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有山水晚，岁岁落梦安 第3章 九渊陆，聚又散

深夜，店小二挎着个包裹轻轻扣开了梦若玲的房门。

梦若玲一手撑在桌前抿着酒，大开着窗户瞧着夜色，知道是店小二来了，道了句：“谢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店小二连着说了两遍，然后把包裹放到了桌上，“马也在后门备着了，随时可以走。”

梦若玲点点头，算是应了。

但是感觉到了店小二迟疑地站在原地，梦若玲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是，我想求梦姑娘给我们掌柜的捎个信儿，我有个表家弟弟马上也要及冠了，也想来千里阁求个事儿养活一家子……我想拜托您叫他回来瞧瞧。”

店小二将信递到桌前，未折封，所以梦若玲就赤白白地看得到他写的那些字，她将酒杯放下，拿起信来看，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差点没憋住就要笑出声：“怎么你写的字和丰天行的字这么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丰天行便是千里阁的掌柜的了。

千里阁以前的老主人赚钱赚得足了，建了个郊外住宅颐养天年去了，这个客栈以及其他产业自然而然就接到了儿子们的手里。丰天行打小只想着修习武术，不爱商贾这一行，只接了这个客栈，也没在客栈真正做掌柜多久，就直接甩手跑了，出去“游玩”——再来信时就说，他已进了道观，修身养性。

但丰天行也是常常会回来瞧瞧的，自己这个做掌柜的虽然跑了，但是生意不能跑啊。他还是对伙计们盯得紧，稍稍用些手段，即使他本人不在客栈，在这儿做事的这些人也都是服帖的。

店小二挠挠头：“我都没学过几年字，不过我们掌柜的是学过很多年的……”然后想了想，好像这个意思表达的不太好，似乎再用学了这么久字还写得这么难看在嘲讽掌柜的，干脆直接改口道：“不敢和掌柜的比。”

梦若玲把信一起收到包裹里，笑道：“既然是你表弟，只要手脚干净，干活踏实，你直接领进来就是了。我可能还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观里，到时候我会告诉天行师兄的。”

店小二也知道自家掌柜本来就极其重视同门，无论来信还是亲自回来，都给他们嘱咐过很多次他那些师兄弟们若是路过芦阳入住千里阁，都是要好生伺候的。

何况他们也还听掌柜的说，他这个小师妹，在道观里一惯是被他们拿来宠着的。

“至于师兄要不要回来就看他自己了，他要是不回来，到时候我也会让他回个信给你。既是我替他决定了，你就放心把人领进来吧。”梦若玲道。

“多谢梦姑娘。那我下去了，姑娘一路小心，万事顺意。”店小二道谢并鞠了个礼后离开。

梦若玲将酒喝完后，将袖子里藏着的那个钱袋子拿了出来，瞧了一眼。

一朵熟悉又艳丽的红山茶。

“九渊，陆家。”梦若玲想及什么似的，看向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良久，梦若玲起身吹熄蜡烛，捞起店小二准备的干粮包裹，将钱袋塞了进去，再拎着一大袋子的衣服，像是没重量似的，直接掠出窗户，落地，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她绕去后门，骑上马就离开了。

天微亮，最后仅剩的几颗星的光芒也逐渐黯淡。时辰还很早，陆绪安就已经醒了。

醒来便开始研墨，抄抄诗文，前些年他哥哥身陨，而他成了长子，似乎就是被世道催着赶快长大，然后他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他哥哥从前也常常抄写诗文。

