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苏宜不追究他的过去就行,洛书河赶紧问:“啊?叔叔还出轨过?”
“对啊。他后来说他出轨是因为没儿子,在老家抬不起头,到底是为出轨而出轨,还是为儿子而出轨,谁知道呢。我弟出生我看他也没多兴奋。那时我还小,我妈那么骄傲的人,为了不离婚让我没爸,就赌了一把,才生的我弟。”
然后那么爱她的妈妈,曾经说家里所有财产都给女儿,等女儿毕业还要在江边新建小区给她买大房子的妈妈,后来改口,说最多给她买个便宜的二手房。
说到这里,苏宜觉得有些破坏气氛。洛书河好容易回来,不得高高兴兴的,“唉,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你这一路上,武大华有没有对你使坏?”
洛书河看她眉头不展,也不愿意她不开心,赶紧转移话题:“还行吧。唉,你不知道武大华多脏,在外面回回都喝多,喝多了晚上还会吐,呕吐物喷溅一地。我和他睡一个屋一张大通铺,闻着那味别提多恶心了。后来那个管事的有经验了,每晚都跟客店要个盆,搁他枕头边上,专门给他接吐用。”
苏宜听着也犯恶心,她放下筷子:“噫!别说了,我要吃不下了。他还不爱洗澡吧?每次靠近我都闻得到他身上油乎乎的腻味儿。我真佩服他老婆,怎么受得了和他一个被窝睡觉!”
洛书河道:“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他老婆估计也不怎么样。哎,我跟你讲,我路上还行侠仗义了一把。”
苏宜打趣:“怎么仗义?救了一个少妇,人家要以身相许?”
洛书河笑笑:“差不多吧。”
苏宜睁大眼睛:“真的?”
洛书河忍不住笑了半天:“是救了一个男的,他把钱赌输了,房钱都掏不出来,我就垫给他了。”
他见苏宜没说话:“怎么,你生气了?”
苏宜觉得洛书河做法不对,又不愿直说让洛书河不舒服。想了一会儿措辞:“我是觉得……赌徒不是好东西。哎,不过反正钱都给你了,你怎么花是你自己的事。”
“放心,我也没给多少钱。”洛书河笑道:“你在家里怎么样?有没有新闻?”
“没变化,天天侍候顾奶奶。就是顾二爷的大老婆,莫名其妙地跑过来二趟,送给我二件她的旧绸衣,一件旧绸裙,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她和顾二爷看了许多丫头媳妇,都不行,就我好,觉得我脾气好,人也能干,问我想不想去侍候二爷和她。我心想她不会是有病吧?我放着顾奶奶这么好的主子不侍候,我跑去侍候你男人和你!我被她烦死了,就去和顾奶奶说,顾奶奶说下次她再来,叫我躲起来不要理她。”
“不会是想挖你吧?我听说顾二奶奶身体不大好,需要人服侍。你可不要去啊,那个顾二爷可不是好东西。”洛书河没好意思明说:“你懂的。”
“哈哈,你也知道啊。我刚才怕你嘲笑我,说我想太多,所以没和你讲。这顾二爷不就是西门泰迪嘛,家里的女仆只要长个人样,他就睡。你放心吧,这么脏的人,我看一眼我都怕我眼睛长菜花。”
二人说说笑笑地吃完晚饭,天早就黑透了,洛书河洗了碗筷,又给苏宜准备好洗脸水。
苏宜洗好脸,又拿这水泡脚。泡好她正坐在床边用毛巾擦脚,洛书河已经将脚盆端到门边放好。这里晚上都是点油灯火烛,万一灯烛打翻引起火灾,打水不方便,这水可以灭火。
苏宜过意不去:“洛哥你真勤快,我自己来就好。”
“你照顾我这么久,我也就只能给你倒个洗脚水了。哎?你还下床干什么?你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拿。”
苏宜笑道:“这天还早着呢,我做点针线活。上次顾奶奶给我一件大爷的旧棉袄,我想拆出来给你做背心,你下次出门穿在里面也暖和。”
“不用不用。不差这一晚上了。你忙了这么多天,歇一歇眼睛,我俩躺床上说说话。”
苏宜想想也是。以前大四实习时,好几个同学找的工作都是单休,她就发誓以后非双休的工作不看。结果现在的工作不光全年无休,晚上还得侍候资本家倒尿壶,对比真是惨烈火。她辛苦这么久,也该给自己放一晚上的假,就当犒劳自己。
“好吧。”苏宜脱掉鞋躺在床上,想到今天晚上不用半夜爬起来端茶递水,也不用端尿盆,更不用焦虑洛书河在外面是否顺利,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
“妹妹,”洛书河站在油灯边准备熄灯,“你要不要再下来尿个尿?”
