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林芷瑶都没有出现。天光乍亮时,周云赶到。
门派出了这么大的事,昨日她忙了一天,安抚道友,查清真相,一晚都未曾合眼,眼下乌青一片,很是憔悴。
高义年事已高,自然不能像她一样折腾,这会已经睡下。
她到顾清书屋子时,顾巳还在外面守着。
周云叹气,又换上笑脸走过去:“辛苦你了,现在如何?”
“她无碍了。”
闻言她松了口气:“我去看看她。”
昨夜顾巳突然找来,说他有个朋友常年混迹鬼市,找到火舐散解药了,请她解禁令,让他出去拿解药。
虽然掌门下了命令,灵音宫不许有人进出,但人命关天,只能事急从权,解了禁令让他通行。
“师姐,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无碍,我看看就走。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屋子不似昨日门窗紧闭,床上被褥已经铺好,床上的人衣着整齐,还在睡梦中。旁边的顾雨照顾了一晚,也在休息。
周云也是真的疲惫,确认顾清书身体情况后便走了。
叶屿安叹了口气,将地上被顾清书汗湿的衣物尽数捡起,出了屋子。
等思黛醒来时,透过窗看见叶屿安在晒衣服。
她跑出去:“尊…顾巳!你怎么自己洗衣服?你放着我来洗就是。”
“你把那个洗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桶。
桶里是女子的贴身衣物。
涟崖派的弟子都是自己洗衣物,没有人帮忙。
现在顾清书受伤,没办法做这种活。周云精力有限,管不了这么多。思黛是他的下属,不是顾清书的,如果不是因为男女有别,他也不会让思黛去照顾她这么久。洗衣服这种事他能做就不必麻烦别人。
思黛看他连眼神都不往那边给,就能想到他刚刚看见里面混着这些东西时无措的样子。
她憋笑:“好。”
病来如山倒,顾清书一直睡到正午才堪堪转醒。
一醒来就看到她最讨厌的人。
顾雨把饭菜端到她面前:“吃饭,然后把药喝了。”
顾清书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虽然她也知道顾雨很可能是因为高义或者周云的命令才来照顾她,但就算是因为命令而来,她也照做了。最讨厌的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一直陪在身边,她怎么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她看到窗外被风吹起的衣物,心中了然。很小声的说:“谢谢你”
顾雨盯着她把饭吃了,药也喝了才走,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不用谢我,顾巳照顾了你很久,他很辛苦。”
她这么一说顾清书才想起,昨天她好像见到叶屿安了。只是那时的他很恐怖,瞳孔是蛇的样子,头上还长着羊角,把她吓哭了,后来他变回来了,之后她就不记得了。
是梦?还是真实的?
灵试大会后续如何她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养病。
每天有人来看她,嘘寒问暖的,其实每个人都有目的。
高义怕她死了没法和别的门派交代,裴洛是为了完成任务,其它同门是好奇她命怎么这么大。
周云倒是真的担心,她属于非常有担当又善良正直的那种人,就是肩上担子太重,脱不开身,只来过一次。
反而是林芷瑶,一次没来过,可能是怕丢面子吧。解药不是从她这个门派第一药修手里出来的,脸上多挂不住啊。
裴洛那天来看她,感叹道:“啧啧啧,魔族的人到底多恨你啊,不惜用这么狠的方法害死你。”
“你说什么?”顾清书听他这话愣了一下。
“害你的人是魔族的,那天我们搜山,在一颗树下发现魔族死士的腰牌,蹲在那颗树上能直直瞄准你坐的位置。”
“叶屿安此人果然心思恶毒,放你回来,又在各门派的见证下杀了你,多亏顾巳推了你一下,要是真让他得逞了,我们涟崖派得被唾沫淹死。”
魔族死士,只供魔族王室驱使的死士。魔族王室除了叶屿安还有谁?难道是叶屿安要杀她吗?他费劲心思送她回来就是为了在灵试大会这个重要的场合杀了她,让涟崖派背负骂名,彻底失势?
见顾清书陷入沉思,裴洛也不多留:“放心吧,有我们在,你肯定没事。好好休息,我去找阿云。”
她想不通,只是为了让涟崖派在众人见证下死掉一个弟子,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她?那种情况下任谁都没有防备,如果箭是对准其它门派的人,涟崖派更加难辞其咎。
防守不严,道友惨死,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把涟崖派架在火上烤。
叶屿安怎么可能这都想不到?
