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 第4章 温柔守护 心事渐浓

4.

第二天返校的早自习，林知棉坐在座位上，书本摊开着，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她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罗叙走过她身边时带起的微风，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像是皂角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一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中午放学，同学们蜂拥而出赶往食堂，她才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

“林知棉。”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知棉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对上罗叙含笑的眼眸。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这个，”他把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她桌上，“给你的。”

林知棉疑惑地打开，里面是兩個还带着温热的烤红薯，焦黄的外皮，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我姑家烤的，多带了两个。”罗叙语气轻松，耳根却悄悄红了，“快去吃午饭吧，去晚了没好菜了。”

他说完，也不等她回应，转身就大步走出了教室。

林知棉捧着那两个烤红薯，热度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她掰开一个，金黄的瓤儿冒着热气，咬一口，又香又甜，是她从未尝过的滋味。

从那以后，仿佛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每周六下午放学，林知棉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总能“恰好”遇见也推着车等在不远处的罗叙。他从不与她并行，总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那个年代，男女生之间的界限感还是很强的。晴天还好，一旦下雨，还遇到那段令人头疼的土路，他会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扛起她的自行车，沉默而坚定地走过泥泞。直到看着她安全进了奶奶家的村子，他才在暮色中转身离开。

而在校园里，他们的交集似乎并不多。他依然是那个成绩优异、被众多女生悄悄注视的罗叙；她也依然是那个埋头苦读、偶尔会因为想家而走神的林知棉。

但总有些细微的变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发生。

比如，她的课桌抽屉里，偶尔会多出一本他手抄的数学难题集，字迹工整，思路清晰。

比如，轮到他们小组值日打扫卫生时，她总能“幸运”地分到最轻松的活儿，而那个最高处的玻璃，总是被他踮起脚擦得锃亮。

比如，有一次她在水房打水，暖水瓶的塞子突然崩开，滚烫的热水溅到她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迅速拿走了她手里的暖瓶。罗叙眉头紧锁，拉着她就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冲了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薄荷膏，塞进她手里，“抹这个，能好得快些。”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带着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这些琐碎的、看似不经意的关照，像一颗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这个离家千里、起初倍感陌生的校园里，因为罗叙的存在，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期中考试前，林知棉压力很大，晚自习后还留在教室看书。等她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教学楼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夜色深沉，寒气逼人。她没带伞，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跑回宿舍，一把黑色的雨伞悄无声息地撑在了她的头顶。

她愕然回头，罗叙就站在她身后，举着伞，神色如常。

“走吧，送你回宿舍。”

从教学楼到女生宿舍，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路。两人并肩走在伞下，雨点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世界仿佛被这雨幕隔绝开来，伞下成了一个独立而安静的空间。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能听到彼此轻浅的呼吸声。谁都没有说话，可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却在沉默中悄然流淌。

快到宿舍门口时，罗叙忽然低声开口：“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很好了。”

林知棉脚步微顿，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只看到他被伞沿阴影遮挡了一半的侧脸，线条清晰而柔和。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他把伞塞进她手里，“拿着，明天再还我。”说完，他便转身，快步冲进了迷蒙的雨夜里，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林知棉握着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伞柄，站在宿舍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雨丝在路灯下泛着晶莹的光，像她此刻的心情，潮湿，微凉，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甜。这个鲁北的夏天，因为一个少年的存在，所有的闷热与彷徨，似乎都找到了妥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