陆绪安确实是梦若玲口中的陆二公子，他叫陆绪安，字之辰，只是外人不知这个字，所以他说自己叫陆之辰也并不算欺骗了梦若玲。

从前的陆家长公子，是他哥哥陆怀安，一直都待他和娘亲极好，那些发生的事情都像是意外，所以有很多事情他也是后来才突然明白过来的。

梦若玲昨日所说的大部分都是陆绪安自己亲历的事情，另外还有些其他的细节，他虽不是亲身经历，但也颇觉得可信。

只是梦若玲不知晓的是：陆家的家主夫人，正是因为自己的大儿子没了，开始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常常自言自语，说些自己孩子还活着的话，但是她已经被禁足在府上了，不能外出……家主以陆怀安被贼人害死之名，以陆绪安接位陆家长子来稳定人心为由，将陆怀安直接从陆家除名了，然后下令陆家从此禁言此事，所以整个九渊都极少再提起陆怀安这个名字。至少算是瞒得严实的。

而梦若玲，身处道观，近两年才出来游历，又怎会知晓他哥哥当初真正亡故的原因，还似乎就在当场一样……所以她知道的太多太多，反而令陆绪安十分奇怪，以及很难判定另外有些她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陆绪安昨日便想问她的，但他识出她女儿身的那桩事情，着实已经很冒犯她了。

还在提着笔的陆绪安本来写到后面也开始随便书写了，写来写去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昨日听到的那句“小生所愿，唯悠闲游荡，快意一生”……写完“生”字再仔细一瞧，突然有那么一些惊讶，随即就此停住了笔。

这正是昨日梦若玲所言。

想及什么，陆绪安转头便去换了身素白色的衣裳，然后打开门下楼去用早餐。

他坐在桌前，偶尔也会张望一下周围的人。梦若玲果真也和她所说的一样，没有出现。

陆绪安再招呼来昨日与梦若玲打招呼的那个店小二，打算直接前去叨扰一番，他在偏角处问道：“梦姑娘住在哪个客房？”

“梦姑娘昨晚就已经走了，”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回道，他还以为这个公子和梦姑娘是很好的朋友，“她没有告诉公子你吗？”

听得梦若玲已经走了，陆绪安继续问道：“你可知道她要去哪儿？”

店小二摇了摇头，道：“梦姑娘未曾告诉过我们。”

陆绪安有些奇怪：“你们？你们谁都认识她？”

店小二这下也感觉有些慌神自己刚刚是不是多嘴了，赶紧回道：“梦姑娘就是来我们这儿的客人啊，这几天在江益茶堂说书，我们这几个在客栈负责打点客人起居的是知道的。”

不等陆绪安再继续问话，小二就赶忙再鞠身行礼道：“公子，我现下还要招呼客人呢，您请便。”

陆绪安还未得继续追问，就已经有其他的人从客栈外冲进来围上了陆绪安。

一群极其乐意围住他然后各式嘘寒问暖的女子。

“陆公子，好巧啊，我们想进来住店就碰上了你。”

“不如我们一起用早餐……？”

陆绪安正好心情不太好，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些姑娘，退开两步，道：“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人，他抬头一看，门外又走进来一批家族子弟，在前面的四人立马给他打招呼。

“大哥。”

“公子。”

其中两位是陆家旁系的同辈，陆逸晨和陆临轩，此行是被家主点名优秀弟子，一同跟随陆绪安来出任务好好锻炼的。另外两兄弟则是他的侍者，泽风和泽雨。

陆绪安看着他们几人，便知晓陆家的队伍现下已经汇合。

泽雨见陆绪安身边的女子们都是一脸的花痴样，赶紧介绍道：“这几位是来自海棠傅家和郁江徐家的姑娘，两家的队伍和我们在路上碰见了，他们的主事人都在外面。”

泽风倒是毫不掩饰的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几个姑娘家，连她们带着的丫鬟的穿戴都极其明艳张扬，他打心底里替自家公子极其不耐烦，就差破口大骂了。

陆绪安吩咐：“你们先安排客房吧。”

“是。”

陆绪安无视那些穿着打扮都并不朴素的姑娘家，主动出去招呼海棠傅家和郁江徐家的两位主事人，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因为千里阁只能住得下陆家的人，所以另外两家主动退让到别家客栈去了。在客栈外扭捏之后被训斥的几个姑娘，也十分遗憾不舍地跟着她们各自的队伍走了。

