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3章 镇郊荒野遇鬼差

樊天醒来的时候，鼻息之间尽是腐臭的气息。

身下这片土地仿佛刚刚经受翻天覆地的灾难，山翻地倾。天空弥漫烟尘，遮天蔽日。他夺得了大部分的魂魄，所以并没有那么虚弱。

在这片土地上飘荡了两天，樊天没有看到任何生灵。但空气中残存的腐臭气息让他明白，生灵们，也许都被埋在了黄土下，葬在了废墟中。

当年，樊天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对这种腐烂的腥臭并不陌生。只是，他不是很明白，为何自己被一个弱小的分魂压制了那么久。上百年的光阴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过，他拥有樊渊大多记忆，知道修炼之法。他伸手摸出了一颗珠子，正是那颗乾元珠。

看着这片土地荒无人烟，他便加快步伐，找到一座还算完整的小山，将珠子深深埋在一处洞穴里，自己的灵魂则进入乾元珠之中慢慢修复缺失的魂魄。如果单单只有乾元珠，那是不可能将缺失的部分补回来的。但是，在争斗中，樊天学着樊渊吸收了许多五行灵气，可以稳住自己的残魂不散。

他不是没想过找回樊渊，夺回魂魄进行融合。但是，樊渊有自己的际遇，数百年里修成了真魂，即使他身上没有了那一缕天地真元，自己也不是樊渊的对手。如此，倒不如自己想办法修炼，以求来日。

漫天的尘埃渐渐消散，霞光如同薄纱，轻覆在这片大地上空，空气中的尘埃粒折射出点点的光彩，让这片死地颇有朦胧的意趣。

外面已经来过了好几批人。先来的，是这片土地所属的王国派来的兵马。一位骠骑将军带领数千人马在这一带巡逻了数天之久，最终发现山河倒转，良田倾覆，房屋倒塌，没找到一个幸存的人，只能无奈的离去。

夜半时分，月光朦朦。一缕缕的黑色气息从地下伸了出来，渐渐凝结成一个个影子，在废墟里游荡。这些影子都是在灾害中死去的乡民，他们无辜横死，残留的魂魄无处可去，只能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徘徊。

一颗倒下的古树依旧青翠，从土石中翻出来的根系高高的翘在空中，张牙舞爪。土里残存的那些根仍在拼命吸收着养分，保持大树鲜活。粗大的树干前方，突然紫光一闪出现一道缝隙。缝隙陡然张开，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狰狞的裂口。

从裂口处出现一个人影，身着黑衣，脚下踏着高高的靴子，头上顶着乌黑的高帽，帽檐处绣着一圈银色的细纹，身后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拂过古树的枝叶。被碰到的碧绿枝叶，顷刻间变得有些泛黄，仿佛失去了生机。

他身后依次走出一个个黑衣黑袍的人，服饰大同小异，只是有的戴着面纱，有的披着长披风，有的手持钢刀，有的托着锁链。

这群黑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四散而去。只有领头高帽的那个影子手持钢刀留在原地。不一会儿的功夫，影子们纷纷回到古树旁。每个影子都牵着一条泛着冷光的链子，身后影影绰绰跟着几十个游魂。

这些游魂都被银色链子锁着腰，一个个仿佛稻草人一样跟在后面慢慢行走。

原来，这些高帽的影子正是地府的鬼差，来此就是为了拘拿此处的游魂。

先回到古树的，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影子，他的声音略微沙哑。

“掌使，有些游魂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离开此处。要不要我们去寻找拘拿？”

掌使沉吟片刻，面目前的紫色雾气散的一干二净，露出一张白皙毫无血色的面庞。蓦然，他的双眼泛出丝丝淡蓝色的光晕，向周围扫视了半晌，便皱起了眉头。

一旁戴帷帽的鬼差忙问道：“掌使，可是发现了异常之处？”

掌使点点头说道：“西方一座山中，游魂集聚。我察觉到一丝莫名的动荡。莫非，有我们底下的前辈在此修炼？”

鬼差吃惊，喃喃自语道：“这里到底是人间，哪里适合修炼鬼道？莫非，他是在吞噬这里的游魂？这不合规矩啊！”

掌使冷哼一声，道：“想必又是哪个鬼道之人作乱，我们现在就去探上一探。”

