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伤逐渐好转,军训也正式结束。苏启明恢复了正常的校园生活,只是走路时左脚还有些微跛。
他没有再轻易尝试去老校区探查,那里或许有线索,但贸然行动也可能打草惊蛇。
他没有回避钟不晚的关心,偶尔还会透露一些自己在查阅的资料。
每一次,钟不晚的回应都很正常,要么宽慰他“历史研究就是这样,需要耐心”,要么重申“正规档案更可靠”。
但苏启明就是觉得他的话里藏着一点奇怪。
他们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拉锯战。苏启明小心地试探边界,钟不晚则不动声色地巩固防线。
这天下午,苏启明没课,决定去图书馆古籍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他正埋头在一摞泛黄的本地旧绅录里翻找,一个压得很低、带着点犹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同学……打扰一下。”
苏启明抬头,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朴素、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男生,手里也拿着几本旧书。
“请问,你是……苏启明吗?”男生问。
苏启明点头:“我是。你是……?”
“我叫陈墨,也是文博的,今年研一。”男生推了推眼镜,声音更低了,“我……听周雨晴老师提起过你,说你在跟钟老师做钟楼的项目。”
苏启明不动声色:“是的。”
陈墨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无人,才凑近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前段时间整理一批前些年从老城区清理出来的文献,其中有一些零散的日记残页和便签,没有署名,但内容……很怪,提到了钟楼、齿轮,还有‘七’、‘回响’什么的。”
“那些资料……现在在哪里?”
陈墨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按流程,应该归档了。但我当时觉得有点意思,就……用手机拍了几张关键页。照片不是很清楚。”
他顿了顿,看着苏启明,眼神里带着探究,“周师姐说你对这些很感兴趣,所以我想,或许可以给你看看?我觉得那些日记的笔迹,跟上次展出过的、一份据说是什么‘守钟人’的遗物笔迹有点像……”
苏启明了然,陈墨也是被那些“异常”吸引的研究者,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了钟楼项目的不寻常。
“我很感兴趣。”苏启明立刻说,“什么时候方便看看?”
陈墨想了想:“我今晚要在学院楼三楼的自习室赶论文,大概十点以后人比较少。你要是不介意,可以那个时候过来?我们细说。”
“好,今晚十点。”苏启明记下。
陈墨点点头,抱着书匆匆离开了。
晚上九点五十,苏启明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学院楼。离开宿舍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块怀表放进了口袋。
学院楼里,走廊灯光昏暗,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自习室里只有靠近后排的窗户边亮着一盏台灯,陈墨正对着电脑皱眉苦思。
看到苏启明进来,陈墨松了口气,招手让他过去。
“就是这个,”陈墨将手机递过来,调出几张照片,“你自己看吧,光线不好,拍得有点糊。”
苏启明接过手机,放大图片。照片拍的是几张质地脆弱、边缘破损的纸页,钢笔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决绝,内容断断续续:
“钟声又起,非吉兆也。彼之执念,已成樊笼……”
“七数为劫,轮回难脱。锚定于此,何日是头……”
“恒哥,若你见此,速离!勿再信他!钟楼之约,万不可赴!……”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恒哥!这指的就是苏恒!“勿再信他”……这个“他”是谁?“钟楼之约”又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份笔迹,与他藏在书里的那封警告信上的“婉”字很像,很可能是同一人所写!
“这些……还有别人看过吗?”苏启明声音有些干涩。
“应该没有,那批文献很杂,还没正式整理编目。我是因为对钟楼有点兴趣,才多留意了一下。”陈墨压低声音,“你觉得……这‘婉’是谁?跟钟楼什么关系?还有这‘恒哥’……”
就在这时,自习室的门突然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
走廊昏暗的光线漏进来一道,映出一个修长沉默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苏启明和陈墨同时一惊,抬头望去。
门口空无一人。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一阵微弱却清晰的、仿佛金属摩擦又似低语的声音,从走廊尽头幽幽传来,又倏忽远去。
自习室的日光灯管,突兀地闪烁了两下。
与此同时,苏启明口袋里的怀表,猛地变得滚烫!
他下意识地捂住口袋,心脏狂跳。
陈墨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门口又看看闪烁的灯管:“什、什么声音?电压不稳?”
