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宴终散,已是深夜。雪不知何时又悄然落下,纷纷扬扬,将巍峨的宫城装点得一片素洁静谧。
回府的马车内,炭火烧得正旺,隔绝了外间的严寒。楚肆握着江挽青的手,感觉到她指尖依旧有些冰凉,便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中,轻轻揉搓着。
“今日,辛苦你了。”他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镇南王与靖王接连的发难与试探,虽被江挽青巧妙化解,但其中的刀光剑影,他岂会不知。
江挽青靠在他肩头,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平静:“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只是……”她顿了顿,抬起眼眸看他,“那支玉簪,还有靖王殿下的话,王爷如何看?”
楚肆眸色转深,寒意隐现:“楚怀不过是个倚老卖老、被人当枪使的蠢货。至于楚恒……”他念及靖王的名字,语气微沉,“他素来低调,今日之举,不似他往日作风。那玉簪,你确定是外祖母所赠?”
江挽青轻轻挣开他的手,从袖中取出那支木兰玉簪,递到楚肆面前:“并非外祖母所赠。前几日,门房收到一个锦盒,说是南边故人托商队捎来的年礼,里面只有这支玉簪,并无只言片语。我检查过,并无标记。今日佩戴,本是觉得它清雅合宜,未曾想……”
她将实情和盘托出。在这诡谲的局势中,她深知对楚肆必须毫无保留。
楚肆接过玉簪,入手温润,雕工确实精湛。他仔细端详片刻,眼神锐利如刀:“‘妙手张’的作品……江南世家……故人……”他冷哼一声,“好一个‘故人’!这分明是有人想借一支玉簪,将你,乃至本王,与江南某些势力牵扯在一起。”
他看向江挽青,目光深沉:“靖王楚恒,封地吴州,与江家故里相距不远。他今日那句‘眼熟’,绝非无意。要么,他确实见过类似的物件,知晓些什么;要么,他便是这赠簪之‘故人’,或者至少,知情者。”
江挽青心中凛然。若真如此,那这看似普通的玉簪,背后牵扯的恐怕就不仅仅是简单的攀诬,而是更深层的、可能与江南乃至朝堂格局相关的阴谋。
“王爷,此事需彻查。”江挽青神色凝重,“这赠簪之人,意欲何为?是想离间我们?还是想借我之手,传递什么信息?亦或是……另有图谋?”
楚肆将玉簪紧紧攥在掌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放心,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敢将主意打到你头上,本王定让他后悔莫及!”
他的话语中带着凛冽的杀意,让车厢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但江挽青却从中感受到了被珍视和保护的安全感。
马车在寂静的雪夜中平稳行驶,终于回到了摄政王府。
锦墨堂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卸去繁重的冠服首饰,江挽青只觉得浑身一轻。云袖伺候她换上舒适的常服,楚肆则去了书房,想必是去安排调查玉簪之事。
待楚肆回来时,已近子时。他见江挽青并未睡下,而是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卷书,显然是在等他。
“怎么还不歇息?”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书卷放下,触到她指尖依旧微凉,便皱了眉,“手这样凉,可是又冷了?”说着,便将她的手再次拢入掌心。
“不冷,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江挽青靠进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王爷,我总觉得,这玉簪之事,或许只是个开始。”
楚肆揽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本王在,无人能伤你分毫。”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本王便让萧寒亲自去查那商队和玉簪的来历。至于靖王那边……本王也会派人盯着。”
江挽青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外间风雪再大,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觉得无比安心。
“睡吧。”楚肆吹熄了灯,拥着她躺下,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一切有我。”
黑暗中,江挽青依偎在他怀中,听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心中那因玉簪和靖王而起的波澜渐渐平息。她知道,前路定然不会平坦,但无论遇到什么,他们都将共同面对。
而此刻,远在京城某处隐秘宅邸的书房内,烛火同样未熄。
靖王楚恒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雪,神色莫测。他手中,也拿着一支玉簪,无论是玉料、水头,还是那木兰雕工,竟与江挽青那支有着**分的相似!只是他手中这支,花瓣已然绽放,而非江挽青那支含苞待放的模样。
“她……戴上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阴影处响起,看不清人影,“看来,她并未起疑。”
靖王摩挲着手中的玉簪,眼中情绪复杂难辨,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像,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丝决绝:
“计划照旧。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雪,依旧无声地下着,掩盖了所有的踪迹与密谋。但这个寒冷的冬夜,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