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睢并没有怀疑是他把玛瑙拿走的,甚至还感谢他。顿时,林净玉不想再在偏殿待下去,愧疚也好,心虚也罢,总之,他现在不太想面对他。
他匆忙找了个理由离开,出了殿门,见浮云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林净玉堪堪停下脚步,忽然想起什么,问:“浮云,你上次被罚了吗?”
浮云摇了摇头,说:“没有。”
林净玉嘀咕了句那就好,正准备回青竹殿,被他给叫住,他神色很复杂地说:“陈仙君对少主很好。”
“那个**散不是我放的……”林净玉想要再嘴硬地狡辩两句,被一道平稳的声音打断。
“浮云,过来。”
林净玉见他被唤走,暗自松了口气。
浮云走进殿内,看见陈睢神色晦暗不明,将储物袋扔到书案上,说:“他的事你不要多嘴。”
他只得心中叹了口气,把话尽数咽回肚子里,说:“是。”
次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林净玉打坐到一半,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睁开眼睛。
沉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喊:“少主!我看见后山有野鸡,跑得可快了!”
林净玉不知道他怎的一时兴起,忽然要抓野鸡,但转念一想,晚上加顿餐也好,天天喝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他翻身下榻蹬了云锦鞋,整了整衣服,找出一把木雕长弓,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后山走。
松柏苍翠,古木参天,石阶蜿蜒盘旋地向上,宛若游龙,偶有几只惊鸟低空掠过。
林净玉到处查看,说:“怎的没看见野鸡?”
“可能藏在深山里了吧。”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悠闲,带着点戏谑意味。
林净玉足尖蓦地停在原地,回身挽弓如满月,紧张地盯着站在几层台阶下方的人。
竟然是燕飞雪!
燕飞雪并不怵怕他的箭,他现在不过筑基修为,伤不了他,于是打量越发肆意。
少年雪衣松骨,立如孤峰初霁。箭翎轻贴着冷白的面颊,压下去一道浅印,像雪面被春指轻捻,碾出点动人的粉。
燕飞雪忍不住挑了挑眉,说:“你的记忆还没恢复吗?”
林净玉怔了一下,盯着他说:“你把沉舟怎么样了?”
燕飞雪:“放心,他好着呢。”
“你很在意他?”燕飞雪玩味地盯着他,没有得到答案,薄唇勾出一抹妖冶的弧度,笑得邪气凛然,说:“师父他老人家让我转告你,去参加那个什么劳什子仙门大会,届时进天机阁,要你偷样东西。”
林净玉抿了下唇,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点印象都没有?”燕飞雪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为难,说:“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林净玉隐约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抿了抿唇,握着弓箭的手腕轻微有点发抖,说:“燕飞雪,现在,离开清明宫。”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礼貌,连句师兄都不肯叫,”燕飞雪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忽然欺身而上,瞬间,林净玉撒手放箭!
锃——
“真是狠心啊。”燕飞雪猛地侧身躲开那枚本该正中胸膛的利箭,动作游刃有余,却快得近乎残影,捂住他的嘴。
一枚丹药被压入口中,林净玉皱眉想要吐出来,但那药丸瞬间融化,流入喉咙中。
林净玉捂着嘴,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不是显然易见,毒药啊。”燕飞雪收回手,慢悠悠地对他说:“如果你不想死,最好还是乖乖地照我说的办。”
林净玉听见他威胁自己,小脸逐渐变白,缓缓放下弓箭,对他很排斥地说:“我现在还未结丹,不能参加仙门大会。”
“这还不简单,”燕飞雪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说:“我找个炉鼎美人给你送过来,魔门双修之法众多,保准你能结丹。”
林净玉有点气恼地说:“为何你们偏要找我?”
“崔素素死了,不然,也不能叫你进天机阁啊。”燕飞雪提到此人,眼中有一瞬间的凝重,很快恢复正常:“那就这么定了。”
林净玉忍不住出言,说:“你们不怕我告到天机阁?”
“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是魔门中人,能这般顺利地顶了清明宫这少主的位子?”燕飞雪倒也不吝啬告诉他,说:“你放心,七星宗会护着你,保你无恙。”
林净玉不以为然,说:“那崔素素因何而死?”魔门的保证在他眼中简直跟放屁一样。而且,他们是同门,不是照样喂他毒药?
燕飞雪笑眯眯地说:“那还不是她自己选的,人各有志。她好歹也是我师妹,大家同门一场并无梁子,何至于杀害她。”
林净玉神色微动,心中存着许多未出口的疑问,试探说:“你可知真正的清明宫少主去了哪里?”
燕飞雪不在乎地说:“大概是死了吧。”
林净玉见他表情不似作伪,难免沉默了几秒,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他当年的事情,燕飞雪就警惕地抬起眼说:“我得走了,小师弟,你别怕,到时间我会把解药给你。”
说罢,他足尖轻点掠过山林,瞬息掩去身形气息。
林净玉独自站在山林中,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事情的复杂出乎他的想象,他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是魔门派过来的细作。
很快,阵阵脚步声传来。
林净玉转过身,看见薛扶光带着几名内门弟子,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手中持着只罗盘。
他见到林净玉,皱起眉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打野鸡。”林净玉决定暂且隐瞒下来,晃了晃手中的弓,说:“何事如此匆忙?”
“护山大阵被触动,宗门内有魔气隐现。”薛扶光见他全须全尾,将他拽到身后,说:“别乱跑,就这点修为不够魔修炼丹的。”
林净玉:“……”
在得知自己是魔门弟子后,林净玉听这席话,心情格外复杂,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薛扶光见他低头沉默,稀罕地嘲讽他一句,说:“你被吓傻了,不是抓野鸡吗?你的野鸡呢。”
林净玉:“……没抓到。”
薛扶光嫌弃地说:“笨死了。”
最终,魔气的来源也没找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倒是抓着两只五彩斑斓的野山鸡回来了。
林净玉拎着野鸡翅膀,说:“我想进万仙阁。”
薛扶光脚步一顿,说:“你结了丹再说吧。”
林净玉只是想听取经验,问:“你当年是怎么进的万仙阁?”
薛扶光瞥了他一眼,说:“当然是比试切磋,跻身同辈前十名就可以直接进阁。”
林净玉:“……我觉得哪怕结丹我也打不赢。”
薛扶光嘲弄一笑,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宫主有意让你进阁,定然是有所打点,你不必太过担忧。”
林净玉沉默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薛扶光见他一言不发,说:“今日怎的一句话都不说。”
林净玉摇了摇头,说:“无事。”
这两日,林净玉都闷在殿内,比平常沉稳了不少,不仅成日翻古籍,还专门请了医师,可惜,都没能探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毒药。
陈睢叫他陪自己写心诀,他也经常推辞不肯来,说辞含含糊糊,似乎是在躲着他。
夜里,哪怕陈睢跟他同榻而眠,他也不多说话,显得格外沉默寡言,只在怀里叫他揉捏。
陈睢垂下眼睫,藏住眼眸中翻着漆黑的情绪,浓稠又冰冷,心中虽然不满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把人整个按进怀里,搂得比往日更紧,像是要将对方嵌进骨血,嗓音清越中带着点诱哄,说:“净玉,今日做些别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