无极境域里的武学天才陆绪安，经陆家家主透露，马上就是“合适成婚”的了，所以但凡有点儿家底的家族现在都是趋之若鹜，不断将家族中的女子往外带，总之，能撞见陆绪安本人才更有机会。所以这次傅家和徐家意外在路上见到了陆家的队伍，赶忙就跟着陆家同路北上而来。

碰个运气，没想到还真就撞见了陆绪安本尊。

在陆绪安身边伺候的泽风泽雨两兄弟还是知道从没有姑娘是入过公子的眼的，在清玄宫清修过的人也无心浪费时间和这些俗不可耐的女子周旋，所以他们有的是阻断这些姑娘去打扰公子的办法。

千里阁的人看着这群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束打扮，就已经知晓这不是个普通队伍。且再看那马车上用红色颜料涂抹过的茶花标志，再听话语里多多少少的一些透露，店小二们便顺理成章猜到了这就是所有人都在望着的那个九渊陆家了。

南域的最大家族能入住千里阁，也是荣幸之至。

店小二高声呼道：“今日生意兴隆，客满。”

陆家的人用完餐后各自回到房间修整。

陆绪安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窗子，瞧了瞧天色，远山白云似白雪皑皑压在山顶，晨风还是和昨日在栈道那会儿吹的一样舒服。

不久后，有人来敲门，陆绪安打开门后见是泽风和泽雨。

泽风泽雨是分别跟着自己的堂弟陆逸晨和陆临轩出发的，兵分两路，而陆绪安独自一人在前，到达芦阳后等他们。

“逸晨和临轩呢？”陆绪安问道。

泽雨回道：“两位公子累了，说不过来了。他们打算继续休整两日再走。”

这两个弟弟，从前都不是在主家生活的，他去清玄宫修道业时他们才被领进了主家。他回到九渊以后，除了自己的两个侍者和娘亲，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个了。这次家主点了他们两个出来，可能也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和他走得近。

他回来应该也快两年了，平常只带着泽风和泽雨出去，行侠仗义助人平乱，而这两个弟弟还是毫无经验，长途跋涉实在也很累人。按往常来说倒是应该先过来他们哥哥这里打完招呼说完事才能去休息的，现下家主不在，就是难得这么轻松，陆绪安也就容着他们这两个孩子倦怠了。

“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泽风接话道：“不会的，公子，我们两个没有那么娇气。”

泽风还略有些生气顺带说起：“我们在路上遇见海棠傅家和郁江徐家的时候，他们直接就并进了我们的队伍。而且刚刚那几个姑娘先前还私下说要跟着我们一起进西域。”

泽雨往左边瞟了一眼泽风，随后补充道：“主要还是冲着公子你来的。”

“要不是客栈住不下这么多人，他们的人倒是全都想一起住进来了。”

陆绪安并不关心那些人，切进正题问道：“在西域部署的人可有传信？”

“有，但是我们还收到了家主的来信，公子先看看家主的信吧，”泽雨将信拿了出来，“在解城发现了一些线索，家主已经派人去了。”

陆绪安打开信纸，里面写的是他们正在追查的人的动线：解城约在一个月前出了一桩屠府惨案，还有几个小老百姓也和之前络灵女的事故里出现的人一样，中邪了似的，成为了络灵女的“信徒”。

这络灵女，便是近两年突然出现在江湖上的疑似恶魔的存在，因为杀了许多人，臭名昭著。据说见过她的人也都疯了，跪在地上说她是菩萨，像被抽掉了魂怎么劝都不听，是为“络灵”之意。传闻她里又是神出鬼没，或者说更像鬼魅，因为她可以瞬间在人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年年底，更是传出了络灵女身上有一块玉，具有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之效。所以现下不管她具体是妖怪还是邪物，各大家族的人都已经按耐不住了。

以“为祸天下，扰得江湖动荡，牵涉到了普通老百姓”为由，最开始也有家族出手抓捕，但是抓捕好几次都无果，之后络灵女也伤了世家子弟的性命，所以解决这个络灵女的事情在各个家族不断的催化下变得紧急。