苏宜舒服地在床上伸了个懒筋,“不用,等下睡了再尿。”
“那我熄灯了啊。”
“嗯。”
洛书河熄好灯,麻利地上床,躺在她旁边,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家里好啊。在外面跟一帮臭男人天天朝夕相对,日子真是没法过。”
苏宜闭着眼睛笑:“以前我们大一军训的时候,八月份,大夏天,累得要死,好多男生晚上都不洗澡,老远就闻到臭气熏天,终于有一天把一个女生熏吐了,于是教官特地放了半天假,专门让男生洗澡。”
洛书河也笑:“生化武器啊。对了,路上我打听了。凤都府差不多有以前我们二个省那样大,财政收入很高,老百姓其实过得比蒲州要好。外婆身上又有钱,应该过得不会差。”
苏宜立即睁开眼睛,转头看他,两眼放光:“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可就放一百个心了。”
要的就是她这个反应,洛书河心头暗爽,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在雁州还看到我们通缉令了。”
“啊?”虽然意料之中的事,但苏宜还是有些惊讶那么远的地方都有。
洛书河趁机凑得更近。不是要猥琐地占她便宜,就是女孩子身上香香的,好闻得不得了,忍不住想一近再近,“幸好天冷,我戴着帽子,人家也看不出我头发短,加上和顾二爷的人一起,他们经常两地走的,熟了,人家也不查。”
苏宜叹口气:“我还寻思再过一二个月,求求顾奶奶把文书还给我们,我们早点赶去凤都。宝儿太小了,外婆真的照顾不来。”
说话间,她往旁边挪了挪:“洛哥,你嘴巴碰到我耳朵了,痒。”
洛书河心想:故意的。
他甚至想调个情,在她耳边吹口气。可是想到苏宜每次看他时无比信赖的眼神,那念头无论如何施展不出来。等以后的,想怎么吹就怎么吹,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洛书河心里咬牙切齿地使劲,嘴巴上云淡风轻地道歉:“啊?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苏宜沉默一会儿,说道:“洛哥,我感觉你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对,你是不是在撩我?”
这个直球打得洛书河一口气差点噎在嘴里,他想耍机灵,来一句“什么叫觉得,就是”,可是平日的聪明才智居然统统失效,心突然跳得很快,有点害羞,说不出口,他的声音带了些紧张,“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苏宜说道:“洛哥,大可不必,真的。你知不知道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吊桥效应?就是人在危机的时候,会对同伴产生超乎寻常的感情,譬如爱情。”
黑暗里,她的声音很冷静,完全没有动情。
他喜欢苏宜,苏宜并不喜欢他。这个认知像是一盆冷水突然浇在洛书河头上,让他的大脑变得冷静:“哦?”
苏宜从容不迫地继续解释:“这种感情是在特定情况下产生的,所以一旦回归正常的社会环境,这种感情就会慢慢消失。”
洛书河气得心里风起云涌,表面装出淡定:“你怎么知道我回到现代社会后,对你的感觉就会消失?”
苏宜自信地说:“我们好歹相处这么久,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还不知道嘛。人是不可能抗拒天性的,你是现在过得不好,无依无靠的,所以对我产生了一点类似于爱的幻觉。等我们回去,你不嫌曾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丢人,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和你能发生点啥。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都很知趣,你一把大平层给我,我马上在你面前自动消失。”
洛书河磨着牙笑一笑。苏宜也是幼稚,已经是他床上的人了,他能放她下去?
黑暗里,洛书河的声音里都是无辜:“妹妹,你这话伤到我了。要不是你,我能活下来吗?我要是再嫌弃你,我还是人吗?”
“嘿嘿,所以产生吊桥效应了啊。洛哥,你信我,我在大学有个别名叫‘理智姐’,我们班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欢向我讨教感情问题,他们都说我擅长对各种问题一针见血。”
洛书河突然捂住她的嘴:“嘘!”
苏宜以为他恼羞成怒,正奇怪他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洛书河贴近她的耳朵轻轻道:“窗户外面有人。”
苏宜立即停下动作。此处是顾奶奶家的内院,外面能是谁?难道是翻墙入院的强盗?
“你假装说话,我去看看是谁。”洛书河说完,轻手轻脚地下床。
苏宜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呃,洛哥,你晚上吃没吃饱?还饿吗?明天想吃什么?”
在她的胡言乱语里,洛书河摸到门边,极轻极慢地开了门栓,再顺手端起门边的洗脚水,赶出门外,对着窗户处一泼。
“哎唷!”大冷天的,那个人被泼了一脸一身的水,慌得蹦跳起来。这猥琐的肥猪样子,不是武大华又是谁?
原来别看武大华到处骚扰女子,其实跨下那一点没有多大用处。他和老婆久别重逢,仅在老婆门口伸个头就萎了。他老婆那点火被勾起却灭不了,恨得将他又拧又掐。他自己心里也不足。他八、九岁时就知道和村里小伙伴们半夜跑人家夫妻墙下听房,如今旁边屋里正放着一对年轻小夫妻,看他家灯也灭了,想是已经在做那事,去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这让他老婆更恨苏宜恨得发疯,棉衣也来不及披,跳下床赤着身子要拦他。哪里拦得住,黑暗里俩夫妻扭打在一起,打到门边,武大华趁机拔开门栓跑了出去,他老婆躲在门后不好喊的,只好随他。
武大华算盘打得好,就是没想到自己身粗气重,站了还没一分钟,就被洛书河听见。
洛书河见是他,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他笑道:“原来是武大哥,为什么这样夜深了还不睡觉?”
夜晚寒冷,又被一盆冷水迎面泼了全身,冷水从头上直滴到棉衣里面,把武大华冻得直打哆嗦,他恨得不行,咬着牙道:“我忽然想起一事要与洛兄弟说,刚走到这里,倒被洛兄弟泼了我一身水,这是怎么说?”
这是猪八戒要倒打一耙了。
洛书河笑道:“这是我的不是。这黑地里,再想不到窗户外头站着一个人。以后我一定留意。”
他这话不急不徐,也带了双关的意思。武大华一肚子气不好发作,只能抬着鼻孔,想发怒毕竟不占理,只得哼了一哼,掉头走人。
洛书河回屋关门,苏宜在床上问他:“他在我们窗户外头干什么?”
“谁知道呢?”都是男人,洛书河猜出来了,没好意思和苏宜解释。
苏宜转转脑袋,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想抓我们把柄吧?唉,我就说他不是好人!这个人很没本事的,所以眼睛总盯着别人家看,想找我们的错处,他好跟顾奶奶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