说罢，身形一闪往西方掠去。鬼差忙将手里的锁链锁在古树之上，给同伴传了个讯，便跟着掠向西面。

西面的小山中，山崖缝隙深处，一颗圆溜溜的黑色珠子正在散发出幽幽的荧光。荧光里面，正是樊天。

他已经躲在这里修炼了十多天。依靠乾元珠修复神魂的效用，加上此地刚刚经历的一场灾难，幽魂无数，鬼气浓郁。而樊天自己依靠抢夺而来的一丝仙灵之气，已经将缺失的魂魄补了大半。虽然没有完全补回来，但是足以自保，不必魂飞魄散。

这几日，附近的游魂感应到乾元珠所散发出来的力量，便不由自主的聚集在这座山中。但是他们毕竟是失去了神智，行动仅靠本能，所以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却找不到乾元珠的所在之地。

几个起落之后，掌使已经到达山中。看着眼前数百个游魂在此聚集，他默默抽出了钢刀。瞬间，他就锁定了藏在山腹的一道魂魄。这道魂魄就是樊天。

略等了等，其他几个鬼差都到达之后，众鬼差一起朝着山腹行进。

此时，樊天正在摸索着试图从记忆里搜寻鬼道的修炼之法。只可惜，当初在九重天的时候，樊渊对此并没有多少涉猎。吞噬游魂对自我的提升定然有所助益，但是樊天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噬人魂魄实在是罪大恶极。况且，吞噬融合他人魂魄，必定受到他人生前的执念与记忆的影响，到时候，自己还是自己吗？

正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种杀意如刀锋一般锐利。这种直觉是樊天当年在下界刀口舔血的日子里形成的感应。他当即收起了乾元珠，打算从山体缝隙的另一处逃走。

只可惜他如今只是一道游魂，远非鬼差的对手。

一道锁链破空而来，缠在了他的腰际。接着自己被一道力量大力拉回了原地。此时，面前出现的正是掌使与鬼差数人。

“你是谁？藏在此地有何意图？”掌使冰冷的声音响起。

樊天全身警觉，闭口不言。

这时，戴着面纱的鬼差发出了一道轻柔的女音：“咦，我看这个鬼魂有些非同寻常。他明明魂魄不全，却能保持神智不散。似乎，还颇有一点修炼的根基。莫非，大有来头？”

掌使也看出了异常之处，此时正默默地思量，片刻就将眼前的樊天查了个底朝天。

“果然不同，居然没有任何讯息可用，难道是异世之魂？你从哪里来？”

樊天思量片刻，说道：“我来自青州。”

此话一出，掌使和鬼差都一脸不解。他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

不过，不管他来自哪里，是不是异世之魂，有没有来头。既然到了这个地方，自然要按这里的规矩行事。此事已经不是一个区区大使能够处理的，必须上报给鬼王处理。

“你先跟我回去。魂魄之类，不许强留人间，这是规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樊天心中着实不安，但是，实在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被银色链子锁着，身子就像被冻僵了一般，走路都困难。

掌使瞅了樊天一眼，他身上的链子自动解开。一道淡紫色的气息如有生命一般游过来，将樊天包裹其中。他只能被迫跟在大使身后在月光下飞掠。

只一瞬的时间，就到达了古树旁。鬼差们带着拘来的游魂走进紫色的大缝隙里。

空中的缝隙紫光一闪便闭合消失。樊天眼前，是一片更加陌生的景象。

天空有个太阳一样发光的东西，但樊天知道，那不是太阳。因为这圆盘散发出来的光是略微带着紫色的，淡淡的，毫无温度，毫无生机。

整个天空又灰又白，仿佛是人间山村清晨的炊烟那样朦胧。

这里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有裸露的岩石，有起伏的山丘，有广袤的平原。只是，这些山丘平原上没有森林，没有草原，只是零星的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矮小植物。裸露出来的岩石，有的灰白，有的黝黑，有的焦黄，上面还有淡紫色的条纹分布。而稀稀落落的花草树木没有一株是人间的花红柳绿充满生机勃勃，全都是绯红与暗黄，夹杂着褐色的枝干。

掌使仿佛看出了樊天的心中的惊奇与诧异，望着远方凌空飞行的同时，开口说道：“这里是地府的一部分，没有名字。我们地府跟人间并没有多大差别，如果你能安然无恙留在这里，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樊天听出了这位鬼差对自己的客气与疏离。他明白，不论待会儿要去见谁，他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留下，或转世，或成为这里的一员。另一个是魂飞魄散。而想要回去九重天是不可能的，让他们帮忙使自己回到故乡那一界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一界之中，就算是最厉害的人，也没有能力打开界面壁垒，创造界面通道自由通行。

他只得压下满腹的不安，随着鬼差飞过这片荒凉肃杀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