苏启明迅速将手机还给陈墨,站起身,动作因急促而牵扯到未完全痊愈的脚踝,带来一阵刺痛。“资料先收好,别告诉其他人。今晚……就先到这里吧。”他的声音竭力保持平稳。
陈墨显然也吓到了,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苏启明有些踉跄地走出自习室。走廊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那诡异的声响已经消失,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他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有一道深色的衣角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是谁?是恰好路过的学生,还是……
他不敢停留,几乎是拖着伤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学院楼。直到回到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上,他才敢停下,靠在路灯柱上,大口喘息。
口袋里的怀表,温度正在缓缓下降,但那股灼热感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
夜风微凉,吹不散苏启明心头的寒意。
他没有立刻回宿舍。刚才走廊尽头的异响和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让他心绪难平。他走到主干道旁供学生休息的长椅上坐下,借着路灯的光,平复着过快的心跳和因疾走而隐隐作痛的脚踝。
陈墨发来的那几张模糊的残页照片,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恒哥……勿再信他……钟楼之约,万不可赴!”
钟楼之约……什么样的约定,会让这位“婉”留下如此决绝的警告?那个不能被相信的“他”,又究竟是谁?
苏启明感到一阵烦躁和迷茫。他拿出手机,点开钟不晚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傍晚,他回复对方“脚好多了,在宿舍休息”的谎言上。
现在要告诉他今晚的遭遇吗?告诉他有人提供了指向“钟楼之约”的线索?告诉他学院楼里出现了难以解释的异象?
不。他按熄了屏幕。
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自己先厘清头绪。钟不晚的反应模式他已经有些了解——安抚、引导、淡化。告诉他,除了可能得到更多不着边际的告诫,不会有实质性进展。
他决定暂时隐瞒今晚的事情。
他给陈墨发了条信息:“回去了吗?刚才的事,暂时别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周师姐。那些资料的照片,也请妥善保管。”
陈墨很快回复:“刚到家,放心,我明白。你自己也小心。那地方……感觉真的不太对劲。”
苏启明收起手机,慢慢往宿舍走。
A大的夜晚并不寂静,远处篮球场还有人在打球,宿舍楼下的情侣在路边搂搂抱抱、低声细语……
这些鲜活的声音让他感觉自己正行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
接下来的两天,苏启明一切如常。
上课,下课,点外卖,偶尔去一趟图书馆,查一些无关痛痒的资料,只在睡觉前回复一些社交媒体。
他保持着与陈墨的联络,两人约定暂时不再见面,只通过加密通讯交换零星的发现和想法。
陈墨那边没有再发现新的直接线索,但他在其他杂项文献里找到了一些关于老城区“奇人异士”的零星记载,其中提到一位“擅钟表机关、通晓奇门”的“黎先生”,活跃年代与雷诺阿接近。
苏启明将这个信息记下。
周六下午,舍友都出去了。宿舍难得安静,苏启明的脚伤已基本无碍,他坐在书桌前,终于再次拿出了那封藏在书页深处的警告信。
他将它和陈默发的照片放在一起,目光在字句间来回穿梭。
“钟声”、“他”、“钟楼之约”……这些碎片,似乎都围绕着“钟”这个核心。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口袋里的怀表。自从历史学院楼那晚之后,它一直安静地保持着常温。
一个念头忽然闪现:
这怀表会不会不仅是感应器,也是……某种钥匙,或者信物?表也是钟嘛。
它刻着“时间会证明一切”,与钟不晚说过的话一致,会在钟声幻听和异常发生时发热。
它……会不会与那个“钟楼之约”有关?
他正凝神思索,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是林薇打来的语音通话。
“喂,苏启明!在干嘛?”林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脚好了没?能出来活动不?”
“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了?”
“我跟你说!我表姐,就那个在报社工作的,她最近在做一个老城区记忆的专题,翻旧档案翻到一份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是一份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的民间小报,上面有个报道,标题叫什么‘西城钟楼夜半琴音,疑是狐仙作祟’。”
“里面提到有人听到钟楼里传出过古琴的声音,但调子‘凄清怪异,闻者心悸’。更邪门的是,报道最后提了一句,说有人猜测这琴音跟城里‘几位留洋回来的先生搞的什么新奇阵法’有关!”
阵法……
“报纸原件有吗,或者有照片吗,发我一份。”苏启明立刻说。
“我让我表姐拍了照发我了,我转给你,不过字有点小,还缺角,你凑合看。”林薇爽快地说。
“对了,我表姐还说,她记得好像在其他地方见过类似的传闻,好像是跟什么……以音镇魂的民间说法扯上关系,她得再找找。有消息我告诉你!”
挂了电话,苏启明很快收到了林薇传来的照片。报道确实很短,措辞夸张,带有浓厚的猎奇色彩,但关键信息都在。
“以音镇魂”……所以果然锚定是锚定魂魄吧。
难道那七口消失的小钟,其作用就是发出特定的“音”,来达到“镇魂”或“锚定”的目的?
偶尔我自己深夜码字也会因为写这种影子被吓一跳
谨慎的盯着床帘的缝隙和一些偏影
小苏你其实就是很勇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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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钟楼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