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煦觉得范屿则和那些嚣张跋扈的关系户不太一样,他虽然好吃懒做,上午带零食下午点奶茶,让他去盖个章也不情不愿的,但盖章这种事就是谁都不愿做的,舍生取义的事情(?)傻逼的行政大爷总会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卡住:
你这是债权申报表,不是申请书啊,你这授权依据怎么选的是“申请书”?
不是哥们,你这授权依据只有两个选项,不选“申请书”难道选“起诉状”吗?我要是选了你肯定又不认可!
这是柳总作为新人第一次盖章的时候,他没能搞定行政大爷,被退了回去,还得是程总亲自出马,气势汹汹地跑来行政印章室,指着法院发来的函说5个工作日要盖章给法院,不然申报不上这五百万债权你们印章室来补!!!
程总对印章室的人毫不手软,印章室有时会说你忘了写“本页为城镇银行XXX的盖章页,以下无正文”什么的,程总说行长的车就停在下面等我,他捎我去开庭,五分钟盖不出来我就拽着你和章一起去开庭!!!
但柳总没这种气魄,所以盖章这种杂事破天荒交由程总来办。小范来了之后,柳千煦也是突发奇想试试小范能不能盖得出来,毕竟部室老油条还是蛮给新人面子的。
小范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说哥哥们行行好少写一个句号不会死人的法院也认的只要句意通畅就可以的我们走这个流程要经过七手最后去到行长那审批光是流程就走了三天呢您要是觉得不对给退回了那岂不是在说行长审核不力?
总之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是让那快退休的大爷把章给盖了,然后顺利寄给法院。
范屿则自认并不是一个会求人的,除非求着云潇哥当他男朋友。自打那以后他就明确告诉柳总这活爱谁干谁干他是再也不去盖章了。
他也是个喜好分明的人,看柳总出办公室总得问一句,去开会就“再见柳总”,去开庭就“带我带我”,去上厕所就“不好意思打扰了”,十分滑稽。
那天盖完章邮寄完材料回办公室,程总和柳总在讨论“资金支持函”到底是债务加入还是一般保证,讨论得不可开交,各自举出案例,小范来上一句“案子寄了”,俩人大惊失色以为哪个案子败诉了,结果是邮寄的寄。
程总当即立下规矩让小范以后邮寄完材料要说“邮给法院了”而不是“寄了”。
台风天连上周末,停工在家的周五傍晚,柳千煦躺在床上思考着一会吃哪种口味的泡面,也思考着他算是搞到真正乖巧的实习生了。
之前行长塞给他学播音的关系户,那家伙自称社恐不想说话,整日坐在工位玩手机,上午11点来吃个饭,下午3点手动下班;在支行网点也见过躺在会议室里边放电影边化妆的行长女儿……城镇银行相较于六大行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回避制度,很多父子兵夫妻档,以至于他一开始觉得小范过来也就是换个地方上自习。
结果人家来的当天就审了三份合同,整理了档案,不到一周就开始上手写起诉材料了。
对了,还不知道他毕业论文写的怎么样,毕竟明年开春就要答辩了,按中大的进度。
不过也不用操心,这家伙鬼机灵的,拿给他的合同先自己看一遍再deepseek审一遍,还让deepseek列出法条呢。
柳总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阴天的下午有些鬼压床,他应该是3点多睡着,晚上5点应该饿醒了,但总跟现实隔着一层。
他梦见了常埼,梦到那个真实发生的场景,让他不觉得在梦中。
常埼在高中操场边最高的单杠上吊着看书,柳千煦走上前。常埼以为他又要说“危险”,但并没有,他说“教我”。
常埼反而翻下单杠,说这很危险,小孩子不要学。
我跟你一样大,不是小孩子。
好吧,靠谱的大人。但这项技能只有骨骼清奇的人才能学,让我摸摸你……你这松松软软的,学不来。
画面一转,柳千煦被迫从律所辞职的那天,喝了不少酒,睡眼惺忪地跟小秃子他们告了别,被常埼搂进车里。
那时他的话怎么都想不起来,柳千煦只记得是鼓励的话,现在在梦里倒是清晰。
常埼抱着他顺气,一直在叫宝贝,说宝贝别哭别伤心了什么的,企图让他知道没拿到律所的留用没什么大不了,不代表你不优秀,他说了这样一段颠覆柳千煦对于世界感知的话:
宝贝我下面跟你说的话,你可能觉得也傻逼特装逼,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有些事情就是能用金钱来解决的:
你第一次坐飞机是什么时候?高中?奥跟我一起去厦门那次对叭!但我第一次坐飞机是5岁坐国际飞机去波士顿找我一嫁了白男的亲戚玩,还是那外国人接的我;
我小时候想把所有炸鸡品牌一样来上一口,我爹我妈分头行动跨城买来了肯德基麦当劳正谈炸鸡jollybee啥的,这些倒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是能做到的父母很少;
我家喝的水都是添加什么矿物质的,但又不能让我喝出这不是水,他们煞费苦心安装了出水系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遇见你吗?原因之一是你中考全市第五考进附中,还有个原因就是我妈在美国的项目黄了,我不用上美高了。
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高考分数比你高吗?不是因为我努力,我的努力不及你万分之一,而是因为在你做那些资源与评价黄冈试卷星火英语的时候,我妈直接给我找北京的出题老师辅导,高考前有几十个老师发给我他们压的题……我想让你知道,有些事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太多人用钱解决了游戏规则。我家还不是顶富,还得在规则之内,但肯定有那么一群人……我不用说,你自然知道。
律所有关系户太正常了,各行各业都是一样,你要习惯。世界上没有什么努力就会成功的定律,这是你从学校毕业后要学的第一课。
我爸的公司,算上子公司和孙公司,每年招50个人左右,之前有二本技校的,现在清一色的985、211,去年他说邮箱被简历塞爆了,收到三千多份,只能筛选本硕都是985的,挑了200个面试,发了98个offer,近一半呢,本以为会有很多人鸽掉,没想到80个人接了,所以那年破天荒招了80个,公司所有人都震惊。
现在的就业环境就是这样,我爹那个民营企业就算有各种分支机构,规模也是500强,还是不如央国企和公务员,竟然招来个清华本硕的工科男,我想着会会他,他说是因为女朋友要在这个地区就业,他必须跟来,否则就异地了。
这哥们考公又报高了,报了省级单位只招1人的岗,自然是落选了。见我爹开的工资高,第一年2.4w他能接受,我说这你就能接受?我在律所第一年3w呢!他摆摆手说学长,今非昔比啊……
在梦里很清楚的话语,好不容易挣脱鬼压床醒来后又啥也不记得了。
妈蛋的,他当时说了啥?炸鸡?饮用水?柳千煦一头雾水。他摸过手机回回消息,看到常埼问他的员工宿舍有没有漏水的情况,他反问常埼的落地窗有没有被台风刮碎了。
嘶,还挺不知好赖的,人家明明在关心。
回了下金总,那个合同可以发起用印流程了,房总要的诉讼进度也给他了,毕竟每一户什么进度都在脑子里了,完全不需要开电脑。
常埼回了个偷笑的表情,就没有下文了。
柳千煦在床上那叫一个辗转反侧呀!咋?下雨天没人陪,这个时候想有个男人抱着了?可能仅限这个时候吧,没什么卵事,明天没有庭,躺在家里,爽的一批,才会希望有个人陪伴,平常忙的要死,早的话8点到家,吃完饭洗完澡9点,洗完衣服10点,倒头就睡,第二天8点接着上班,没有任何**。
但现在……他摸着枕侧,在松软的被子上做出小猫踩奶状,不对劲,很不对劲。
范屿则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他抱着手机看跟云潇哥的聊天记录停止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和“城行舆情中心刘云潇,幸会幸会[握手][玫瑰]”
玛德!这要怎样开启一段对话?范屿则把之前在学校里撩汉的规则和原则都抛弃了,这是真的遇上硬茬了。加之这个月竟然一门心思跟柳总学技术(?怎么像进了蓝翔技校)而彻底忘记聊骚,打破了他“加一个男人必须三天之内挖出他所有情史”的原则。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你云潇哥并没有什么情史。所以现在四人的状态是:
柳千煦:要不要找常埼聊聊天呢?
常埼:要不要找柳千煦聊聊天呢?
范屿则:该怎么找云潇哥聊天呢?
刘云潇:状况外,吃饭睡觉打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