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华和刘管事原指望快到前面野猪林时,将顾二爷的命令下达给众伙计,再率他们围住洛书河,六打一,轻易将洛书河打杀。现在知道洛书河竟然身怀武功,一举杀退了7个强盗,砍他俩的头自然也轻而易举。所以后面的路程,他俩老老实实,丝毫不敢透露对洛书河动手的风声。于是在一个傍晚,一行人终于平平安安地回到蒲州城。
洛书河帮着卸了货物,带着拴住回到顾府,先去厨房把拴住交给童嫂。童嫂捧着拴住的脸直落泪,拴住虽然有他娘肩膀高了,到底是个孩子,钻他娘怀里撒娇,母子十分亲热。
洛书河悄悄退出来,回到小院,开钥匙进屋,见屋内还是离开之前的摆设。方寸之地,简朴寒酸,却是自己和苏宜的容身之所,对洛书河而言,又安心又亲切。
屋内气息干净却清冷,看来苏宜听了他的话,这半个月没怎么回家。
洛书河先打水在家里洗头洗澡,顺便又将贴身的衣物都洗了。棉袄棉裤不能洗,他挂在屋外,准备明天让太阳好好晒一晒。这段时间天天和一帮糙汉在一起,个个不爱洗澡换衣,他不想不合群,现在衣服都有馊味了。
洗好衣服,洛书河开了窗户通风,又拿小笤帚打扫床铺,再抹桌子扫地。他在路上奔波了大半个月,吃不好睡不香,原打算回来洗漱后先睡一觉。没想到真到了家中,反而一身牛劲。他有点醒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不会累。
他刚收拾好,门帘被人掀起,是苏宜回来了。
洛书河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心会感受到如此纯粹的幸福,仿佛春日清晨阳光里,一只钻进月季花朵里的蜜蜂,浑身上下都是暖哄哄的香甜。
他看着苏宜,眼神明亮,目光温柔:“我回来啦。想哥哥没?”
苏宜手里拎个小茶壶,一脚踩在门槛上,门帘还搭在身上,不知道进来,嘴不由自主地咧开笑着,看着他说不出话。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屋内,对着笑了好一会儿。
足足笑了一分钟,苏宜才笑着进屋,“朝思暮想的。洛哥你又瘦了。不过可算回来了,把我都快急死了。”
洛书河的视线追随着她:“急什么?我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还能丢了。”
“你一走这么多天,又没手机,不知道你们到了哪里,超半个月了还不回来,你说急不急?”苏宜翻开桌上的茶杯,涮了杯子,掀开帘子把脏水泼到门外,这才沏出茶水,放在桌上招呼:“洛哥,喝茶,前几天顾奶奶侄媳妇送来的顶好茶叶。”
洛书河坐在桌边,取过茶杯,水挺烫,“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苏宜站在桌边说:“童嫂说的。她真是个好人,她去跟奶奶说你回家了,该让我回来看看你,奶奶就放我回来了。”
“原来如此。”洛书河举着杯子吹着茶水,眼睛却越过杯子,一直往上看着苏宜。
走之前没想到会这么想她。在路上才发现思念在血肉里疯长。好容易回来了,见到了,他却发现看不够,还有很多的不够,至少想有个拥抱,可是没有借口。刚才苏宜进来时,两人情绪处于饱满的顶峰,倒是拥抱的好时机。他很有些后悔。
苏宜沉浸在喜悦里,有好多话想问他:“洛哥,你这路上顺不顺利?难不难走?晚上睡得好不好?饭能吃饱吗?都吃的啥?”
洛书河还没说话,门口传来童嫂的声音,“宜娘,大郎。”
“哎!”苏宜赶紧走到门口打起帘子,“童嫂来了,快进来坐,喝茶。”
和一帮臭男人待了半个月,此时洛书河只想和苏宜待着,看她的笑脸,畅享两人的私密空间,没想到贸然被人打断,他心头很有些不愉快。但是他知道礼数,见童嫂抬脚进来,他连忙站起,满面春风地向童嫂作揖:“我刚洗了头发未干,失了礼数嫂子莫怪。我不在家这些日子,多亏嫂子照管宜娘。”
白胖的童嫂进来时,手里还拎着一个二层的提盒,她看着洛书河和苏宜,满眼都是欢喜与亲热:“自家的妹子,却说什么照管不照管。你为什么去了这许多日子?叫我妹子日夜悬心,想是路上不太平?”
