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2章 九天仙人落凡尘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殿门开启，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仙人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彩衣，扎着双环髻的姑娘。

樊渊跟着人群伏身下拜，高喊着：“参见师祖。”

柃木仙人居高临下，扫了一眼眼前乌泱泱的人群。

“起来吧。”

说完他便腾空而起，飞往了偏殿。各司的掌事师兄师姐忙跟上前去。

摇光师姐已经一闪身来到了樊渊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唉，小师弟，你知道这次师祖回来要交代什么任务吗？”

樊渊摇摇头。

“我听师兄说，这次有个很重要的人要回来。我猜是南边那个罗云仙人。她当年下凡历劫，谁知天地剧变，她受到影响，入了轮回。如今修了几世，应该是再次修行圆满。”

樊渊听着有些诧异，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师姐说的那个罗云仙人是谁。

“圆满了就回来呗，难道其中有什么变故需要九重天的神仙出手帮忙？”

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见鸾鸟出了偏殿。所有的人立刻噤声。

鸾鸟有些受不住这么多人的眼神，撇了撇嘴说道：“师祖让你们都散了。情司的人进来。”

樊渊脊背一僵。摇光瞅了樊渊一眼，默默地遁走。

这是樊渊第一次进入偏殿，里面烟气袅袅，雕梁画栋。

入了大门，眼前一片碧绿。正前方有石台，台上一泓清泉从六角形的水池里往外溢。然而，溢出的水却没有顺着石缝流下来，而是当即化为白色朦朦胧胧的雾气四处飘散，这满园的仙气便是由此处而来。

左边是抄手游廊，缠绕着青藤，青藤之上挂着一串串嫣红的果子。右方是个假山堆成的拱门，假山上蘅芜飘香。跟着鸾鸟穿过假山，看到一片小湖泊，零星的飘着荷叶，水里游着几条肥硕的鱼，这鱼浑身墨色，尾鳍蓬松飘逸。樊渊心想着，这鱼，难道也是种仙兽不成？

湖泊一旁矗立着几座殿宇。

进入中间的殿宇内，樊渊看见师祖坐在上首，下面站着各司的师兄们，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樊渊穿过人群，忐忑的下拜问安。随后起身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大约一刻钟后，师兄们纷纷离去。柃木仙人这才打量了樊渊两眼。樊渊立刻挺直了脊背微微颔首。

只听见柃木仙人的声音传来：“不错，性情倒是稳重。”

樊渊只能笑一笑，不知如何回答，也许并不需要回答。

“樊渊，你还不知道我为何要差人将你从下界带来这九重天吧？”

樊渊忙道：“弟子不知。”

柃木仙人笑了笑，说道：“你的祖上，与我有一些瓜葛。我本想关照一二，谁知，几十代后辈中竟没有一个有一丝仙缘。一百多年前，我在五重天游历，忽然感应到你有性命之忧。你是你们樊家最后的传人，我不能眼看你们樊家断了血脉传承，便叫鸾鸟去将你的灵体带来了上界。你昏迷许久，并非是神魂受创的缘故，而是鸾鸟动用了仙力强行为你凝结真元所致。不然，你来不了这九重天。”

樊渊听到如此，心中疑惑稍减。忙下拜道谢。

柃木仙人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当日竟看走眼了。本以为你**凡胎，与大道无缘。哪知你凝结真元后，竟有异变。如今，也颇有小成。”

樊渊自然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如何的根基。只知道醒来以后，便跟着师兄师姐修炼，并未有阻碍之处。便低头没有答话。

“这次叫你来，是有事要交予你去做。一则，你是我带上来的，没有经历四九天劫，终究无法圆满。二则，罗云仙人历练失败，入了轮回，转修鬼道。如今她略有小成，需要去阴司为她挂个名号。这罗云仙人历劫之地，正是你的生养之地。你正好可以前去完成你未完成的历练。如此一来，便再无后顾之忧。”

樊渊听柃木仙人提起自己的来历，提起自己的故乡，心中难免激荡，忙点头称是。

柃木仙人起身抚了抚衣袖，边走边叮嘱道：“你如今道行低微，此行找一个师兄师姐与你同行吧。”

樊渊眼看着柃木仙人就快要走出殿门了，忙问道：“弟子可否请摇光师姐同去？”

柃木仙人顿了顿脚步，沉吟道：“也好，那孩子心浮气躁，倒可以去下界一趟，收收心思。”

说完，柃木仙人带着鸾鸟飘然远去。

摇光听说这件事之后，居然破天荒的没有揍樊渊。只是想了一会儿，便欢天喜地的收拾行李去了。

就知道这个摇光师姐早就思凡了。樊渊暗笑。

他将情司的事情交割完毕，与情司大师兄辞行。大师兄听说是师祖指派的任务，便没有多说什么，取出了两颗珠子交给樊渊。

“乾元珠，是通天神龟腹中生成的天才地宝，能修神养魂。香木珠，蕴藏最精纯的木灵之气，是修复肉身的好宝贝。都是保命的东西，你可要揣好了！”

