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师逆徒 第30章 陌路1

无根海的日子漫长得很，莲雾素来都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在安静的海底一呆就是一百五十年，才走过了一半的时间，之前都是盘启钻出来跟她说话，如今是她有事无事便把盘启喊出来说话，盘启被烦得都不想搭理她。

日复一日，莲雾除了盘启这么个能说话的老龙邻居，闲暇的日子就在数头上的飞鸟。被火烤得已经习惯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三百年的日子或许并不久远，只是她放心不下修云，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那日出去她就没再能回去，转眼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对于神而言这不算长，莲雾又在数头上的飞鸟。一片叶子缓缓落入海面，沉入海底，在她的眼前停下。

“你总算想起我来了？”莲雾抱怨着。

叶子化作一人的影像，正是黎昕。“我也想早点来看你，可东荒大乱，我去平息祸端，一去就是一百多年。刚好给耽搁了，伏羲去了凡间至今未归，轩辕姬倒是想来，可每次都被二郎神的狗给拦住了。不是大家不来看你，实在是……”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只想问你一事。”莲雾欲言又止，抬眸道，“修云他……”

黎昕早知道她一定会问修云的事，并不意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修云他………”

“不会被他们抓住了吧？”莲雾紧张道。

“这倒是没有，只是……”黎昕神色黯然，似有难言之隐。

“你直说便是，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的住。”

“既然你早有准备我便也不再隐瞒，修云已入魔道。”

莲雾紧咬着下唇，这是她想过最坏打算，她并不意外，只是亲耳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修云身怀堕陨之力，被六界所追杀，无处安身，他已入魔，加入魔族也在情理之中。

“莲雾，其实我觉得这样不算坏事，至少修云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这话从尚元神君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若日后传出去可还了得？”

黎昕大笑，“传出去就传出去，我这面皮厚着呢。”

“对了，那隐雾山……”莲雾忙问道。

“这个你放心，隐雾山现在由轩辕姬替你看着，魔族不敢进犯。起初天帝指派了旁人看守，轩辕姬知道后便主动请缨去看守隐雾山，现在你那兵器房都变成药房了。”黎昕笑道。

莲雾眉头一紧，“你告诉轩辕姬，让她给我收敛点，敢把我那些宝贝弄坏了，我就砸了她的药炉。”

“放心，这话我会带到的，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看我带了什么。”黎昕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

一百五十年来，莲雾连口水都没喝过，更别说酒了，闻到酒香便忍不住咽口水了，“还算你有点良心。”

“别的做不了，这点事我还能做到的。”黎昕笑道，“此番景象也算是良辰美景了。”

莲雾灌下去半坛子酒撇撇嘴，“良辰美景？滚滚熔岩置于脚下，若是落下去连骨头渣都不剩，亏你还觉得是良辰美景。”

“脚踩火海，头顶水天，本是两极之物，如今却汇与一体，怎就不是良辰美景了？”黎昕这人素来乐天派，对他而言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不开心的，不管何种境地他总是一副豁达的样子。

酒过三巡莲雾也醉了，感觉自己浸在水中，耳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在低语，“我要走了，我本想着带你一起走的，奈何天地间的秩序不破，走到哪里都是牢笼，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了什么就都忘了，你会是一个全新的神，一个任谁也追踪不到的神。当你再度想起，就是这世间枷锁被打破之时。”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莲雾朦胧地睁开眼睛，她成人之前的事记得的不多，那时她只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兵器，天君把心给了凩羽玄珠，才有了现在的莲雾。黎昕已经离开，莲雾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天君身陨的那日似乎也是这样的天空。悲伤也好，幸福也好，她活着就会好好经历这些，因为天君是这么希望的。

又是一百五十年，莲雾终于离开了无根之海。隐雾山彻底变成了药罐子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轩辕姬赶回轩辕阁，隐雾山的大小田地都给轩辕姬种满了草药，莲雾只能答应把田地租给轩辕姬，毕竟这是唯一能夺回主权的条件，这些个花花草草可都是轩辕姬的命。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又似乎一切都变了。三百年，很多事物都变了。月色撩人，窗前的桂花开得甚好，清香怡人，差点忘了今天是人间的中秋节，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

