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岁时记 第47章 诬陷

那团黑气听到声音，便呆滞了瞬，下意识地往钟家小子的方向涌。

容纳它的瓷器瓶子却已四分五裂碎了一地，黑气径直冲向钟家小子。眼见那东西撞向自己，钟家小子再顾不得其他，匆忙抛出一枚玉牌，把厉鬼收进来。

蓝漾已经推门而入，低头看见满地的瓷器碎片：“这是怎么了？”

钟家小子忙道：“我手滑摔碎了而已，没什么的。你先别进来，小心踩到。”

“我去叫人来收拾。”蓝漾转身离开了。

覃灯和阿玥惊魂未定，收好灯笼和刻刀，趁钟家小子无暇理会她们，悄悄退走了。

待离开疗养院，阿玥惊得直喘气，嘴里念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覃灯摊开手掌便是满手心的汗：“这人什么来头，还养厉鬼？怎么无常不管他们？还好有那位姑娘，这厉鬼似乎有些怕那位姑娘。”

那人的来头阿玥没法如实说，只能无奈地笑笑：“这活我们做不了，如实向客人说吧。”

“我这就去寻客人——”

“不必了！掌柜的，我去寻吧。”阿玥打断她，“客人点名要我接，是我接不了了，该我亲自去说，你就别淌这浑水了。”

覃灯皱着眉拒绝：“这怎么能行？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阿玥忙道：“不麻烦的，兴许见我一个人，对方更好说话呢。掌柜的，我还想托你告诉我老师一声这情况呢，省得她在下面不放心。我去去就回，指不定我回去的时候，你都还没离开我们客栈呢！”

覃灯还想再说，阿玥已经推着她走：“我答应了老师，有事情不能瞒着，要尽快跟她讲的。掌柜的，你就帮帮我这个忙吧。”

覃灯拗不过她。

目送覃灯离开，阿玥只缓了缓神，便往钟家老宅去。

覃灯与她们棺材铺的掌柜的相识多年，平素对阿玥很是照顾。棺材铺掌柜有事外出时，阿玥总去覃灯那儿待着，随她吃百家饭。

那二位要聊的事情大概是不适合让覃灯听见的，况且本就是自己连累了她，到底不该让掌柜的再因自己陷入这样的风波。若是那钟家小子不得不除，有自己冲锋陷阵，也算是她们商会尽了心，不必再祸害别人。

离钟家老宅愈近，阿玥愈觉沉静。就像她同许却云说的，这既然是她想做的事情，那她便去做就是了。

到了钟家已近清晨，阿玥费心辨认了一番固过魂的阴魂气息最盛的地方，找准了厢房，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敲门。那一刹那，宅里的厉鬼明显活跃了瞬。

她亦是阴魂，那敲门声只有鬼魂听得见。

来开门的是邢不停，见了阿玥，她眉梢微挑：“阿玥，你怎么来钟家了？”

“是为钟家小子的事情。”阿玥避开了面前人的目光。

邢不停点头：“先进来吧。”

关上门，邢不停等着阿玥开口，阿玥却不知为何在迟疑，倒是孟不休率先问出：“解决了？”

“没有，抱歉，出了意外。”阿玥把事情说道来。

邢不停听了经过，问出的却是：“你们可有受伤？”

阿玥着的是棺材铺的衣服，沾了太多灰尘，称得上是灰头土脸。许是甚少遭遇这样大的事故，阿玥垂头丧气的，原先明亮的眼睛都黯淡不少，眉眼都带了落寞。

她敛眸，没有说实话：“幸有那位蓝漾姑娘出现，喝住了家养鬼，我和掌柜的都全身而退了。我托掌柜的回去给商会通知，若是实在棘手，也好早些带些帮手回来。”

邢不停不觉有异，点头道：“如此也好。这回是我们轻敌，没想到钟家老头留了些本事给自己儿子，那姑娘兴许就是破敌的关键。”

“蓝……蓝漾姑娘也有异术在身？”孟不休插嘴问。她们虽没和蓝漾当过几日真母女，但真说出名字，还是觉着别扭。

阿玥摇头：“不像。”

“我们还得先走一趟瞧瞧。”邢不停道。

阿玥道：“好，你们何时方便？这事还得尽快，拖得越久越容易生事端。我还认得去疗养院的路，不必等掌柜的回来，就让我一人领你们去吧——”

