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等到神使觉得时机到了,自然会让我进结界的。”
“那月探使可有看出些什么?”左丘云有心想探她实力,便故意开口询问。
后月瞥他一眼,眉心微拢:“你我所见又能有何处不同,若再不找办法多寻些羽灵草,只怕再过三年,神树将挂满枯叶。”
左丘云神色一凛,看向不远处的神树,道:“这几年羽灵草锐减,神树也肉眼可见地衰弱,左丘家已然是想尽办法在整个漠天搜寻羽灵草,只是数量仍然不能与之前相比。”
气氛有些沉重,第五夏向来不喜欢这种过于严肃的场合,站在两人身后难免抓耳挠腮,最后实在受不了,忙开口道:“事情已然如此,既然已经在找法子解决,就别总是愁眉苦脸的了。”
后月将视线从神树上收回,轻笑了声,点头道:“你说得对。”
左丘云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一天天的净会插科打诨。”
第五夏瞪他一眼:“我跟着唉声叹气你就高兴了?”
左丘云不理她,第五夏也懒得跟他拌嘴,便对着后月道:“我们准备了晚宴为月探使接风,届时左丘家所有人都会参加,还望月探使与承晚少侠能一同出席。”
后月问道:“这是左丘家自查的一种手段?”
左丘云点头。
后月只笑:“还望左丘家别让我失望。”说罢,又突然想起什么,道,“承晚这人口味独特,寻常食物只怕入不了他的眼,若他在宴席上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各位多担待。”
“这好说,让管家去了解一下他的喜好便是。只不过……”
第五夏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适才他找我问事,我才知晓他此行并非为神树而来,既然与神树无关,那么仅凭月探使好友的身份,左丘家很难一直给他优待。”
后月垂眸,声音有些轻缓:“如今他虽置身事外,但或许有一天……”后月抬头,看向明亮的天空,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然转成郑重,“或许有一天,他于漠天而言,会是举重若轻的存在。”
……
承晚在左丘家管事的催促下合上奴仆名册时,晚宴已接近开宴,管事着急忙慌地将他带去宴客厅,甫一进门,便有多双眼睛向他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承晚自知理亏,忙抱拳请罪:
“承晚来迟,耽误各位时间,不敢请左丘家主见谅,我愿自罚三杯赔罪,还望各位不要因我扰了好兴致。”
左丘云没发话,底下的人也好整以暇地静坐着,偶有几人不怀好意地看向后月,却也是触及便移开,第五夏也瞧了一眼后月,随即向奴仆招了招手,高声道:“给承晚少侠上酒,越烈越好!”
第五夏话一落,便有窸窣的议论声不断响起。
承晚一顿,心知自己牵连了后月,但还未来得及去看后月的表情,便有人将一壶酒端到自己面前。
精致的高脚银杯盛满酒推向自己,承晚酒量不差,并不犯怵,端起酒杯敬向在场众人,便仰起脖子一口气倒入喉中。
“承晚!”
后月见承晚一饮而下,忙开口叫住他,周围偶有惊讶的吸气声,却都在承晚剧烈的咳嗽声中化做嘲笑,后月本来还在犹豫承晚能否受得住这左丘家的酒,现下答案已出,只能叹口气,朝身后奴仆小声吩咐了几句。
那酒又涩又烈,从喉中滑过像火星落入草堆,引起一片干燥的火焰,烧得承晚一时间连话都说不了,下意识地咳起来却更像揣了把刀子在喉咙里割来刺去,一时间涨得满脸通红,好不狼狈。
后月摇摇头,起身往承晚走去,接过他剩下的酒,承晚咳嗽仍止不住,却还是立刻伸手去拦她。
后月侧身将他格开,单手向高座上的众人抬了抬酒杯:“承晚不知礼数,多有得罪,剩下这两杯由我代饮,还望左丘家的各位多多见谅。”
后月擒住承晚阻拦的手,淡然地将那杯烈酒喝下,饶是后月身负神力,一杯酒下肚却还是让她的脸庞迅速升温,左丘云与第五夏对视一眼,似有些踌躇,但后月面不改色,转眼又是一杯。
那酒烈得很,承晚已然有些头晕目眩,莫说来不及拦后月,他也无力拦后月,只见后月替他喝完酒,便向左丘云点了点头,拉着承晚回了他们的位子上。
周遭议论声不断,落在后月身上的视线也变得意味深长。
两人甫一坐下就有奴仆上了解酒汤,后月命人将醉得没法坐稳的承晚架起,自己点了他几个穴位,卸了他的下巴强行将解酒汤灌下去,再将他的下巴重新掰正,将左丘家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左丘云轻咳一声,管事也回过神来,忙拍拍手叫仆从上菜,笙箫缓缓奏起,承晚甩了甩头,稍微清醒了点,小声委屈道:“前辈,还挺疼的……”
后月冷哼一声,在心中念道:“你活该,合该让你长点记性。”
承晚一愣,也在心中默念回她:“抱歉,连累了前辈替我喝了两杯酒。”
后月端起自己那碗醒酒汤一口口饮下,问他:“你知道自己错在哪?”
