练,地点在学校的老校区。
拉练以班级为单位,要求完成几个定点打卡任务。苏启明所在的排被分到老校区图书馆附近寻找标记点。
老校区保留着不少建国初期的苏式建筑,晚上路灯稀疏,静谧得有些阴森,偶尔有风吹过梧桐树叶,手电光柱在浓密的树影和斑驳的墙面上晃动。同学们紧张又兴奋,小声交谈着。
“听说这老图书馆以前是仓库,抗战时候还停过灵……”一个男生抓住同伴的手,小声嘀咕。
“别瞎说!教官说了就是普通拉练!”江宇嘴上反驳,脚步却不自觉往苏启明这边靠了靠。
苏启明并不怕黑,但最近身边的怪事太多,他格外警惕,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冰凉一片,没有异常。
他们很快找到了前两个标记点。第三个标记点据说在一栋废弃的旧水塔附近。水塔位于老校区最偏僻的角落,平日几乎没人。
就在大家分散开,预备借助手电光在草丛和砖石间寻找标记时,苏启明忽然感觉脚下一空!
“小心!”旁边的江宇惊呼。
苏启明用手肘和膝盖撑了一下,没有完全摔倒,但左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几个同学围上来看,脚踝扭伤了,身上有擦伤,已经隐隐有点血迹。
跟在队伍后面的教官闻讯赶来,安排了一个同学扶苏启明去校医院。
苏启明忍着痛,被搀扶着往回走。
校医院值班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喷了药,用弹性绷带做了临时固定。
苏启明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脚踝处传来阵阵钝痛,让他有些烦躁。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了钟不晚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
“苏启明!”负责搀扶他的同学跑过来,似乎叫赵磊。
他手里除了缴费单,还拿着一个沾着泥土的、泛黄的牛皮纸信封。
“刚才扶你起来的时候,这个是绊倒你的那个破井口旁边掉出来的!好像是封信,上面……好像写着字。”赵磊把信封递过来,脸上带着好奇,“看着有些年头了。”
苏启明心头一跳,接过信封。信封很旧,边缘磨损,没有邮票和邮寄地址。正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清隽,莫名有些熟悉,因为岁月和潮湿有些晕开:
“苏恒亲启”
“若见此信,速离此地。切莫追查,勿信钟声。”
“切记。”
落款处,只有一个字,似乎是一个“婉”字,最后一笔像是甩出来的,带着某种仓促的意味。
苏启明的呼吸一紧。
苏恒!又是这个名字!这封信,是写给“苏恒”的!而且,“勿信钟声”,警告“追查”?
“这写的啥啊?苏恒?”赵磊凑过来看,满脸疑惑,“还有钟声?啥意思?恶作剧吧?”
苏启明猛地回过神,迅速将信纸塞回信封,紧紧攥在手里。指尖传来纸张粗糙冰凉的触感,却像火焰一样烫着他的心。
“可能……是以前的人留的,没什么。”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谢谢你了。”
赵磊虽然好奇,但看他脸色不对,也没再多问。
赵磊帮他办好手续,又叫了车,送他回了宿舍。舍友们都已经拉练回来,见状又是一阵忙乱。
好一会,苏启明躺到了床上,脚踝的疼痛一阵阵传来。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的?
写信的“婉”,认识苏恒,也知道“钟声”有问题?她是在警告苏恒?为什么要把信藏在那里?
“此地”是指学校,还是别的什么?苏恒是因为这个所以销声匿迹的吗?
最重要的是,“勿信钟声”——这是指钟楼的钟声吗?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疼痛、疑惑,还有对那封信上字迹莫名的熟悉感,交织在一起。
他轻轻抚摸着口袋里的怀表,它安静而冰凉。
第二天,苏启明一早便被舍友架到医院检查。
脚踝的扭伤比预想的严重些,校医建议至少静养三天,避免承重。
苏启明获得了短暂的“伤兵”待遇,留在宿舍,不用去军训了。
舍友轮流给他带饭,提醒他换药。
宿舍里充斥着药水的气味和联机打游戏的背景音。
苏启明把那封信小心地夹在书页深处。
他需要时间思考。
写信的“婉”是谁?为何要留下如此警告?
为什么他偏偏在那里摔倒了,这是写给苏恒的,还是写给苏启明的?
他像平时一样按军训的时间和钟不晚聊天,没有告诉他受伤的事。
宿舍门被轻轻敲响,江宇跑去开门,钟不晚站在门外。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还有几杯饮品。
“钟先生?”苏启明有些意外。
钟不晚走进来,目光先落在苏启明搁在凳子上、裹着弹性绷带的左脚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将纸袋和饮品放在苏启明桌上。
“听徐依然说,你拉练扭伤了。”他语气平淡,“她表弟……赵同学告诉她的。”
“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麻烦钟先生特意跑一趟。”苏启明客气道。
“不麻烦。”钟不晚打开纸袋,里面是几盒活血化瘀药膏和贴剂,还有几个冰袋。“这些效果可能好些。冰袋记得用毛巾包着敷,每次不超过二十分钟。”
他又在饮品里拿了一份出来,推到苏启明面前:“热的黑糖姜茶,驱驱寒,也对恢复有帮助。”
说罢,又把另外几杯放在苏启明舍友的桌上,“这几杯是果茶,消消暑。”
“谢谢钟先生。”苏启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
钟不晚似乎想多留一会儿,但宿舍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简单叮嘱了几句,又看了看苏启明的书桌,扫了几眼他的书架,便告辞离开了。
他走后,江宇立刻凑上来,拿起那盒药膏研究:“嚯,这牌子不便宜啊!你哥对你真好。”
苏启明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起那杯姜茶,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微烫。他喝了一口,甜味里带着姜丝的气味,是好喝的。
第三天,苏启明感觉脚踝好了很多,可以慢慢下地行走。他决定去图书馆还几本到期的书,顺便透透气。
下午的图书馆人不算多。他拄着一根临时借来的拐杖,慢慢挪到还书处。就在他将书放入还书箱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古籍阅览区的方向走出来。
是钟不晚。他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线装书,正低头和图书馆的管理员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专注。
苏启明下意识地想避开,但钟不晚已经抬起头,看见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钟不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赞同他带伤外出。他对管理员说了句什么,便朝苏启明走来。
“怎么出来了?脚还没好利索。”钟不晚走到近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赞同。
“躺久了难受,出来还书。”苏启明晃了晃手里的拐杖,“没事,慢慢走。”
钟不晚的目光在他脚踝处停留片刻,又移到他手里还剩下的几本书上——其中一本,叫做《近代城市建筑与风水秘闻》,封面颇为玄乎。
“对这些感兴趣?”钟不晚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随便翻翻。”苏启明将书抱紧了些,“钟先生来查资料?”
“嗯,找点老地图。”钟不晚简单带过,随即很自然地说,“既然碰到了,我送你回去。车就在附近。”
苏启明没有拒绝。两人沉默地走出图书馆。钟不晚的车果然停在路边不远。上车后,钟不晚没有立刻发动,而是侧过身,看着苏启明。
“启明,”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些领域,牵扯太广,水也很深。尤其是那些……民间玄学、风水野史,真伪难辨,容易走偏。你现在刚入门,打好扎实的学术基础更重要。”
又是这种引导和告诫。苏启明看着钟不晚轮廓优美的侧脸,忽然很想问:为什么一看到我看这些内容你就回避?害怕我从那些“野史”里找到什么吗?还是害怕我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钟先生。我会注意的。”
钟不晚感到一丝放松,眼神柔和了些:“脚伤好之前,尽量少走动。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好。”
车子启动,驶向学校。苏启明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