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就是热闹,一顿晚饭做得挺丰盛,大家伙没人藏私,都拿出了自己的绝活,做了足足几十道菜。
热火朝天地忙碌了一大阵子,天黑了挺久,终于是吃上饭了,但菜一摆好,不知道谁拿来一音响,彻底把场子点炸了。
劲爆的音乐压过了海浪的潮涌。
几个小孩儿性格都不错,大大方方的,有节目是真上,也特开得起玩笑,跟着我们这边儿我带出来的这帮子大人,一块嗨得跟疯了似的。
吃饱玩儿好,我嘱咐孩子们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招呼着他们分别上了我和大东的车。
谢存本来想跟着去,但我嫌太折腾,就让他留下来,跟着哥哥姐姐们一块儿收拾家里的院子。
来来回回差不多俩小时,我开车回来,跟着扫了扫尾,带着谢存回家了。
谢存刚上初中那会儿,我想给他换个学校,就在市里买了个挺好的房子,但谢存死活不搬家,所以我俩现在还住在从前那老房子里。
——卖货的时候要四五点出海,如果住在市里,离码头太远,我得三点前起床,我不嫌折腾,但谢存既不想让我时不时和他分开住,又不想我太辛苦。
回到家,各自洗漱完之后,我和谢存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
挺无聊的节目,谢存忍了十分钟就忍不了了,从我旁边儿站起来,把游戏机跟显示器连在一起,装上卡带,拿着俩手柄回来,递给我一个。
我接过手柄,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挑眉问:“又找虐?”
“虐不着!”谢存挺自信,“哥,这是我新买的游戏,你没打过。”
一秒没耽误,他跪上沙发,压到我身上,在我耳朵边儿埋怨:“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老趁我上学偷着打,技术比我熟练不说,进度也比我快,仗着玩儿过一遍,总坑我,骗我挨打。”
这都知道?
我把头扭到他那儿,敛眸觑他,脸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反而十分坦然,戏谑说:“所以呢?”
你能把我怎么着?
谢存没想到我这么不要脸,一时间噎住了。
他盯着我,那是越想越生气,又黑又沉的眼睛终于危险地眯起来,像头小豹子,突然一窜而上,前爪按紧猎物,一口咬在表情嚣张又挑衅的猎物脸上。
有点儿尖的犬齿来回扎磨我的右脸,我抬手,跟扇巴掌似的轻轻拍拍谢存的脸,命令他:“松开。”
谢存稍稍松了松嘴。
我刚要放松地坐起来,他突然卷土重来,更重更狠地咬上去。
这一个暴冲,把我弄得心口猝不及防一缩,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仗着我疼他,不敢用劲儿还手弄他,这小屁孩儿彻底报复开了,在我大敞的腿间,向着我后仰的方向跪行两下,追着我咬,把我脸上沾得都是口水,又伸舌头卷舔回去。
——他小时候就爱这么地咬我脸。
我正要骂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太幼稚了,从我身上撤开,从沙发上下来,背对着我,盘腿坐在地上,把优雅站在桌子上看戏的汪汪强行按在怀里,拿起手柄,快速打开游戏,在游戏的音效声中开口:“哥,我不咬你了,以前的算了就算了,咱们从现在开始比赛,咱俩谁输了谁当对方两天奴隶。”
听了他的话,我也是气笑了。
这小孩儿,咬我一顿不说,又对着我打了个稳赚不赔的赌。
——他哪天不是我的奴隶?
我抬脚往谢存头上蹬了一下,在他委屈揉后脑勺的时候,抽出抽纸擦擦脸,挺嫌弃地说:“哥就是对你太好了,没大没小的,一点儿不知道敬重长辈,再这样,哥就把你吊起来,往服了抽一顿。”
游戏的过场动画声儿挺大,遮住了谢存的回应,我也懒得再问他说了什么,很快,被这部微恐游戏的音乐和画风吸引住了。
越打越有意思,我一个没注意,地上的谢存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开汪汪,又上了沙发,不仅如此,我一条腿伸平着,一条腿弯膝立着,谢存就这么躺到我叉开的两腿之间,还把头枕我伸平的那条腿的大腿根儿上了。
屏幕中,镜头在哥特式城堡里不断推进,漆黑的深夜,我和谢存在不同的场景里探索,我这儿走廊亮着昏暗的壁灯,他那儿房间里干脆没有灯。
举着快灭的油火把,谢存操纵的小人儿刚在房间里转身,背景音突然“铮”地炸开,一个黑影猛地贴脸而出,占据了他的全部画面。
他吓得头一扭,弓起背,脸直接撞在我身上,撞在我最核心的位置上。
我痛吟出声,骨头发白地攥紧手柄,闭着眼,痛苦难耐地仰起脸,微张着嘴喘疼气儿。
“咔嚓——”
闪光灯爆了我一脸。
妈的。
这小坏东西!