“还好,主要下了几日大雨,路上都是烂泥,一陷一个坑,骡子走不动,在客店里歇了几天。”洛书河怕吓着苏宜,没有全说。
童嫂将提盒搁到桌上,揭开盖子一样一样取出来:一碗四个的大白馒头,一碗韭菜肉饺,一碗香烂的肘子肉,一碗醉河虾,一碗满油的母鸡汤,一碗鲜河豚,还有几样果子:鲜葡萄,干荔枝,核桃仁,蜜渍枣。
苏宜将凳子搬给童嫂坐,看到满碗都是肉,知道她是好心,特地挑好的才拿来,连忙道谢:“又劳嫂子费心,特地老远地拎过来,喊我一声,我去拿也不费事。”
洛书河倒好茶搁在桌上,双手推给童嫂:“这话正是了。嫂子每日要管理厨房,应承奶奶、大奶奶还有少爷一日三餐的饮食,又要管茶水、果饼,大事小件,难为嫂子料理得件件周全,却还想着我和宜娘。”
童嫂坐在凳子上满脸堆笑:“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哪里累到我了。我还要感谢大郎,一路上辛苦照管我孩儿,吃了多少辛苦!我每晚都在菩萨前跪着,保佑大郎和我儿一路平安。盼得眼里滴血才望见你们回来!我赶紧去和奶奶说。我说奶奶:宜娘这早晚日夜侍候,便是肉贴肉的亲孙女,也不过如此了。如今她汉子回来,不得放她半日假,让他们夫妻好好团圆?奶奶也笑,说可不是,情投意和的一对少年夫妻,骤然分离了这些日子,小别胜新婚,须得与宜娘半日假,晚上也不用她服侍,务必让两口子团圆快活!”
这段话,苏宜可没说。
洛书河听得有趣,不由地扬起嘴角,视线投向苏宜。
顾奶奶打趣的话,苏宜的嘴巴再敞,毕竟和洛书河不是情侣或夫妻,什么都向他吐露,结果被童嫂全抖落出来来。她察觉到洛书河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很有些不好意思。她怕童嫂再说些有的没的,就对她说,“嫂子难得过来,我原该留嫂子坐坐,只是这天渐晚了,怕奶奶那边要备饭,不敢耽误了嫂子的正事,要不嫂子先回去看看?”
一句话提醒了童嫂,她忙站起来:“我一见大郎,这双脚不由得抬不起来。若我家拴柱也长得如大郎这般英秀,我就是拾了万两黄金,也没有如此欢喜。”
洛书河笑道:“嫂子说哪里话,我们不过是流落他乡,落难的人。嫂子这样好人,拴住自然无灾无祸,日后必定强似我。”
这话听得童嫂比吃肉还痛快,她笑容满面道:“多承大郎美言。”又亲热地对苏宜说:“这食盒先放妹子这里,明日妹子顺路捎去厨房罢。”
叽叽喳喳的童嫂一走,屋内清静许多,苏宜将食盒里的碗筷都拿出来搁在桌上。
童嫂想得周到,还拿了个小小的酒壶,里面约摸有四五杯酒,苏宜将酒倒好,推到洛书河面前,“洛哥,来一杯。”
洛书河此时身心放松,微笑着抿了一口,一道火苗从口腔直达五脏六腑,“好酒。”
苏宜突然想起来,忙将饺子推过去,“哎呀,我应该先让你吃口东西垫一下。肚子空空的喝酒,恐怕要伤胃。”
洛书河便把酒杯放下,夹了一只饺子吃下,“好香,你也吃。”
“我今天有事,中饭吃得晚,不饿。”苏宜掰开馒头往里夹肉,再递给洛书河,“洛哥,肉夹馍来一个。”
洛书河把已经夹起的饺子放下,接过苏宜的肉夹馍咬一大口,“美味,童嫂这手艺确实不错。”
苏宜发现自己给什么,洛书河就吃什么,像只乖顺的大白兔子,不由笑笑:“唉,这世上的事再也想不到的,去年我俩还不对付,今年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坐一起吃饭了。”
洛书河的语调很温柔:“怎么不对付了?我以前对你也不凶吧?”
苏宜回忆了过往,笑道,“是不凶,但是看我的眼神很不屑。”
好几次见到她,洛书河横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透着居高临下的睥睨,不是看不起是什么?
洛书河嚼着馍,眉头一皱,“我以前对你这样?”
苏宜笑笑:“洛哥,你装啥啊,你看不上我,你我心里都清楚。”
洛书河心里确实明镜一样。
他是独子,一大家人捧凤凰蛋似地捧着他长大的,养出他狂妄的的少爷作派,在苏宜面前趾高气扬不是一天二天了。但现在他肯定打死不承认。
“这个太好吃了,你一定得尝尝。”洛书河给苏宜拿空碗夹了一点瘦肉,然后故作不解,“我以前是这样的人?”
苏宜用筷子撕着肉丝,“你不光看不上我,还看不上我姐,觉得我姐配不上你哥。我都知道啊,我又不瞎。”
洛书河装傻到底:“哎,我真是这样的人吗?我都不记得了。”
苏宜慢慢嚼着肉,“洛哥,你再装就没意思了。我们是穿越,不是失忆。我最讨厌男人骗人了。我爸当年找小三,被我妈和我在大街上碰到,都这场面了,他还死不承认。所以我这辈子最讨厌的男人,就是装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