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晚上风大,权释给喻辞穿好宽松的外套,放人站到地面上,抬眸问:“能走吗,用不用我抱你?”
喻辞瞪了他一眼,登时两指一掐权释脸颊肉,说不出话但眼睛和表情足够凶狠:“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有师姐和宋屿…”
喻辞一头雾水的脑子混沌不堪。
师姐突然变成TBT的执行官Heart他还没消化,脑海又涌上明明知道这是场鸿门宴却还要让他和宋屿来送死的宋继清。
“别着急,一件一件和你解释。”
权释干燥温暖的掌心安全感十足,他搀着喻辞慢慢朝回走,声音认真道:
“这两个月,一早安插进A国的秦知节和林潜用假身份露脸混迹了各种圈子,加上情报处在暗网和黑市传播他们制造售卖和GCM类似的药物,在月初成功达成了目的,让宋继清注意到了这俩来自A国胆大包天到试图从他手里分杯羹的年轻人。”
“等到时机差不多成熟,我们打着想要与他合作的旗号开始瓦解他的戒心。他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在他第三次改掉线下见面的时间后,秦知节收到了来自宋继清的邀请——或者可以说是试探他的真实实力。”
喻辞不由得看向崩塌成断垣残壁的交易点,似懂非懂的眸子闪过淡淡亮光。
“不错,吞掉AR是秦知节约见宋继清的一封请帖。”
权释掌心贴在喻辞肩头,密密实实的给omega挡着扬起风沙并不温柔的风:
“至于万来仪——”
“辞辞,她不是你老师的亲生女儿。”
喻辞眸生疑惑,这个消息像个重磅炸弹一样轰地他原地开裂!
师姐竟然不是老师的亲生孩子?!
喻辞仔细回忆这么多年两人之间温情脉脉的相处,俨然一副正常家庭再普通不过的父慈女孝,怎么可能——
师姐怎么可能不是老师的亲女儿!
“万来仪自小作为孤儿在AOT长大,被万长矣收养之后扎根在了M国总部任职情报处部长,她十八岁从上任Heart手中接过红色飞鸟徽进入TBT行政区,所以这也是喻谧教授的亲儿子——”
“你的哥哥喻词,能在宋继清的地盘上完好无损的被江之鲤带回Meawa的真正原因。”
“辞辞。”
虽然一早师姐告诉过他喻词已经安全的消息,可再次从权释嘴里听到,喻辞微微颤抖的双眸还是涌上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感受着权释轻轻揉搓自己指节掌心的亲昵温度,仅仅微微能收拢到一丁点声音的耳朵又听alpha说:
“你还记得抓捕方文琪的那个晚上吗?”
喻辞抿唇点点头,不过面颊当即一皱,做了个竖起拳头捶打空气的姿势。
权释被他逗笑了,狭长眸子含着宠溺,侧身挡住急切狂奔处理现场的队员,压低声音道:
“那晚你揍的和宋屿长的一模一样的尸|体,才是害死乌拉尔一城人的罪魁祸首。”
“宋屿和万来仪一样,但他打小被当做卧底培养,八岁左右就潜入了宋氏,一直被宋继清当做义子养大。他是TBT获取宋继清情报的重要来源,其实当晚我们就从他口中知道了喻谧教授和万来仪在宋——”
权释手心忽的被喻辞挠了挠,omega皱着眉心似乎非常抗拒这个话题,他使劲摇了摇脑袋,神色认真诚挚的对着权释做口型:
“我从来就没有不相信你…!”
