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聘律师管理手册 第29章 都是调查惹的祸

接下来这一周，柳千煦没打算让小范直接代理不良客户的案子，虽说事实清晰适用法律简单，但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实习生上手干的话还是有点怪。

于是我们善良的柳总只是给小范审些简单的合同，有时小范看出点什么，便会兴冲冲地朝柳总邀功：柳总你看！这个货品买卖合同是要采购水果，但里面约定了保修期一年哈哈哈是不有点子搞笑！

柳总笑了，给他指出合同后文的通则中有“生鲜物品不适用保修期”的条款，小范又蔫蔫地回到工位。

没过一会小范就嚷着增值税条款看不懂，柳总给他下载些资料先学着，同时告诉他这是总行的格式模板来的，没啥问题，权当学习。

同时，小范没看出来的生效条款也给他改好了：原合同写着双方加盖公章后生效，可对方是个自然人，哪有公章？自然是改成双方加盖公章或签字后生效。

对了，还要算一下这个押金是不是合同款的15%，有的支行买慰问品的合同就写错过，说是用了上一份合同的金额，改完忘记保存了。

柳千煦用铅笔浅浅地画上痕迹，告诉范屿则可以标记一下自己审到哪里了，这合同这么长，稍微抬眼看别的就会迷失在段落中，之后再擦掉就好。

小范怔怔地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柳总，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笨笨的，呜呜～

柳千煦笑：不会的宝，我只会觉得你很可爱。以前办公室四个工位只有我和程总斜对角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躲在他身后的，就像那个企鹅表情包，毛茸茸企鹅跟着成年企鹅在蹒跚学步，但你来了之后我第一次有了教人的快乐。

“呜呜你叫我宝诶～你真是个大好人！”小范口不择言，不过你柳总是个年轻的总，自然很受用。

老年人程总则不然：范屿则是吧，你这一头草一样的头发是之前染的？你这进法庭都容易被法官骂！有那种老法官很在乎仪容仪表的！

小范不得已说出了暑假跟同学打赌赌输了就实践了“我要把这玩意染成绿的”，现在并不是这一头甘草的全盛状态，已经是入秋后的干瘪状态了，他连忙答应程总周末去补个深色。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我还要管这个，员工的发色什么的……”程总无奈地摇摇头，柳千煦在工位上憋笑，程总确实，之前从未管过他什么，但小范毕竟跟程总差个20岁，代沟大大滴，年轻人向往自由是好事。

“太搞笑了你俩，小范还记得一楼快递点在哪吗，对～103室，你去帮我把这一份寄给区院，里面是申请执行材料，一般是收到法院执行立案的短信通知邮寄材料，我们再把……”

柳千煦开始教范屿则核对执行材料，还没他上手自己写材料，但要多看一些案件的资料，把顺序呀用途呀大致了解一下。

程总顿时觉得母慈子孝了起来（？）有小柳总这么耐心的人，就算这个新来的实习生是个小混混也能教育好，他这么想。

小范出发去邮寄，一旁的柳千煦想着要不要把小范是省行关系户的事告诉程总。

他很纠结，因为不知道程总得知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对他尊敬有加什么活都不让他干导致他学不到什么真东西？程总不是这样的人；对他更加严厉不怕得罪省行领导就是想看看关系户到底什么实力？那也太恐怖了，程总应该也做不出来。哎就平常心叭，那还不如不告诉。

在他纠结的时候小范回来了，拎着奶茶吸溜吸溜的，一看就是楼下古茗现点现做的，真够快的哈，这见缝插针的小家伙！柳千煦差点笑出声来。

柳千煦看了下自己的开庭安排，这个月一场集中开庭，7户个贷不良，还有一个被诉案件的开庭，有关保证人是否脱保，他决定带范屿则旁听这个被诉。

没想到小范决定粘着柳千煦，说把你所有的案子都带上我！我就是跟随精灵！好好好，柳总带上一只跟随精灵，奔赴战场。

起诉开庭即便被告缺席判决，法官也会问城行这边是依据合同哪条起诉、哪条看出是按月等额本息还款、罚息复利怎么计算、保证人是连带责任保证依据哪个条款……

范屿则看着柳千煦不慌不忙地依次回答，有的条款甚至没翻到确切的页数就脱口而出：“根据合同第二部分通用条款的8.2条……”

他一个人在台下，升起了一丝丝敬佩的感觉。不对！我一个中大的羡慕这死记硬背的功夫干嘛，明明只要把合同看熟就做得到。

但他恍然发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柳总发言时缓慢而流畅，能在停顿三四次让书记员赶上进度之后，打出来依旧是完整的句子，同时完美回答法官的问题，不多不漏。

他知道书记员小姐姐最喜欢这样的代理人，无脑打字记录便好。

范屿则意识到，如果熟悉合同条款是基操，那么对答如流的同时能方便书记员记录则是作为法律工作者的专业素养了。小范判定他开几十个庭都做不到，肯定光顾着回答法官的问题了。

批量案件偶尔有一场被告到庭，被告情绪激动地嚷着城行扣了她三千多的退休金竟然还敢起诉她，柳总抽丝剥茧地告诉她：这是因为您把社保卡设置为扣款账户，银行系统会每月扣收，但您的月供是六千，只还三千退休金是不够的。