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拍照?存心记录我出糗是吧?
“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存怕我删他照片儿,把手机先藏好,看我难受,口不择言道:“要不我帮你揉揉?”
我:“……”
那倒也不必。
“哥没事儿,宝贝儿,你先回房间吧,”我倒抽两口气儿,没和他计较,毕竟:“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谢存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我直接把他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关掉游戏机,收拾好客厅,我逗了会儿咪咪和汪汪,缓好了,才关掉家里的灯,回房间睡觉。
闭上眼,世界很快睡沉,团云也散去,巨大的环状月晕圈住天边皎洁的月亮,昭示着明天海上一定有大风。
由于白天喝水喝饮料喝得太多,我肚子有点儿涨,睡得并不沉,睡到半夜,就被刚起势的风吹打窗子的声音吵醒。
迷糊着起床,我打算去洗手间上个厕所。
刚走到洗漱间门口,我揉揉眼,抬手看了看腕表。
挺奇怪。
凌晨一点多,里面竟然亮着灯。
“谢存?”家里一共就俩人,我很自然地问:“你大半夜在里面干吗呢?”
屋里有动静儿,听起来挺急挺嘈杂,但没人声儿。
我敲了敲门,又问:“哥方便进去吗?”
等了几秒,里面还是不说话。
我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的谢存被我吓得一激灵。
我低头往他那儿看。
这小孩儿纯气我,不知道抽什么疯,蹲地上乱七八糟地洗着衣服和床品,不仅如此,给他新买的手机也躺在地上被水打湿了。
“哥。”他迎光抬头,哑着声音红着脸叫我。
我抬起他下巴,弯腰凑近他,左看右看,挺正常的孩子啊,怎么脑回路和行为举止这么奇怪,难道:“你梦游呢?”
“没,哥,”谢存像已经为这场景排练了八百遍一样,赶紧念台词解释说:“我半夜渴醒了,顺手拆了瓶儿牛奶,喝的时候不小心倒床上了。”
“行吧,”我懒得理他,当他面儿拉下裤子上完走了,“你爱洗洗吧,不想洗放地上,明天哥给你洗。”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吃了谢存给我留的早饭,大东来接我去了海边儿。
台风要来了,我带着大东小东他们,加固了海区的架子,把船全送到停船的海湾,检查了一遍海上所有的物资,才在快晚上的时候回到赵德仁在海边儿的院子。
“玦哥,”在赵德仁家院子侧墙边儿,我边走,大东边溜着车问我:“你吃完饭走着回去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无所谓地说:“你回吧大东,哥家离海边儿不到五公里,一会儿就走回去了。”
“那行,”大东还是不放心,嘱咐我说:“玦哥,等会儿要是天儿不好,你给我打电话,我来开车接你回。”
“行,”我站在院门边儿上,冲大东摆摆手,说:“那哥就进去了。”
大东点点头,跟我说了个“再见”,升上车窗,带着睡着的小东回去了。
赵德仁和几个叔叔今天在赵德仁家的院儿里吃饭,并且,今晚也会留在这里。
——在恶劣天气到来时,渔民有守海的惯例。
正好我忙了一天还没回家,赵德仁知道以后,就把我捎饭局上了。
因为家里还有记挂的小孩儿,我着急回家,所以就吃得挺快。
吃个差不多以后,我跟长辈们挨个儿买了个乖,长辈们也没多为难我,只说让我在起风前赶紧回家。
走出我干爹家大院儿不到五百米,天气变得又黄又暗,我怕路上突然下暴雨,把我淋透,回到家挨谢存的骂,脚底一转,就想回去找我干爹拿把伞。
风的轻喊遮住了我的脚步声,我几乎没动静地靠近了长辈们所在的小屋。
这小屋的构造和我家大院儿里屋子的构造差不多,门旁边就是窗户。
当我侧身抬起手揽上门把手时,我能很清楚地看到室内暖黄色的光从玻璃窗上流泄而出,破开室外的浓黑,当然,也能很清楚地听到里面老朋友间熟稔又带着调笑的交谈。
“勇子,你喝醉了?”当年那个开船带老谢和李诚出海的叔叔制止道:“可小声说话吧,别让沉玦听着了。”
“谢沉玦?”赵智勇狂妄地说:“早几百年走远了,他能听着个屁!再说了,他听着又能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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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