九渊陆家的出动，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陆绪安本身对玉并没有兴趣，只是作为九渊主力，协助各大家族联盟，一起安排了计划。他的目标，只在收服络灵女，守护老百姓的平安。

“与公子先前预测的一样，络灵女这两年都是自东向西而行的，所以她的老巢一定是在东域的某个地方。”

陆绪安道：“既然父亲已经派人去了解城，那我们也不用调头了。如果她之前在解城出现过，那时间上来说，络灵女最慢也会在我们的前半个月到达西域，我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控制住距离就好。”

泽雨继续报道：“跟随部署队伍的信使来信，预测路线上的全部客栈都已查过了，确定没有络灵女出没过的信息，所以他们已经开始从絮阈关慢慢增加人手，最终会安排到离天山最近的客栈——福雪客栈。我们北上到芦阳，就是为了从絮阈关进西域，那些人可能也觉得絮阈关才会是路线上的最佳选择。”

泽风又补充道：“再不然就是因为我们陆家北上，所以他们想跟着公子你的路线来安排。”

“他们应该不会不清楚整个围剿计划的关键点在什么地方，所谓‘跟随’陆家这种言论，休要落到他人耳里，免得惹出纷争。”陆绪安嘱咐道。

“是。”泽风赶紧应了下来。

陆绪安继续道：“从这里去絮阈关还要继续走一个半月，等进到天山的时候也就已经快冬天了。到时候抢先到福雪客栈住下就好。”

陆绪安说起冬天，想起天山入冬会有大雪，到时候景色说不定也是一绝，似乎自己也未曾见过雪景，毕竟九渊在南域，冬日气候也仅比芦阳现在的初秋冷一点点而已。想及天山，又有些走神，想起了昨日的扇子……

“是。”泽雨应道。

陆绪安回神，继续问：“之前就让你们备好衣物，都没忘吧？”

泽风摇头晃脑地回道：“放心吧公子，斗篷和袄子、棉靴夫人都给大家准备了，还有你的，夫人都巴不得再去买好几件厚实的内衫，还是马车实在容不下了才作罢。”

泽雨道：“夫人一向心疼公子。”

“是啊，而且我们出发的时候，我听到夫人又在一旁念叨了几句怀安公子……”泽风没头脑似的吐出这么一句。

泽雨忙用手肘一顶，提醒泽风，泽风反应过来，赶忙闭嘴了。

陆绪安听了倒也没什么多大的反应，但也自是对母亲觉得十分的心疼的，道：“母亲大人时常念及哥哥，是应该的。泽风你可要注意在外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是！对不起公子，也是现下没有旁人，我才说的……”

陆绪安抬手打断了泽风的废话：“心里知道就行了。”

泽风只好选择了闭嘴。

泽雨开口道：“原本我们计划的是单独进西域，现在另有两队人马跟随，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他们非要跟着，让逸晨和临轩分开就是了。”

因为说的是让另两位公子分开走，却没有提到他自己，于是泽风问：“那公子你呢？”

“我继续往絮阈关去，应该晚上就出发。”

“公子你又想一个人走啊？”

“你们乐意跟上也行。”陆绪安一挑眉。

“可是逸晨公子和临轩公子知道了肯定也要跟着你啊，”泽风挠挠头说道，“本来你提前出发他们两个就和我们唠叨一路了。”

泽雨驳斥道：“谁能有你唠叨？”

泽风听着很恼，扭头白了自己哥哥一眼。

陆绪安脸上挂着些微的笑意，道：“我看你们也累了，先休息吧，等逸晨和临轩一起过来我再和你们说。”

“是。”泽风和泽雨两人便听从自家公子的吩咐，而后行礼告退，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家主说过，这次围剿陆家必须得抢得头功，你说公子会不会为此先躲过众人的注意，提前上天山，独自抓捕？”泽风回到房间后，想及什么就说什么。

