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降落 第5章 第 5 章

书店事件后没多久，林娜果然开始了她的反击。

她开始频繁地给季岑希打电话、发信息，内容从最初的质问、哭诉，到后来的威胁、咒骂，情绪起伏极大。

季岑希将这些信息大部分都截图发给了丁茹，让她了解事态发展。

“她昨天去了医院，在我办公室外等了一下午。”一次在去季家吃饭的路上，季岑希一边开车，一边平淡地告知，“我跟保安打了招呼，没让她上楼。”

“她会不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比如来找我？”

“不排除这个可能。”季岑希目视前方，“所以你这段时间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单独去人少的地方。如果她真的找你，保持冷静，不要和她发生正面冲突，立刻通知我，或者按协议上写的，联系我安排的安保人员。”

他的安排依旧周密冷静，但丁茹能感觉到，林娜持续的骚扰给他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眼底的疲惫感，比之前更重了一些。

“知道了。”丁茹应道。她并不十分害怕，反而有种置身于风暴眼中的奇异兴奋感。

同时，在季家这边，丁茹的“乖儿媳”形象愈发稳固。她甚至陪着季母去参加了两次富太太们的茶话会，凭借得体的谈吐赢得了不少好感。

季母对她愈发满意，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喜欢的婚纱款式和育儿理念。

一次家庭聚会，季家的亲戚们几乎都在。季岑希的一位姑妈拉着丁茹的手，笑着对季母说：“嫂子，你可真是好福气，找了茹茹这么个好姑娘，又漂亮又懂事，比之前那个……”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季母笑得合不拢嘴，看着丁茹的眼神满是慈爱。

丁茹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却明镜似的。她知道，在这些亲戚眼中，她这个“家世清白、乖巧温顺”的女孩，才是配得上季岑希的“正选”。而林娜，则成了他们口中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过往”。

席间，季岑希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体贴男友，会帮她布菜，会在亲戚们打趣时，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容。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看向窗外或者低头看手机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真实的淡漠与疏离。

丁茹偶尔会捕捉到他的这种瞬间。她发现，季岑希似乎将他所有的情绪，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表演的，都控制在一个极其精密的范围内，很少失控。这种极致的自控力，让她既佩服又隐隐觉得可怕。

晚上，季岑希送丁茹回家。车停在丁家楼下，夜色深沉。

“下周我母亲生日，在家办个小宴，你需要出席。”季岑希交代接下来的行程。

“嗯，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套翡翠首饰，你看合适吗？”丁茹汇报工作般回应。

“可以，她喜欢翡翠。”季岑希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林娜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可能会想办法混进宴会。到时候，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你只需要保持无辜善良的小白花形象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丁茹转头看他，路灯昏暗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季医生，你好像总是在为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准备。”

季岑希侧过头，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微光：“习惯而已。确保事情按计划进行，是医生的职业素养，也是我的处事方式。”

“包括我们的‘合作’？”丁茹挑眉。

“尤其是我们的合作。”季岑希语气平淡却肯定。

丁茹笑了笑，推开车门：“明白了。那么，下周见，我的‘男朋友’。”

她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家门。

季岑希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发动车子，驶入夜幕之中。

车内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节奏舒缓的古典乐，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

季母生日宴的前两天，丁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直觉告诉她，是林娜。

她按下接听键，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林娜刻意压抑却仍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丁茹是吗？我是林娜，季岑希的女朋友。我们见过，在书店。”

丁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精心修剪的玫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迟疑：“是林小姐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谈谈。”林娜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今天下午三点，市中心星巴克，我等你。”

说完，不等丁茹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丁茹握着手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终于来了。她将通话记录截图，发给了季岑希。

季岑希很快回复：「知道了。按计划行事，注意安全，录音。」

下午三点，丁茹准时出现在约定的星巴克。她特意选了一条样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只涂了层淡粉色的唇膏，看起来愈发清纯无害，与林娜那种极具攻击性的明艳形成鲜明对比。

林娜已经在了，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她今天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连衣裙，衬得身材愈发火辣，但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妆容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和紧绷。

看到丁茹，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像要将她剥皮拆骨。

丁茹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安静地看着林娜，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丁小姐，”林娜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努力维持着气势，“我就不绕弯子了。请你离开岑希。”

丁茹微微睁大眼睛，露出困惑的表情：“林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了！”林娜打断她，情绪有些激动，“书店那次是巧合？你当我傻吗？还有，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季家？陪着季阿姨逛街喝茶？你以为讨好他妈妈就能上位？”

丁茹低下头，搅动着杯中的柠檬片，声音轻轻的：“我和岑希是正常交往。阿姨对我也很好……”

“正常交往？”林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眼圈却红了，“我和岑希在一起五年！五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经历过他最艰难的实习期，我陪着他熬过无数个夜班，我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你才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什么？你不过是他妈妈安排的一个相亲对象，一个符合他妈妈心目中‘好媳妇’标准的傀儡！”

她的声音引来了旁边几桌客人的侧目。

丁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压后的委屈，但语气依旧温和：“林小姐，感情的事情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我和岑希是彼此喜欢才在一起的。至于阿姨，我希望她能接受我，这有什么错吗？”

她这种以柔克刚的姿态，让林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怒火更炽。

“彼此喜欢？”林娜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他喜欢你会连你们的关系都不敢公开？只会带你去见见他家里那些老古板？他真正带你去见过他的朋友吗？融入过他的圈子吗？丁茹，你别自欺欺人了！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对你！他只是在利用你来应付他妈妈，顺便摆脱我！”

这话某种程度上接近了真相。

“岑希他对我很好，林小姐，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勉强？”林娜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向后靠坐在椅背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飞快地擦掉，眼神变得哀伤，“丁茹，你还年轻，你根本不懂。我和岑希之间，不是一句‘感情勉强’就能概括的。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和羁绊……他只是一时糊涂，或者是被他妈妈逼得太紧了……你退出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她瞬间切换成苦情模式，眼泪说来就来，试图用“那些年我们一起熬过的日子”和“没有他我会死”的戏码来打动丁茹。

丁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若换作正常人，可能就要心软退出，或许还当场给他们包个“破镜重圆”的大红包。

但丁茹向来与众不同。

小的时候她总爱捉些小苍蝇啊小蚂蚁啊，然后耐心地一条一条地扯掉它们的腿，再托着腮，看那残破的身躯在窗台上徒劳地打转。

她觉得，欣赏他人濒临绝望时的挣扎，远比任何游戏都来得有趣。

“林小姐，我理解你的痛苦，”丁茹一脸正色的点点头，“但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除非岑希亲口对我说他不喜欢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林娜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丁茹不再多言，从容地从钱包里取出钞票压在杯底。

“这杯我请。希望你也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挺直，步伐从容，留下林娜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由悲伤转为不甘，再转为一种近乎狰狞的怨恨。

走出星巴克，阳光有些刺眼。丁茹从包里拿出手机，关闭了录音功能，然后给季岑希发了条信息：「接触完毕，一切按剧本。录音文件稍后发你。」

她坐进车里，看着后视镜中自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四两拨千斤，这场交锋，她赢了。完美地维持了“受害者”与“捍卫爱情者”的形象，没有留下任何话柄。

只是，林娜最后那句“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对你！他只是在利用你来应付他妈妈，顺便摆脱我！”像一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