小云山上宋继清捅破这层窗户纸时,喻辞其实心里的确犯了点波澜,但也只是像柳条被风吹拂扫动平静湖面的那点涟漪。
并非是无脑信任。
TBT一年时间带给他的安全感很快就冲散了这层龃龉——
他们把他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替自己擦掉脏污抚平创伤,将他从孤苦伶仃谨小慎微的防备警戒里硬生生拽进了充满语挚情长的大家庭。
那是曾经只有在喻谧和万来仪身上体会到的感觉,有时候谎言未必都是恶意的,至少所有人的心脏都可以是蜂窝煤,但亲手带出来的边序自己可是知根知底到连他底裤什么颜色都摸得清。
而且,他也会像哪怕在筑巢期被他“抛弃”的权释仍然选择相信自己一样,毫无保留的选择信任这个满腔赤诚之心早给了他的alpha。
权释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都可以是谎言,可一个omega愿意让alpha在身上永久的留下霸占他这辈子标记,这是一个满含爱意无法反驳的如山铁证。
就如同完全标记之后,紧密相贴的俩人哪怕不用多言,也能从彼此身上的信息素感受到炽热灼灼的坚定情愫。
只能说——
权释冷冷一挑眉。
讨人厌烦的筑巢期误人!
当然这个近乎没牵动面部微表情的动作没被喻辞注意到,omega眨眼之时就让权释得逞的偷袭到了嘴角,但他也没别扭,因为肚子里的小宝贝也感觉到了alpha父亲的信息素,表达喜欢的方式又是闹腾的吐泡泡。
喻辞恶狠狠的瞪了权释一眼,在alpha无辜躺枪的不知所措中,揪着人温暖的掌心从腰移到小腹上,这才短短沉了口气,颇有一家之主的架势朝着权释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坦白从宽。
“咳咳——”
权释以为他发情期要到了又肚子疼,一边极有技巧的轻揉舒缓,一边不自在的思想抛锚下意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权利和声望太足也不是件好事,宋继清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和宋屿长的近乎一样但脑子简单更好管控的alpha,想要铲掉这颗早埋在心里暗生怀疑的倒刺,只是宋屿下手比他更快。”
后面的不用权释多说喻辞也猜的到。
难怪。
喻辞扯扯嘴角,即便顶着宋穆的名字,他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看见就想狂揍某个骚包的雷达堪比DNA鉴定。
这么说来,师姐肚子里的孩子——
喻辞阴森森的一凛眸子,心下疑窦丛生。
“还有宝贝,其实宋屿还是——”
“权执!”
指挥车的门唰然拉开!
“小喻老师!您没事太好了!”
夺门而出的边序看见安全无恙只是侧脸擦破点皮的喻辞惊喜万分,他赫然搂住omega,巨大的冲力差点撞到破了嗓子的喻辞都闷出了声!
但很快边序神色一紧,他难得一本正经的道:
“权执!咱们该撤了,宋继清三分钟前亲自给秦知节发了邮件,说他十五分钟左右到AR大本营!”
夜风吹的纷乱。
远处颠簸的车子晃悠着两束大灯,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已然不同于两个小时整顿森严的废旧小镇驶来。
喻辞让血浸染成深色的单薄衬衫在咆哮风里风干成了片,他几步之遥外浑身狼狈的秦知节和佯装受惊的林潜依偎在一块说小话。
脚边跪着清醒了但和喻辞一样哑声失聪的纳德诺,全贯和方隐早就换了身吊儿郎当的装备,带着两队看起来混混的TBT队员,持枪瞟向喻辞身旁已经没了生息救主有功的“宋穆”。
稍长头发掩盖的腺体下还残留着alpha恶劣的牙印,喻辞抿抿漂亮的唇瓣,风里好像还萦绕着眷恋不舍却不得不松开相扣掌心后权释吻在他耳边的话:
“委屈你再忍耐几天辞辞——”
“只要能确定宋继清的制药工厂,我就来接你们回家!”