“不知对方深浅，公子不会贸然行动的。”泽雨是不太愿意搭理自己这个话格外多于是看起来比较蠢的弟弟的，打小就跟在公子身边的两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公子的习惯。

泽雨说完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说了句废话，把佩剑扔到了自己的榻上，拿了一床被子倒下就睡了。

泽风还带着疑惑坐在桌前在思考问题……

说到他们正在进行的这次围剿络灵女的计划，是各大家族秘密商量过后才分析好了方法一起进行的，不仅时间安排得长得很，还要进西域去从未去过的天山。除了任务在身，泽风也一直对要去的这个新地方有些激动，扭头还想啰嗦什么，见哥哥已经睡了，也就悻悻闭嘴不再说了，收拾了一下另一个床榻，也睡下了。

陆逸晨被陆临轩叫醒起来吃东西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泽风和泽雨两兄弟也在对面一齐打开门出来，下楼用餐。

陆临轩是休息得还好，但是陆逸晨还是困的，伸了个懒腰，精神气开始慢慢恢复，他垂着个头问道：“大哥呢？”

“公子不在，应该是出去了。”

话也不接，几人就开吃了。从南域到北域，整月整月的车马劳累，实在是没多余的力气在饭桌上再吵吵闹闹的了。

餐用得差不多了，又是那群眼熟的姑娘小姐们涌似的从外面进来坐下开始点餐，摆明了就是要坐在这个厅里等着陆绪安出现。

陆逸晨瞧了一眼，眉头一拧，接着就是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巧合的是其中一个姑娘正好看见了，本来是想摔了筷子闹一闹的，但是想了想现在客栈都是陆家人，也白了一眼回去，没有再说话。

泽风见了赞叹道：“还是你厉害，直接。”

陆逸晨笑了起来，说：“我看你就是跟着大哥被管成这样的。”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陆临轩背对着那些姑娘坐着，有些不明所以。

泽雨替他解释道：“那边那桌的人，又跑来等公子了。”

陆临轩这才转身瞧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话，陆逸晨倒是说：“今天没被他们主事人训斥够吧？”

泽雨了然道：“训斥只是做样子给公子看的。”

陆逸晨也是明白的：“要是没主事人允许，这些人也不敢前来的。啧啧啧，大哥实在是招桃花啊，走哪都有人追随。”

“你很羡慕？”陆绪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逸晨“噌”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转身认怂，表情尴尬：“大哥……”

陆绪安未走进来，那群女子虽是激动了起来，但是也没敢上前去纠缠了。现下她们一看就知道，这个陆绪安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但这声音出奇的清冽：“吃完了就出来。”

陆绪安一发话，四人便跟着出去了。

芦阳今日的夜市不再开启，但街道两边还是有些铺子还在准备摆设物件。陆绪安走在前面，几人缓缓走着，慢慢看着夜色渐浓。

“我会马上启程去絮阈关，逸晨，你带一队人晚三天出发，临轩你明日下午就带几个人，按我给你的路线走。马车和人分开，”陆绪安递给临轩一张图纸，“进关的动静尽量小一些。”

陆逸晨有些不满意要和陆临轩分开，跑上来抱着大哥的手，说：“为什么要临轩单独带队，大哥随便找其他人不行吗？”

陆绪安转头看着矮了自己两个头的陆逸晨，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多大人了自己带队都带不了？”

陆临轩在一旁接话：“大哥，我可以的。”

临轩的胆子没逸晨那么大，也没那么爱吵闹，是需要好好锻炼。主要物资都在马车上，也更适合由稳重的人来带队。陆绪安再瞪了一眼抱着自己手的逸晨，幽幽问道：“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陆逸晨不为所动，陆绪安直接一个弹指弹到了他手上，满意地听到陆逸晨吃痛后叫了一声。

陆逸晨悻悻收手，看着陆临轩开始装作哭丧着脸，陆临轩幸灾乐祸笑着说：“活该。”