樊渊忙把珠子塞进怀中。

上界的仙人若要去往下界，必先散掉仙气，以神魂合一的真元形态前往。而散掉的仙气，会由旁人帮忙，凝结成一个躯壳，就像人的肉身一样好好保存，以待历劫归来再次炼化。一旦神魂俱灭，或进入轮回生出了新的躯体与神魂融合，这些仙灵之气就会溃散，消失在天地间。

在师兄师姐的帮助下，樊渊与摇光小心翼翼的散掉自己积累百年的仙气，看着这些仙气凝结成实体。樊渊的仙气凝结成与本人并无二致的样貌，而摇光则凝结出一条青翠欲滴的龙。

送仙人去往下界的过程，樊渊与摇光都不陌生。两人的神魂散发着柔和的光，仿佛就是两个小太阳一般悬浮在众生之湖上空。这湖泊清澈碧绿，寒气逼人。湖中没有任何生灵存活，看一眼便让人有些心悸。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的波纹，一个小漩涡慢慢形成，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包裹住两人的神魂慢慢下降。突然，樊渊感应到情司的大树动了动，长出了两枝新的枝桠。摇光不是情司的弟子，所以她浑然不觉。樊渊却惊的差点跳起来。

不是说只是下界帮罗云仙人一个忙，然后自己跟摇光通过这一世的经历，渡过天劫，然后正道归真吗？为什么情司的大树上会有异变？难道我跟摇光都要下去经历情劫了？

唉，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谁能想到，他与摇光整天看无数仙人在情节中纠缠，今天却要自己入劫，把自己的一生拆开揉碎给别人看。

二人进入漩涡，天地灵气巨变。樊渊脑海里轰的一声，仿佛爆炸了一般。接着像是被几双手揉捏挤压，魂魄动荡，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面前的摇光也是皱眉强忍着不适。但摇光看起来并不如樊渊那般难受得无法忍耐。

眼前花花绿绿，什么也看不清。樊渊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摇光见到，心急如焚，忙从怀中掏出一粒亮晶晶的东西激发出来。这亮晶晶的东西嘭的一声化为烟雾，随着樊渊的七窍钻入。樊渊感觉，一种冰灵的气息席卷了全身，瞬间，他就认出来，这是五行玉。五行玉并非天才地宝，而是仙人用五行灵气凝练而成的一种东西。不能算是法宝，更像是一种丹药。

五行之气最能安定神魂，能暂时代替仙灵之气包裹神魂，以防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在去往下界的途中，仙人会常备这种东西，以防万一。吸收完一颗五行玉，樊渊蜷缩着一动不动，神魂的光芒也忽明忽暗。

摇光一咬牙，摸出了最后一颗五行玉激发出来。

“臭小子，姐姐我这次亏大了。攒了两百多年才攒到这么两颗，全都给你用了。这天大的人情，看你怎么还！”

看着蜷缩着的樊渊渐渐平稳，摇光舒了一口气。她哪里知道，此时樊渊正在崩溃的边缘死命硬撑，脑中忽然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意识。

“哪儿来的妖怪？竟敢强占我樊天的身躯！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谁？”

樊渊心中咯噔一跳。

是他！是原本的他！

许是在九重天的时候，仙灵之气浓郁，新生的樊渊又能够修行，所以无意间死死的压制住了樊天。如今，仙气散尽，神魂又受到天地之力的洗涤，樊天开始苏醒。争斗在所难免。

在摇光看来只一瞬的功夫，但对于两个樊渊来说，却是过了漫长的时间。

一个依靠着修行来的强大神念肆意的吸收着五行之灵。另一方依靠强大的灵魂夺取这能修复神魂的力量。在五行之力被吸收殆尽的一瞬间，樊渊神魂溃散。

摇光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师弟生生分裂开来，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她的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被鸾鸟强行灌注进去的那一缕天地真气激射而出。此时樊渊樊天与摇光都处在界面缝隙通道中，这一缕天地真气无法回到上界，便一头撞破五颜六色的界壁，消失在黑暗中。界面通道当即被炸出了几条裂缝。

一分为二的灵魂与摇光被吸入裂缝，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九重天上。

铃木岛的师兄师姐收了布阵器具，刚要打算返回。却听见湖泊中传来爆裂的声响，激的湖泊表面波纹阵阵。两人当即脸色一白，知道大事不好，忙向柃木仙人传音求助。

柃木仙人破空而来，盯着激荡不已的湖面看了又看，脸色不善。随即来到情司的参天大树旁观望。这才发现，属于摇光的枝桠树叶仍旧晶莹碧绿。而属于樊渊的那枝桠却已成了枯枝一截，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刚刚飘落。

随同而来的师兄师姐们以都呆住了。

这渡劫失败后树叶凋落的情形也见了不少。可从没见过这样刚进入界面通道，还没到达下界就失败陨落的情况。所有人一脸担忧与不解，默默望着柃木仙人，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铃木仙人一闪身来到情司内，众仙人连忙跟上。

眼前的情景让在场的师兄师姐都心凉了。摇光的灵体还在，青翠的小龙静静地躺在光球中。一旁属于樊渊的光球中空空如也。

看来樊渊师弟已经身死！

所有人默默不敢吭声。柃木仙人叹了口气。

“天意啊！看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自作主张将他带回来。落得如今形神俱灭的下场。”

柃木仙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寂寥。也许在伤怀过去，也许在自责此后再也没机会了结当初在下界的那段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