莲雾身侧摆满了空酒坛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不开心，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座隐雾山，朦胧的山间更似披上了一层银纱，若隐若现，如雾中的仙女，朦胧而神秘。半盏佳酿掺杂着月影，用黎昕的话来说也是花好月圆，一派的良辰美景。

莲雾倚在窗前，拈了一撮桂花置于掌心，黑色的长发垂在身后，没有任何朱钗的点缀反而显得她分外的动人，山间月色般的朦胧之感，又有着几分月的清冷高贵。面颊绯红，眉眼含情，百花也失色了几分。

夜渐渐沉了，莲雾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身侧的酒坛子横七竖八，一团黑影落在门前，幻化成一黑衣公子，他身披幕色斗篷，脸埋得很深。身影修长，即便隔得很远，亦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寻常的气息，强大而充满了邪气。

他伏下身，将莲雾手中的酒樽取下，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她因喝过酒变得滚烫的面颊，那是一双修长而冰冷的手，在月色下更显惨白。只是轻抚着莲雾的时候却无比的温柔，莲雾醉得厉害，什么也感觉不到，即便他将她抱起的时候。

替莲雾盖好被褥，他还愿离去，更或是不舍，他坐在床边，只有轻声的叹息。莲雾的面颊绯红，实在诱人，他总是忍不住看着她，轻触着莲雾的面颊，只是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伏下身子，冰冷的唇终于不受控制地吻上了莲雾的红唇。直到听到莲雾嘤咛了一声，他才慌乱起身，望着月色他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看着有几分病态，却是那般动人心魄的绝色，冰雪般的面容让天边的月色都有几分自愧不如。他没有再回头，怕自己真的失去理智吧。

“修云……”莲雾在睡梦中喃呢着。

他的身子不由颤抖着，墨色的瞳孔变成赤红色，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转身疯了一样的离去，带着无限的怒意。

魔界断魂桥下，倒着几个不成样的尸体，他嘴角还带着血，手上也沾满了血，自从修炼了魔族的禁术后，他每次发怒都控制不住地去杀人取心而食。他控制不住，他厌恶这样，同野兽又有何分别，只是他还放不下，放不下莲雾，哪怕是有一丝机会他都想再回到莲雾的身边，只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双手沾满血的他，只会令莲雾厌恶吧。

“原来你在这儿？”红梵缓步走来，曼妙的身姿足以让所有男人为之倾倒，除了眼前这个缩在黑暗中的男人。

“滚！！”他冷冷吼道。

红梵的烈火红唇，微微颤抖，随后化作一个娇艳的笑容，“你去见她了？”

“我让你滚！！没听到吗？”漆黑的长剑已经抵在红梵的喉咙处，只要她再敢往前一步，他会毫不犹豫的刺入她的喉咙。

红梵的眼底是无尽的悲伤，这三百年来她用尽了手段，却始终不能让他正眼看自己，她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了，为什么还……”

不等她把话说完，长剑已经刺穿她的肩膀，冰冷至心底的寒意，没有一丝情分，红梵只觉得眼睛干干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还是那句话，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杀了你！！”他比之前还要冷酷残忍，残酷到哪怕是万分之一的仁慈都不曾有过。

“为什么？”红梵哀嚎着，“为什么你对我总是这般冷酷？我爱你有什么错！！”

“你没有错！只是我不爱你！！”他拭去剑上的血，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好像眼前这个刚被他刺伤过一剑的女子，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不在乎红梵血流不止的肩膀，她的眼泪更是不曾让他有一分的动容。

“血影，尊上叫你！”鬼面公子无疆道。

“知道了！”血影回答道，红梵在他眼里是透明的一般。

“你这又是何必呢？”无疆摇头叹息着，“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修云了，整个魔界除了尊上最可怕的就是他了，你还是早点对他死心的好。”

红梵苦笑着，“死心，我也想，只是谈何容易。”

“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情啊爱啊的，自己活得好才最重要，我也劝你想开一些。强扭的瓜不甜！”无疆替她包扎好伤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关心红梵，或许只是看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