这一场下来，是人是鬼都得听柳总的！就算没理都得判他赢！范屿则杵在旁听席仔细端详着柳总，背光，开窗，白衬衫微小的扇动像是翅膀一样，他已经听不下任何，开始神游。

想到一件小事，有天金融部的人拿来一份分期付款合同，他审完觉得没问题就丢回给金融部发起流程，但金融部提交后被柳总卡住了，说你这分期付款利率只写了个比例，没写以什么为基数。

对方非常不满，说你们法律部怎么出尔反尔？明明有个同事审过的！都打包票说没问题的！范屿则听见柳千煦电话里面人的怒吼，吓得声都不敢出。

他甚至已经预判好柳总的说辞：这是实习生，不顶事，会出差错的。类似这样的批评他都接受，但柳总说：没错，我们同事跟我讨论过，他觉得按照商业惯例就是LPR，但最近新出了个判例就是银行被客户打掉这个点，格式条款没写明基数完全不用付款，你们这么确定的话出事了自己担着就好了。

对方还想胡搅蛮缠些什么，柳总补上一句：说起来，你们拨备计提了没……对方立马挂断电话滚去修改合同了。

柳总叹口气，转过来侧向范屿则，他以为柳总终于要骂他，但是并没有：搞不定的时候就提一嘴“拨备计提”，这是每个部门和支行都苦恼的一件事，虽然不归我管（是程总在管，但是足够有威慑力！嗯！

最后那个“嗯！”配上坚定的小手势，是人是鬼都被萌化了叭！小范甚至萌生了放弃刘云潇这个野男人跟自家柳总过一辈子的想法，他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但他不能！他是个0.5，没有为爱做1的本事，还是得找1才是正事。

柳总查看邮箱发现爆满了需要清空一下，就备份了几个给小范的学习资料然后狠心清除了所有，随后收到一封法院协查的邮件。他暗想幸亏刚清空，不然这邮件发不进来是个大事。

他点开，刚打算照例转发给省行科技部做数据查询时，下滑到底下看来者的律师证，竟然是常埼和贺甜。

小贺甜拿证啦！！！

他欣喜若狂，这小丫头拿律师证了也不发个朋友圈庆祝一下，哪天让常埼给买个蛋糕助助兴（？）至于这个三年考核优秀的常大律师……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上面只有身份证号和考核备案信息，没什么劲。

在网点，常埼和贺甜持法院调查令来查询一个人名下所有账户，常埼在等候席坐着，饶有兴趣地听理财经理给他配置资产，贺甜被常埼指使到前台等着，美其名曰你也拿证啦你长大成人啦你独当一面啦！

柳千煦把科技部回复的表格转给支行邮箱，没过多久就接到了贺甜打来的微信语音：嫂……柳总好！我是睿衡的贺甜，请问您方便讲话吗？想向您请教一下这张表格里面，关联借记卡就是有实体卡的吗？会存在一场卡有两个账号吗？

常埼肯定知道。这是柳千煦的第一念头，常埼做过多少次调查令了，但既然是小贺甜来问，那他必然耐心解答：关联借记卡的确实是有实体卡，你看表格中第一个账户和第二个账户挂在同一个实体卡号下面，就是这张卡的子账户，从开头数字可以看出第一个是金融账户第二个是社保账户……

一旁的小范也凑过来听柳总讲解银行的常识，好奇宝宝遇到没什么架子的上司是这样。

“谢谢嫂……柳总！”

常埼在一旁小声蛐蛐：这种时候就不要叫嫂子了，叫师母。贺甜反应不及直接脱口而出：“对啦师母我拿律师证啦，很感谢您对我的指导，常律太忙了很多事情都是问您，真是不好意思……”

垃圾手机收音不好，柳千煦把“师母”听成了15，贺甜解释是15号拿的律师证，蒙混过关，但他还是反复思考自己的名字中没有s开头的字，贺甜每次叫他都会s好几下。

常埼倒是不介意贺甜叫柳千煦“嫂子”，奈何贺甜有着自己的坚持，她说必须要等常律追到人家才能叫，不然每叫一声都是便宜了这臭屁律师！

“啊对了，常律在我旁边呢，您要不要跟他说两句？”贺甜说到这，天公不作美，一个大雷劈得网点和分行的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下起雨，这是台风的前兆。

“不用啦，你俩调阅完赶紧回家，今天台风橙色预警，你看你坐地铁方便还是常埼送你方便？记得囤点吃的可能要全市停工。”

贺甜挂了电话，回味柳总温柔的声音，不禁在网点里大喊“妈妈！”搞得大堂经理以为这孩子跟妈妈走散了。

常埼在一边偷笑，说叫嫂子行了，叫妈反而给我升辈分了。“表现得好以后还让你给嫂子打电话。”

贺甜撇了撇嘴，你就算不让我也能自己打电话，我也是要汲取温暖的，Aimorris让我心梗，你也没个正形，到头来我的带教律师竟是嫂子！

那边的柳总挂掉电话准备给小范早点手动下班，小范问电话里是谁呀是律师吗？“对，一个律师妹妹，但你应该叫姐姐，你个小弟宝～下班啦！”

柳千煦和范屿则把水壶清空门窗锁好，正打算给程总收拾东西的时候，程总自己跑回来了！说感谢这场大雨救了他，不然还要听行长墨迹好久三位一体整治行动巡察工作文化建设位移管理动员部署重点……

于是三个人赶在全市宣布停工停产停学前回了家，外面的雨哗啦啦，床上的人软fu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