“你们进了絮阈关以后若我还没到，就先去荼家主家附近找客栈住下，等我去找你们。”

“大哥你还要去哪？”

“上一趟断意峰。”

泽风说道：“那不是固岑的地盘吗？公子去找固岑有什么事情？”

“买消息。”

陆逸晨顺理成章地想到的就是这个：“络灵女的？”

泽雨道：“络灵女的消息那些家族联盟里不是早就有人出力去试过了吗？固岑收了重金却只卖了个络灵女身上那块玉的消息，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陆绪安敲了敲自己的剑鞘，回道：“不是络灵女的。”

陆逸晨一脸好奇地继续追问：“那大哥去断意峰买什么消息？”

陆绪安扭头看了看陆逸晨，陆逸晨又赶忙认怂，捂住了自己的嘴，求助似的看向陆林轩。

陆临轩见了，只好转移话题，问他大哥：“那为什么我们到了絮阈关是在荼家附近住下，荼家不是不参与围捕吗？”

“络灵女入冬上天山的信息就是他们荼家提供的，荼家看似不参与，可能就是在坐等着看戏。直到现在络灵女都从来没有在西域生过事，荼家按兵不动，却也并没有阻拦西域其他的家族参与进来，这背后说不定就有什么秘密。”

泽雨道：“家主之前好像也说过他要亲自前去荼家拜访。”

“我猜家主也是要去探探口风，想看看荼家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吧。”

陆逸晨惊讶道：“他们不会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吧？”

泽雨与他讨论了起来：“应该不至于，现在人人都盯着络灵女，他们没必要这么装模作样公开表态自己不参与后又突然出手。”

陆绪安倒是满意泽雨一向都是这么聪明的，问道：“泽风泽雨，你们两个是想跟着我还是跟着逸晨临轩？”

“当然是跟着公子。”泽风和泽雨突如其来的默契。

“阿风，你怎么能丢下我？”

陆逸晨又开始做戏，捧着心口的位置像是中了一箭，但是招来的只是泽风抖落的一身鸡皮疙瘩，他回道：“你再叫一句阿风试试？”

“阿风！”

两个人就在一旁闹了起来……

现下氛围就能这般轻松的很，也足以见得陆绪安本身是个宽和的人。若是家主在这儿，他们怕是连话都不可以多说几句，更不用说这么闹了。

安排就此结束，打闹完的泽风好奇地看着街上人们的动静，说道：“这里果然和九渊不一样，九渊晚上人可是多到不行。”

泽雨说道：“北域的习惯和我们南域并不一样，而且这里晚上经常是沙尘天，比较影响外出，所以没有夜市。但是芦阳是有夜市的。”

“就在昨日。”陆绪安也提起。

“那我为什么没赶上？”泽风和陆逸晨对视了一眼，开始两人一起哭丧脸。

泽雨有时候会觉得他们两个人倒更像是亲兄弟，玩性大，什么都能玩到一起，想到一起去，而若是论稳重，就是他和陆临轩的共同点了。

泽雨道：“老天爷见你上赶着吃喝玩乐，不想赏你脸。”

陆绪安突然在街口停住了脚步，面前是一家餐馆，泽雨看过去后问道：“公子你还没用餐？”

陆绪安应道：“还没有，你们玩去吧，我就在这里吃。明日一早收拾好我们就出发去断意峰。”说完就径直走了进去。

大哥都发话让他们玩了，陆逸晨乐得简直要飞上天，招呼完“大哥那你慢慢吃”，立马就拉着他们几个走了。

餐馆里的小二又站在柜台前，见走来这位俊俏的公子，挂着十足的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您又过来了？昨儿那位姑娘呢？”

“我也不知道，”陆绪安走进去，将佩剑放到昨日坐的那张桌上道，“照着昨日的菜式上。”

“好嘞，公子您稍等。”

小二转身就去后厨了，陆绪安亦坐了下来，一手指敲着剑鞘，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