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4章 游魂只身入鬼界

一行鬼差带着上百游魂飞过深谷平原，来到一处山巅。这山四面都是悬崖，仿佛被人用一把巨大的斧头劈掉了周围的缓坡。顶上是一座城，城墙与瞭望台都是用黝黑的石头铸成。城门很高，有几个挎着长刀的黑衣人在城门前守着，一动不动像两尊黑漆漆的雕像。

鬼差们忙着带着拘来的游魂四散而去。掌使一言不发，带着樊天穿越十几个城堡来到了一处小房间。房间很古朴，装饰很简单。褐色的木材，黝黑的石头，青帐白窗。

“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云王喜欢洁净。那颗珠子你也带上。”

掌使面无表情的说完话，飘出了房间。

听到他提到那颗珠子，樊天有种不祥的感觉。这珠子是九重天上的东西，在下界那肯定算得上至宝。如果献上乾元珠能保命，那也不亏。只是，自己还要靠这珠子吸收五行之力修补魂魄，怎可轻易交出去？

他大咧咧取了桌上的薄饼啃了几口，又喝了小半杯水。这水并不甘甜，像油一样稠滑。但是却入口即化，散到周身，令魂体格外舒坦。

扫视一圈，樊天没看到浴盆，只在床边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有石盆和方巾。

他脱掉身上黏糊糊的脏衣服，仔细的擦了一遍身体，泡了泡脚。然后换上了床头放着的那身黑色衣服。之后细细的把头发束在了脑后，插了一支木簪子。

坐在床头，他决定把乾元珠吞掉。即使心里知道，这东西自己根本炼化不了，那总得表示主权吧。若是对方执意要这颗珠子，他要是不嫌恶心的话，那就吐出来给他好了。

于是，樊天直着脖子，就着薄饼和水把乾元珠生生吞了下去。

见到此地的主人的时候，樊天没想到，所谓的云王竟是个女子，名唤江碧云。

樊天站立在大殿中。台上石座上坐着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她面如月光，皎洁又冷清，长发如墨，精心盘成了叠山样式的发髻，戴着三四样看似琉璃又似宝玉的簪子和花钿。一身宽大黑袍的包裹中，在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露出了里面的胭脂色红衣。

樊天默默打量云王的时候，云王也在上下打量樊天。

看着樊天鬼鬼祟祟的神色，云王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

樊天尴尬的笑了笑。只听见云王又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说实话。”

樊天不卑不亢的答道：“我是另一个下界来的，我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叫青州。”

云王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说道：”你不够诚实。既然来自下界，怎么会有一丝仙灵之气呢？”

樊天眼见混不过去，便笑了笑，开口回答道：“我确实来自下界，至于仙灵之气，那不是属于我的，只是与人争斗，夺得一些罢了。”

云王盯了他半晌，没有说话。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问道：“那你肚子里的乾元珠也是夺来的咯？”

樊天镇定回答：“你是指我刚才吞下去的那颗宝物？这珠子自然是抢来的，难道云王你知道这珠子的来历？”

云王抿嘴笑了，满面戏谑。

“哟，你这小家伙还想探我的底呢！一句实话都没有，那看来是不能留你了。”

保命自然是最要紧的，通过方才的试探，樊天已经知道这云王不是个凶残草包，是个有见识的人物，连乾元珠这东西都知道。那自己再怎么遮掩也难混过去，不如说些实话。对方看在自己来自上界的份上，说不定有所忌惮。便笑着开口说：“事实上，我确实来自下界，但是机缘巧合去上界呆了上百年，谁知回来的途中与人争斗，出了意外，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云王托着脸颊认真地听着。

“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无修行根基，但我家祖上却于上界一位仙人有恩。在我死去，魂魄就要溃散的时候，仙人出手救我一命，带我去了上界。我在上界的百年里一直陷于沉睡。后来仙人打算送我去下界转世重生，途中出了岔子。”

云王面色微变，多了几分认真之色。问道：“哦？无修行根基的人也能够去上界？真有这种事？怎么办到的？”

樊天淡然道：“自然是能的，仙人自有其手段，我却只知些皮毛。结果，你也听到了，无根基无资质，即使强行到了上界，那也无法承受仙灵之力的力量，会陷入昏睡，失去意识。”

云王低头沉思，随后问：“上界是什么样子？你该不会一点感应都没有吧？”说着伸手一指，一旁的石椅凭空挪移到樊天眼前。

看来这是想要长谈了，樊天无奈的笑笑，撩起黑袍端正的坐在了石椅上。

“我了解的不多。上界的仙人都很忙。他们岁月漫长，百年时光不过也就出门一趟的时间而已。他们要修炼要历练，炼丹炼药，寻找天才地宝，这点与我们下界倒是没多少区别。”

