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让一艘船永远不会触礁卷入海底的暗流中,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从一开始就拒绝它的航行。
忍足侑士不是个擅长表达情感的类型。
这听上去很奇怪,和他花花公子的外表完全不符,但事实却就是如此。
每一位成功的企业家都拥有优秀的情绪控制能力,于是小小的忍足侑士就明白,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将所有的真情掩埋过后,一切就开始变得游刃有余。
如果说迹部景吾是整个网球部最受欢迎的球员,那么忍足侑士就是整个网球部最受女同学欢迎的球员。
他游刃有余地穿行于万花丛中,既留下恰如其分的痕迹,又不染片叶花草的果浆。
所以忍足侑士绝不肯承认的是,现在的他的确有点生气。
好吧,不止有点。
“没想到才数日不见,我们的迹部大少变得如此‘不近人情’。看样子我应该先递交一份会见申请,以此来获得迹部少爷的审批,这样才能在这个时候获得与迹部少爷交流的权利。”忍足侑士的语调没有平仄起伏,仅凭声音几乎听不出他有任何想要阴阳怪气迹部景吾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一股微妙的亲切。
迹部景吾也是不恼:“不愧是副部长,洞察力就是卓绝。”
“既然你自己已经看出这点,那么也不需要本大爷再多废话了——本大爷的时间很宝贵,没有能够浪费在和你这种毫无意义的交流上的时间。”
“如果你想说的只是这些,那本大爷就不多留了。”
迹部景吾没有做出请离忍足侑士的动作,但他的眼神有那么一个瞬间转向了庄园的大门。
尽管只是微小的一个瞬间,但忍足侑士又怎会察觉不到。
他冷笑一声,空气开始凝滞。
两人的对峙几乎要传到远处还在等待的网球部其余成员眼中,可迹部景吾分毫不在乎的模样更是为这场对峙多添了几分火药。
孰轻孰重。
迹部景吾不会分不清这点。
很显然,寻求忍足侑士的帮助不是比保障他的安全更重要的事情。
即便他与网球部的众人或许是除狐泽以外的为数不多的愿意相信迹部瑛子女士失踪一案的非术师民众。
“怎么,就算这样副部长也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迹部景吾的话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某种异样感比起愤怒更多的萦绕在忍足侑士心头。
也许迹部景吾也有些着急了吧,所以才会将这点表现的如此明显。
明显到就连某只妖怪似乎也get到了某种剧情的关键节点。
于是狐泽忽而与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旁的虎杖悠仁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道:“这个就是那个吧,那个。”
“因为不想让重要的同伴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宁可狠下心来伤透同伴的心也要阻止他和自己一起陷入危机的剧情。”
“我看过这种的哦,接下来的发展是不是就该轮到一方被伤透心默默远离,而另一方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后却又发觉被伤心的那方已经有了更好伙伴的剧情。”
“原来大少爷们喜欢这样的剧情啊,你说我们要不要配合他说两句狠话,这个我很擅长的哦。”
迹部景吾头顶冒出了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
如果要配合的话就请你闭上嘴可以吗?
不要用文字说着窃窃私语,实际上恨不得就连三里外的人都能听到你的所说啊。
迹部景吾十分不满,殊不知狐泽的声音还真没那么大,也就是正常的,平凡的,能够被忍足侑士听到的音量而已。
“看来几日不见,迹部大少改变的不只有不近人情这点啊,撒这么容易就被戳穿的谎言和某个大少爷的华丽风格可是完全一点也不匹配。”
“哈,那难道刚才你能保证自己看穿了谎言吗?”
