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降落 第4章 第 4 章

第二天下午，丁茹才给季岑希回了信息，语气平淡，约在了一家以**性著称的律师事务所见面。

季岑希似乎早有预料，回复简洁：「时间，地址。」

坐在律师事务所安静的会客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丁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妆容清淡，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与昨晚酒店里那个黑裙红唇的她判若两人。

季岑希准时到达，依旧是白衬衫和西裤，严谨得像来参加学术答辩。他身边还跟着一位戴着眼镜、气质精干的年轻男子，是他的私人律师。

“丁小姐。”季岑希微微颔首，在她对面坐下。

“季医生。”丁茹弯起嘴角，笑容无懈可击，“协议我看了，有几个小问题，想和您探讨一下。”

她拿出自己做了标记的协议副本，条理清晰地对报酬支付节点、意外情况（如被媒体曝光）的应对责任划分、以及“必要开销”的具体界定提出了修改意见。她语气柔和，但措辞精准，显然做足了功课。

季岑希的律师有些讶异地看了丁茹一眼，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顺的女孩在条款上如此较真和敏锐。

季岑希本人倒是没什么意外表情，他安静地听完，偶尔提出一两点反驳，大部分时间都接受了丁茹的修改建议。谈判过程异常顺利，甚至称得上高效。

“如果丁小姐没有其他异议，我们可以签署最终版了。”季岑希的律师将修改好的协议打印出来，一式两份。

丁茹拿起笔，指尖在签名处微微停顿。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一旦落笔，她就正式将自己卷入了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亦正亦邪的角色。

她抬眼，看向季岑希。他正看着她，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仿佛在说“你早知道会是这样”。

丁茹不再犹豫，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交换文件，签字生效。

“合作愉快，丁小姐。”季岑希伸出手。

“合作愉快，季医生。”丁茹伸出手与他相握。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力道适中，一触即分，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公私分明，界限清晰——这就是她的“合作者”。

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场始于酒店房间的奇特同盟，悄然成型。

*

契约生效的第一个周末，丁茹就在季岑希的“安排”下，正式以女友身份拜访季家。

她做足了功课，提的礼物既不显铺张又极合季母心意——一条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丝巾，以及一套上好的血燕窝。穿着一条浅蓝色的及膝连衣裙，梳着乖巧的公主头，言行举止温婉得体，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甜软。

“希希啊，你看看茹茹，多懂事！比你那个……”季母说到一半，意识到失言，连忙打住，笑着给丁茹夹菜，“来来，茹茹多吃点，看你瘦的。”

季岑希坐在丁茹旁边，配合地扮演着体贴的男友角色。他会自然地给丁茹夹她喜欢的菜（资料上写着她喜欢虾仁），在她说话时侧耳倾听，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

丁茹也演技在线，偶尔会略带羞涩地看季岑希一眼，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将一个陷入热恋的乖巧女友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看似亲密的互动下，是冰冷的协议和精确到细节的表演。

“岑希，给茹茹剥个虾呀。”季母吩咐道。

季岑希动作顿了顿，依言拿起一只虾。他剥虾的动作和他做手术一样，精准、利落、一丝不苟，连虾线都去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完整的虾肉放入丁茹面前的碟子里。

“谢谢。”丁茹轻声道谢，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妇科圣手”剥虾的技术，倒是可以去米其林餐厅兼职。

一顿饭下来，季母对丁茹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临走时还硬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作为见面礼。

坐进季岑希的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两人脸上刻意营造的温情瞬间褪去。

“表现不错。”季岑希系上安全带，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个实习生。

“季医生指导有方。”丁茹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懒懒地回应。扮演乖巧也是体力活，她感觉脸颊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明天晚上陪我参加一个医院内部的晚宴。”季岑希陈述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合作内容的一部分，“需要正式礼服，下午司机会接你去造型工作室。”

“知道了。”丁茹应下。她需要以“正牌女友”的身份，逐渐侵入他的社交圈，夯实这个身份的真实性。

接下来的日子，丁茹严格按照“合作条款”履行义务。她频繁出入季家，陪季母喝茶逛街，听她抱怨林娜的种种“劣迹”，适时地表现出理解和同情，将“善解人意”的准儿媳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