她想得出神,一阵风吹过,突然窜过的东西把她拉回现实,她竟不知不觉来到后山。
一只貂跑到了树上,嘴里叼着果子,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她。
准确来说不是貂,有点像兔子,眼睛是红的,看着吓人,但没有兔子大,青黄的毛发里混杂着黑色,花纹类似豹子。
她不认识这种动物。
又来一阵风,这东西瞬间移到了别的树上。那树上竟出现另一只这种怪物,只是毛色更青更纯。
“涟崖派风水果然不错,连风狸都有。”突然出现的声音吓顾清书一跳,她回头,顾巳在她身后。
“你认识?”
“书上看过,第一次见到实体。”他看着那两只风狸,道:“山海经记载,有一种妖兽叫风狸,又叫风生兽。生活在高树上,等风吹过的时候移动到别的树上摘果子吃。它们能辨别一种神草,叫风狸杖,这风狸杖一指鸟兽,鸟兽就死,可以说打猎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很多人想抓他们,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风这么大才出现这两只,估计他们也是这山上仅存的风狸了。”顾巳环顾四周:“与族群走散,只有两只小兽相依为命,可怜啊。不过也算幸运了,幸好不是一兽孤苦伶仃。”
顾清书突然抬头,像想起什么似的。
是的,不,不可能。
叶屿安不会杀她。
魔族王室,还有一个人,岁郁。
她匆匆下山,步履矫健,完全不像养病的人,顾巳在后面追她,喊道:“别跑啊!你小心点!我找你是想和你说有人要害你,别乱逛了!”
看她直冲厨帐,东翻翻西找找,顾巳问:“你要干嘛?”
“你会做面吗?”顾清书提起一袋面粉。
半个时辰后。
“嘣!”一声惊天声响,吓到了灵音宫大半的人。
“爆炸?”
“魔族打过来了?”
“看样子在厨帐吧,魔族不可能先打这个地方吧。”
“我就说你没读过几天书吧,当年曹操就是靠烧敌人粮仓打的胜仗。”
“……”
周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事发地,俩肇事者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
“是谷芩!她说要做面条!”
“火又不是我生的,是你说你生火比我厉害。”
“那火确实生起来了啊!”
“你是小时候发烧你爸拿你挡雨还是上课偷偷去玩炮仗炸粪坑了?面粉不能遇明火这不是常识吗?粉尘爆炸没听过啊?”
“你…”
“好了,别吵了!”周云看这两个像幼稚小孩似的吵架,你嘴我一句我还你一句,没完没了。
她先指顾巳:“你,什么时候打扫完这里什么时候吃饭!”
又指另一个共犯:“你!”
顾清书先发制人,捏起嗓子,头低低的,嘟着嘴小声委屈道:“师姐,我只是饿了。”
她这一撒娇周云也不好发作,语气瞬间低缓::“你身体好了吗就自己煮面,门派又不是不给你吃的。”
见这招奏效,她赶紧扑倒周云身上:“师姐,以前我经常吃妈妈煮的面。我这不是被小人陷害了嘛,就想学着母亲做碗面安慰下自己,我不是故意的,师姐别生气了。”
周云叹气道:“面是吧,我给你做,下次别闹了。”
两人挽着手走了。
思黛看傻眼,很是不爽:“下作!我才不屑学这种服软手段呢!”
叶屿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冷不丁来一句:“你要是学会了也不至于被罚一个人收拾残局。”
思黛也是气头上,竟敢出言讽刺他:“人家可是会撒娇,会捏着嗓子甜甜的叫师姐呢,我看尊上是心痒痒了吧。”
叶屿安眯眼盯她。
她立刻老实低头:“属下口出狂言,以下犯上,请尊上责罚。”
思黛苦哈哈的一边打扫满地狼藉一边背清心咒,怨气比水鬼还大。
一直从下午到晚上,还没收拾完。
顾清书拎着餐盒去了早上被他们炸毁的厨帐,见他还在擦地,便悄悄走到他身后,重重拍他一下:“嘿!”
顾巳没有被吓到的反应,无语的瞟她:“好幼稚啊。”
“我知道我丢下你很不义气,但是我想着不能全军覆没啊,一个人有饭吃总比两个人没饭吃好吧。看!我给你留饭了!”她举起餐盒。
顾巳也不和她客气,抢过来就是一顿吃:“虽然你给我带饭了,但是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那我帮你打扫,能不能原谅我。”
“那还是…算了吧,你身体还没好呢。”
“没事的,我可以。”
眼前的残局实在难收拾,给台阶就下好了,他一个人弄怕不是真要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