“我看某人也是气的不轻呢,连那张狐狸脸的假笑都挂不住了吧。”
狐泽不满指道:“为什么他们吵架要莫名奇妙骂我的脸,我的脸可没有惹到他们吧。”
虎杖悠仁露出了一副孩子洗洗睡吧这样的表情,片刻后他拍了拍狐泽的肩膀:“老师,他们只是在通过这种针对性的挑刺来突出表现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而已。”
“用人类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打情骂俏’的意思哦。”
打情骂俏四个字一出,两柄眼刀瞬间射向了虎杖悠仁。
他悻悻然做出投降的动作,而后老老实实地拉上了嘴上的“拉链”,表示自己不会继续多说。
但亏得这一茬的打岔,刚才某种冷凝的氛围忽而暂歇,甚至比最一开始时还要温馨的多的画面。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吵吵嚷嚷的是向日岳人,小动物的直觉让他迅速意识到了部长与副部长之间氛围的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但是出于某种担忧,他还是紧跟着凑了上来。
在他身后的还有网球部的诸多成员。
“啧。”迹部景吾不明显的轻啧了一声,这种不华丽的动作在他身上甚是少见。
“部长,你在担心什么事情吗?”凤长太郎的眉头一直都在紧皱着,与其他人不同,在整个网球部中,他是心思格外细腻的那位。
“哼,身为部长如果不能统领部员解决危机的话也就不是合格的部长了吧。”
“呼,总之还是先睡一觉再起来好好解决问题会比较好吧。”
“部长真逊——”
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狐泽歪了歪脑袋,她有些好奇,又亦是不解。
为什么原本的吵嚷会在短暂的争执后转变为现有的和谐,人类的情感可真是个复杂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又试图理解,于是这份矛盾的心理便化作了某股疏离的气场,将狐泽与诸人隔绝。
她只是在观察这些人,而非融入这些人。
晚宴的现场觥筹交错,傍晚的黄昏比白昼更加富余斑斓的色彩。
狐泽并没有一直跟在迹部景吾身边。
这也是计划的一个环节。
留有漏洞才能便利于下一环节的进展。
话虽如此,但虎杖悠仁还是发自本心地认为自家老师的松弛感未免有些太过了头。
“老师,关于水影的死亡检测报告,奴良组的大家已经调查出来了。”
水影的死亡检测报告与小巷里的那些改造人的尸检报告如出一辙,都是因为灵魂被改造成了咒灵的模样,导致□□无法契合,最后走向死亡的道路。
然而狐泽闻言,却是有些意外。
她停止王嘴巴里塞晚宴的大虾的动作,将手指唆了一口,这才含糊不清开口指出道:“这样吗?那就很奇怪了。”
“老师指的是先前提过的关于距离的问题吗?”
的确,站在虎杖悠仁的角度上来说,即便是因为那只缝合脸咒灵的死亡使得他的术式暴走,那也应该有一个局限的距离。
但狐泽所知的违和感还不止于此。
妖怪将手指在唇边舔干净,毫不华丽的动作,但莫名有种顺畅的和谐。
她晃了晃指尖,上面还闪烁着晶莹的水渍:“不止于此哦。”
“悠仁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叫做鬼道的东西吗?”
“事实上在离开的时候我对那个家伙用到了鬼道中的一种,名为缚道的一种可以将灵魂束缚的术法。”
“虽然是连省略的吟唱词也省略掉的超级简易版本,但毕竟也是高阶的鬼道,照理来说他的灵魂应该被这个缚道给束缚——充其量也就变成吉野顺平的那种模样才对。”
“但是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被抵挡’的痕迹,就那样被轻易地变成了咒灵一样。”
“所以真的很奇怪呢。”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按照预期,这一术法本该将水影牢牢地钉在地里。不要说是使用术式,就连动一根指头他也应该完全都做不到才对。
所以排除掉自杀的嫌疑,难道水影真的因那只被她用黑棺宰掉的咒灵有关?
狐泽直觉其中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真要说起也难以辨明。
与她有着相同疑虑的还有七海建人。
不过并不是因为直觉,而是动机。
如果说对水影动手的人是为了防止他泄露秘密,那么他们为什么同时会对虎杖悠仁下手?
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亦或者说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联系,只是他们都还并未察觉。
于是调查的事情就必须要被提前提上日程了。
七海建人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调查,但他的确查到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在迹部景吾提供的时间线中,迹部瑛子女士失踪前的一周,水影还只是一个名为田宫俊日的普通公司职员而已。
不普通的是这名名为田宫俊日的普通职员曾在半年前的一场普通的社员聚餐中因工受了场车祸。
那后,田宫俊日便一直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昏迷之中。
直至近日,田宫俊日在家人的辗转奔波下转到了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就医,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的医疗水平位属日本顶尖,田宫俊日也就惊奇地在转院后的不久就醒了过来。
而他转院的日期,不是其他,正是宿傩苏醒的当日。
某种诡异的阴云随着这一发现遮盖在了东京的上空。
这一次,七海建人的直觉亦感到了某种异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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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