承晚叹气,颇为懊恼:“我本想着我不是这场晚宴的主角,应该不需要我太早入座,没想到……”
后月笑了一声,语气冷淡:“错。”
承晚揉着脑袋不解地看向她。
“你错就错在在不了解漠天,不了解左丘家的情况下竟贸贸然夸下海口,你既知道漠天吃食不合你胃口,对入口的食物过分挑剔,怎在酒这一物上松了警惕?”
后月将手中的碗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一记响声,“左丘家的烈酒在漠天可是一种刑罚工具,酒入喉如吞刀火烧,一杯可醉上百日,一坛下去便可登极乐,你若真三杯酒下去,可是要去掉半条命?”
“还好这解酒汤送来得快,原汤化原食,醒得快,但是你今晚少不了要吐一宿。”
承晚不解,脸色也有些难看,只觉得左丘家做事太过分:“我只是没能提前入座,甚至未曾晚到,何至于叫我这么难看?”
后月抬眼梭巡了一圈座上的所有人,凉凉笑道:“不是给你难看,是你被我拖累。”
“什么?”
“左丘家那群坐在上头的,都想探我的底,左丘云想用酒来叫他们明白,本来你该见了那酒就不喝的,等我给你解围便是,哪想你端起来就喝,倒给他们吓了一跳。”
承晚一时颇感无奈,也觉得自己过于莽撞,谁都无法怪罪,谁叫自己将刀递了过去,还把脖子洗净了呢。
“月探使好酒量,苓钦佩不已。”两人对话间,忽有一道女声插进,后月抬头,端起那碗解酒汤向她开口:“大当家客气了。”
承晚现下脑子逐渐清醒,虽然胃里颇感不适,但好在还能忍耐,还能重新去瞧一下这晚宴都有何许人也。
早些时候左丘家管事曾与他提过一嘴左丘家人丁不多,他还想便是没有上百,也该有几十,但如今一看,却仅有十二人,属实是稀少得罕见。
正与后月说话的是二当家左丘苓,她一发话,其他当家的也纷纷附和。
忽有一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捏着一精致小杯立于后月面前,一手撑着桌面一边眯着眼,细声笑道:“月探使,再来一杯?”
后月仍端着那碗解酒汤,与他轻轻一碰:“三当家,再喝下去,怕是要误正事了。”
三当家左丘巩不依不饶,捋了捋自个的唇上须,哈哈笑道:“正事?今晚这顿宴席的正事不就是与月探使相熟么?这酒不喝,如何相熟?”
后月嘴角挂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没有动作。
“只怕是会误了这位探使大人打探咱们左丘家的正事吧。”
说这话的女子手里捧着一支烟斗,头发梳得十分利落,一副干练打扮,年纪大约比左丘云大上七八岁,说话间瞥了后月一眼,眸中满是不屑,一口烟吐出,熏得旁边的四当家捂了口鼻。
“大姐!”四当家皱着眉挥走烟雾,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二当家瞅都不瞅他一眼,继续悠悠地吞云吐雾。
“二当家,慎言。”左丘云右后方坐着的一位老者忽然开口,声音粗粝,但却中气十足,殿内吵闹的笙箫声竟也被他的话盖了过去。
二当家撇撇嘴,不再开口。
“三当家,该落座了吧。”又一老妪拄着拐杖往地砖上轻敲,承晚循声看去,恰好对上她闪着精光的一双锐眼,承晚冷静地回望过去,那老妪已然将视线调转在三当家身上。
“瞧好了,适才最先开口的,是左丘家的大当家左丘苓,拿烟斗的那位,是二当家左丘英,被她吐了一身烟的是四当家左丘礼,至于我面前这位,便是三当家左丘巩了。”
后月趁此机会与承晚密语,解释着左丘家这并不复杂的家族关系,承晚则问道:“这些当家的,原不是按年龄来排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