同时，她也跟着季岑希出席了几次必要的社交场合，举止得体，谈吐适宜，成功地在季岑希的同事朋友圈里留下了“郎才女貌”的印象。

季岑希是个挑剔的“合作方”，他对细节要求极高。每次见家长或出席活动前，都会有一份详细的“注意事项”发到丁茹手机上，包括可能遇到的人、话题的禁区、以及他希望她表现出来的具体情绪。

丁茹一开始觉得他控制欲过强，但渐渐发现，这种“剧本化”的操作，反而让她更容易进入状态，避免了即兴发挥可能带来的漏洞。

他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演员，在名为“恋爱”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出精彩的双人戏。台下观众掌声雷动，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幕布之后，空无一物。

*

对付林娜，是这场合作中更具挑战性的部分。

按照季岑希的说法，不能直接刺激她，需要循序渐进，让她自己“发现”蛛丝马迹，从而产生怀疑、不安，最终主动崩溃或放弃。

机会很快来了。季岑希“无意”中向丁茹透露，他下周一下午调休，会去城西一家他们常去的会员制书店。

丁茹心领神会。

周一午后，阳光正好。丁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粗花呢套装，拎着同品牌的手袋，打扮得精致又不失书香气息，出现在了那家格调高雅的书店。

她看似随意地浏览着书架，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周围。果然，在医学专区附近，她看到了季岑希挺拔的身影。他正低头看着一本书，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清俊。

几乎是同时，丁茹也注意到了书店另一头，一个穿着亮红色连衣裙、身材高挑、波浪长发的明艳女人——林娜。她似乎刚进来，正朝着季岑希的方向走去。

丁茹按兵不动，直到林娜快要走到季岑希身边时，她才抱着一本挑选好的书，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

“岑希？”她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亲昵。

季岑希抬起头，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却足够被林娜捕捉到的笑容。“茹茹？你怎么也来了？”

“过来逛逛，没想到遇到你了。”丁茹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将手中的书递到他眼前，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本设计类的书，你看有没有参考价值？我记得你上次提过想了解一下。”

她挽手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季岑希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书名，配合地点头：“嗯，不错，可以买回去看看。”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熟稔和默契。

林娜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打扮精致气质温婉的女孩，看着她亲昵地挽着季岑希的手臂，看着季岑希对她露出的、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的温和表情……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岑希！”林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走了过去，目光锐利地钉在丁茹身上，“她是谁？”

季岑希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林娜？你怎么来了？”他并没有推开丁茹的手，这个细节让林娜的眼神更加冰冷。

丁茹适时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安，看向季岑希，小声问：“这位是……？”

“我是他女朋友！”林娜抢先一步，语气咄咄逼人，胸脯因激动而起伏。

丁茹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讶、无措，然后转为一种带着歉意的、柔软的表情，她轻轻抽回了挽着季岑希的手，对林娜微微颔首：“你好，我……我是丁茹。”她没有表明身份，但这种含糊其辞和退让的姿态，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她与季岑希的关系不一般，并且她不想在公开场合与“正牌女友”冲突。

这种白莲花式的反应，果然更加激怒了林娜。

“丁茹？”林娜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丁茹全身，“没听说过。岑希，你不介绍一下？”

季岑希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林娜，这里是公共场合，注意你的态度。”他侧身， subtly 将丁茹护在身后半个身位，这个保护性的姿态更是刺痛了林娜的眼睛。

“我什么态度？你带着别的女人在这里拉拉扯扯，还要我有什么态度？！”林娜的声音拔高，引得周围零星几个顾客侧目。

“我们只是在讨论一本书。”季岑希语气冰冷，“请你冷静点。”

“讨论书需要挽着手吗？季岑希，你当我是傻子吗？”林娜眼圈泛红，情绪明显失控的边缘。

丁茹适时地轻轻拉了一下季岑希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岑希，别说了……你们聊，我先走了。”她说完，对林娜再次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抱着书，匆匆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有几分仓皇和落寞。

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走出书店，坐进自己的车里，丁茹脸上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评估。

刚才那一幕，林娜的反应激烈，占有欲极强，确实符合边缘型人格障碍的特征。季岑希的应对也在剧本之内——保持冷淡，不正面冲突，但微妙地展示了对“新欢”的维护。

第一步心理战术，完成。一颗怀疑和嫉妒的种子，已经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