“阿玥，你回去吧。”邢不停却道。

“什么？”阿玥怔住了。

邢不停言语温和：“找你来本是想看看你们商会如何运作的，这事棘手，还是我们有阳世身份的人去得方便。你不必担心，我们光明正大地去，若有问题，也能及时离开，比魂魄状态前去安稳得多。”

阿玥茫然地眨眼睛，说话都结巴起来了：“我、我不去？不是就该让我……我不去的话那……”

不该是自己极力抵抗还是被忽悠上阵，不得不忍辱负重么？这又是什么打法？

难道像收红包那样，对方先客气一番，自己还得推拉一下？

阿玥试探地问：“那多不好，要不还是……我去吧？你们也多一个帮手。”

邢不停竟十分坚决：“你早些回去，别让你老师担心。”

原该是阿玥说的话却被邢不停抢先了，阿玥一时转不过弯，机械地上下摇晃脑袋：“好。”

难道真是老师想太多，邢姐姐其实根本没那想法？

阿玥心里发虚，顿时有种背地诬陷了别人的不自在，连忙为自己找补：“邢姐姐，你们一定要小心，钟家小子虽然没什么用，但那家养鬼厉害得很。不知蓝漾姑娘有没有什么秘密，若能让她帮你们一把，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又说了些家养鬼的特点，邢不停一一记下。

临走时，阿玥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克制，一步三回头地向她们二人挥手：“邢姐姐，孟姐姐，我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有危险，一定记得及时叫我，我肯定立刻来帮忙！”

“你就安心去吧，走之前还要诅咒我们一句，真不消停。”孟不休笑她，见她走了，便低声问邢不停，“还是心软了？”

这可不是她们原本的计划。

邢不停坚决不承认，努力无视她戏谑的笑脸：“放长线而已，以后她自有更大的用处。”

孟不休只笑而不语。

天很快亮了，晕了整个后半夜的钟家老头悠悠转醒。

钟家老头一拍脑袋：“我怎么睡过去了？我昨晚是在……噢！本想亲自去看看的，罢了罢了，有我钟家的鬼出马，没有摆不平的人。等会儿就去把那人拖到地下室去，也不知道那些小鬼吃不吃。”

这么想着，钟家老头直接去了那二人的厢房，果真看到“孙女”倒在床上。

钟家老头想把孟不休扛起来，无奈身体条件实在是跟不上，只好奋力拽着孟不休的手往地上拖。

“居然还挺轻的。”他嘀咕。

一路拖到地下室门口，钟家老头费劲巴拉弯腰开门，拧了半天钥匙终于拧开，一抹额头，一大把的汗。他气喘吁吁转身，打算把孟不休扔进去。

一转身，便看见本该已经死了的人，站在他身后。

“爷爷，你在找我吗？”

“鬼、鬼、鬼啊！”钟家老头竟脱口而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往后一栽，从楼梯滚进了地下室。

“……”本只打算小小吓他一吓的孟不休无语了，“不是鬼帝的人吗？不是自己还养鬼吗？怎么这种人还会怕鬼？”

这下倒好，自己还得把他拉上来。

孟不休进了地下室，钟家老头一见她，又是浑身一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孟不休奇了：“爷爷，你怎么了？”就算是借尸还魂了，也不该这么大反应吧。

钟家老头强装镇定，自以为不经意地问：“没、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爷爷，我叫钟漪，涟漪的漪。”孟不休露出标准化微笑。

钟家老头险些白眼一翻，再次撅过去。

孟不休这下明白了。

哪里是怕她借尸还魂，分明是想起那鬼婴了。

钟家老头看她一眼，就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飞快避开。真真是奇怪，明明那鬼婴也才几个月大，一般人压根看不出五官的特别之处，刚才他转头看见这“孙女”的时候，就莫名有种看见那鬼婴的感觉。

定是最近精神不济，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钟家老头后知后觉面前的人竟然还活生生站着，心里一惊。再想到这人竟进了地下室，他不由骂自己糊涂，且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只好赶紧引人出去。

于是他一口一个“乖孙女”，装作关心地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顺势领她走上楼梯。

孟不休被他突然变得神经质的称呼喊得直犯恶心，连演祖慈孙孝都困难了许多，暗地里嘴瘪成一条缝，嘴角往下拉得不成样子。话语里应付着钟家老头，眼角余光不忘扫视这地下室。

她对这地下室有些印象，应是做鬼婴的时候待过。这里装潢复古，大大小小的匣子玉饰摆了不少，孟不休简单一扫，就隐约想起自己见过其中几个摆件里住着的小鬼。

这地下室，大抵就是钟家养鬼的主要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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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