云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仙人们是占山为王？也有争斗有厮杀？”

樊天思考了一瞬，干脆的说道：“不是占山为王。我们每一个生灵，在渡劫飞升成功后，就已经在上界点了卯，到了上界不过是按部就班做顺应天道自然的事而已，谈不上占山为王，只能说有大能者居上。争斗难免会有，厮杀有违大道，仙人们一般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云王想了想，自顾自的说道：”如此听来，倒是一片乐土。话说，仙人将你再次送回下界，是有计划的吧？”云王提出问题后，狡黠的笑了笑。

樊天也微笑回答：“确实是。我当时毕竟没有经历四九天劫，直接就到了上界。虽然灵体经过仙界灵气的改变，能够修行。但是此种投机取巧终非正道，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以寸进。所以，师祖许我回到故地历练，经历天劫，也好早日正道归真。”

云王了然，嫣然一笑：”若是没有出意外，你的路途自然坦荡。可惜，你偏离了既定的道路，魂魄受损，往后可要靠自己了啊！”

樊天也忍不住唏嘘：“我如今魂魄受损，转世重修也许可以试试。”

云王正色道：“这你可想岔了。魂魄不全就入轮回的话，说不定会成个傻子。再者，你根基不深，资质也不高，转世以后说不定只是个普通人，与大道无缘啊。你可要想清楚些。”

樊天是不会选转世重修这条路的 。方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探探云王的口风，看她是不是愿意让自己留在鬼界修行鬼道。听她的意思，是不排斥的。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犹豫的。樊天当即问道：“这样的话，我想着不妨就修了鬼道，以求正道归真重回上界。不知云王你可否愿意让我留下？”

云王咯咯笑着，支起了身子：“你不留下还能去哪儿？我这里虽算不上什么洞天福地，却是正统的地府地界，我也是阎罗亲封的九大鬼王之一，岂是那些占山为王的邪魔歪道能比的？”

樊天心中欣喜，松了一口气，忙道谢。

云王摆摆手说道：“我看你似乎没有修炼过鬼道术法，回头我传你一些罢。我这些修炼法门虽算不上高深，却也自有独到之处。”

樊天不是樊渊那样不知人情世故的耿直人，明白这是需要自己表态的时候了。云王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了解飞升之事的机会。自己也正需要云王这座靠山。他当即下拜，利索的磕了三个响头。

“云王既然愿意传授我修炼法门，那是我之幸事。我怎能平白得人恩惠？不如就此拜您为师。”

云王笑容僵了僵，她本来是觉得对自己修炼有益，想拉拢拉拢这个人而已，没想过做人家的师傅。万一这人在上界有师傅有传承，那岂不是给自己给自己招祸？一时间她居然愣神了，不知作何行动才好。

樊天抬起头开解道:”师尊不有所顾虑，我虽在上界逗留过，可拜入仙门的人并非是我，救命之恩不敢忘，但却不能和拜师之事混为一谈。”

樊天和樊渊谁才是柃木仙人的门徒，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云王抽动嘴角，瞅了瞅半跪在地上的樊天，开口说道：“我正是有此顾虑。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做你的师傅吧。不过，我只会教你一些修炼门道，其他的我可教不了，别指望我啊！”

樊天哑然失笑，正衣正冠，俯身拜了三拜，全了师徒礼。

云王在袖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泛着紫光的小巧令牌丢给他，说：“我没收过徒，手里没有那种徒弟身份的令牌，以后做出来了再给你。这个是鬼差手令，拿去先用用吧。去找金刀一趟，叫他帮你把魂魄凝练一番，别受不住这底下的煞气死在外面。”说完，飘然远去。

远远地有道声音传来。

“徒弟啊，那个破珠子最好赶紧弄出来。以你的能耐，想要炼化它，至少得修个几十年。竟然生吞入腹，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樊天摸摸脑袋将令牌揣好，走出大殿。殿门口，高帽的那位掌使正站在一方石柱前肃然而立。看到樊天出来，他神色不变。

“这位鬼差大哥。你知道金刀在哪里么？劳烦指个路。”

掌使眼神陡然犀利，冷冷的问道：“你找他做什么？是云王大人有指示？”

“算是吧。云王大人叫他教我一些修补魂魄与凝练灵体之法。”

掌使略带诧异的扫了樊天几眼，声音略微柔和了些。

“我就是金刀，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