喻辞浅浅勾唇一笑。
那时候,他也能亲口告诉他的alpha宝宝的存在了。
说到底宋继清对他也不算完全信任。
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短。
喻辞除了这次被他貌似商量实则当了棋子扔来AR做诱饵,剩下的时间要么被监视在生科所,要么打着家和万事兴的名义“请”回邸宅吃晚宴。
对于涉及药品工厂的事,满脑子只要能钻研出来angel第三阶段“黑荆棘”的喻辞像被调试的机器人一样输入了不需考虑的指令。
映入喻辞眼底的车子骤然摆尾甩在了他的眼前,驾驶位不比宋穆年轻的alpha——
或许又是喻辞从没见过面但应该称作义兄的家伙,正恭恭敬敬的架好轮椅,扶着宋继清坐下,才不疾不徐的推着人绕过车身的遮掩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知节和林潜率先站起来。
不过宋继清并没有先搭理他们的意思,面作忧心忡忡的牵住喻辞的手悬心问道:
“新星,快让父亲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喻辞无感的反应依然冷漠到不咸不淡,他随着宋继清转着查看自己的身体,最后将那抹让人不爽的视线落在了他脸颊蹭伤的地方,半晌后,omega轻蔑笑两声,打眼瞟向地上让炸的面无全非、黑黢黢、冰冷冷的“宋穆”,冷言冷语的扯着劈开的嗓子,不成调的道:
“宋先生,我想你更应该先关心一下我旁边这位两个小时之前还是个鲜活生命的义兄吧。”
“你是最重要的的。”
宋继清温和担心的双眼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甚至再听到喻辞沙哑不堪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完整语调的声音露出了更为心疼的眸光,少顷,他拍了拍喻辞冰凉的手,嘱咐推着他的青年去拿大衣,回头又对着omega情真意切的道:
“他的死活不重要,父亲派他和我们Nova一起,就是为了保护你的。”
“那你确实达成目的了。”
喻辞眸子懒得在他身上多停留:
“我可差点也被炸死在这儿!”
“新星,宋穆只是第一层保护你的屏障。”
宋继清温润一笑,眸子这才饶有兴味的落在晾了良久的秦知节身上,缓缓说:
“我想护得住你的安全,才是秦少拿来和我谈合作的最大诚意。”
浑身尘土污渍遮不住秦知节天生该当衣冠禽兽的潜质,他掌心贴在胸前,诚心诚意对着宋继清九十度恭敬鞠躬,随后缓缓直起身子,让一众下属粗暴的把困在狼窝中间的纳德诺扔过来,手心摊开指向满载而归的猎物,深切的道:
“当然,不仅如此,将宋先生的老朋友活着送到您的面前,也是诚意的一部分。”
受到火光剧烈波及的纳德诺完全丧失掉了说话的能力,他凶悍狠毒的瞪着秦知节,怒发冲冠的狰狞着身子试图通过复杂的面部表情和沙哑呜哇的牵强怒音向宋继清传达什么。
“啪——!”
林潜一个清脆的巴掌甩了过去,他晃着震麻的手腕,轻挑的眼尾满是不屑道:
“认命吧Johnson先生,没被炸死是你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选择,怪只能怪你蠢,还没搞清楚吗,从一开始你早就成为了我们献给宋老板的囊中之物!”
喻辞不便插话。
他靠着宋继清而站,面色无异心下却乐得看见林潜能有如此性格外放的模样。
“啪啪啪…!”
宋继清礼节十足的优雅,他温文尔雅的精致面孔向来让人琢磨不到一丝纰漏,抬手示意之时,身后的alpha挺直腰板已经拔脚而去,几秒后,叠的工工整整的白色纸片出现在秦知节的手上。
“秦少的敲门砖我很满意,为表心意,旁边那个害的你们折损了不少人手的家伙就交给秦少处置了。”
“记得——”
车门不轻不重的弹开。
雇佣兵展臂恭敬的搀扶肩搭大衣的omega上车后,推着宋继清移步副驾驶,儒雅随和的中年alpha颔首抿唇,霎时偏头看去漫不经心展开纸条的秦知节,眼底划过苍冷的深意:
“后天,还请秦少带你的人和东西,我们如约见面。”
隔着光调黯淡的玻璃,喻辞静而轻的浅色瞳孔微乎其微的倒映出林潜他们最后一眼。
钢笔走珠划过的字迹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秦知节唇角浅笑扫了一眼,不远处悍马起步扬起风沙,他在一抹叵测不明的视线中,手心摊开接住方隐两手奉上的打火机,随着“啪”的一簇火苗肆意肆意摇曳,纸片很快化成诡谲窜动、随风而逝的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