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渊心中一片悲凉,低头看着自己这肉身,眼神渐渐坚定起来,道:“无妨,肉身而已。”
随即,他又想到,这蛊虫似乎只是寻常的虫子,吞噬血肉罢了,远不如当年那般强悍。看来,那蛊神是假的。
白狐望着远方一闪着金银光芒的身影飞速靠近,他叹了口气,似是诀别:“我有把握灭去他的肉身。后面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你多保重。”
樊天知道白狐身怀附身之法,不担心他的灵魂受损,点头道:“多谢你了。日后若我能活着,必定报答与你。”
白狐颤巍巍先前走几步挡在樊天身前,掀起自己的衣袍。只见衣袍之下,他的皮肉快速皲裂,无数肥胖如小指粗细的虫子蠕动着。这些虫子一见阳光便似被火烤了一般挣扎着往身体里钻去。可是,这句身体已经被掏空,脆弱的皮肤之下只有森森白骨。
就在樊渊距离二人几丈远的时候,白狐满身的虫子终于承受不住燃烧起来。
母蛊一燃烧,盘踞在樊渊体内的子蛊也开始燃烧。樊渊浑身通红,在阳光下化成一团火球,直直坠入山下。
白狐的魂魄离开,此地只留下樊天一个活人。
樊天知道樊渊不可能就此死去,立即转身要走。但他没有法力,依靠双腿根本跑不远。山下一火人,张开火焰做的翅膀飞速袭来,张开双翅将樊天楼入怀中。樊天吃痛,惨叫连连。可是,他被灼伤的皮肤以极快的额速度复原,烧焦的头发也迅速恢复如初。
在樊渊惊骇的眼神中,樊天伸手扯断了樊渊已经化为焦炭的胳膊,望着樊渊失去生命。而海族神庙,年迈的老祭司在房间内的地上忽然被烧成了一具枯骨。
樊天一身轻松,丝毫不顾身体的疲乏,走了十天才下了山。在虎族的帮助下,绕过土神统领的人族,回到海族原先休养生息的西海岸。
时光已经过去七年。
樊天一身病痛,百无聊赖,只觉得活在人间太过辛苦。他总是在胡思乱想,觉得发生的这一切是否都是一场幻境?樊渊是否就在某处凝望着自己,等自己渐渐失去活着的**,他便会出面了结一切?
渐渐地,他精神越来越恍惚。被海族出海的人接回族群中时,他还在念叨着:“一切都是假的。一切只是五行幻阵罢了。”
就在樊天回到海族当晚,神庙之中樊渊的石像突然活了过来。原本已经死去的莲丝竟然再次复活,海族居住的山上再一次长满了石莲。
樊天在睡梦中被勾了魂,随着莲丝化成的通道入了阴阳界。
当樊天再次见到樊渊的时候,他神智突然清明,人间那段迷迷糊糊的回忆也变得无比真切。
“你竟然学会下毒了?果然有长进。”樊天揶揄。
樊渊没有辩驳,只是伸手斩断了岩浆中新长出来的一多五彩莲花。
樊天不在意樊渊当初是如何在死后还能给自己下毒,也不在意为何死去的净世莲还能复生。他只知道这一次他逃不掉了。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手。
樊渊期待多年的夙愿即将完成。他们的灵魂再一次相拥。这一次,樊天没力气挣扎,灵魂被五彩光弦击成无数光点,跟随光弦在光之海中沉浮。等他再一次产生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片金光中飘荡,他看不见自己的灵魂现在是什么样子,眼前全是金色的辉光。
“难道是飞升上界的通道?”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樊天诧异得想:“灵魂融合之后真的获得了飞升的资格?”
樊渊也感应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明白,这是樊天在与自己说话。
不等他好好思索,就看到金光之中似乎有异样的光彩在浮动。心念一动,自己突然置身于一处奇怪的地方。这里街道林立,人流涌动。人们皆穿着布衣在说话,似乎在做什么交易。
“莫非是另一个世界?”樊渊道。
“难道还有其他的世界?”樊天心想。
心念一动,二人瞬间又到了一处更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几十座宫殿鳞次栉比,房檐翘起。屋顶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着金色光芒。廊下的石柱是鲜艳的红色,长廊之上描画着七彩的壁画,许多身着长纱的人在云彩之中飘荡,手中持着玉盘仙桃琵琶玉笛等物。
有一男子兴高采烈的将一木头做的羽翼绑在后背,伸手一拉胸前的绳子,羽翼便扇动起来,带着男子飞上了屋檐。
“这是什么宝物?为何不以法力化出翅膀飞行?”樊渊暗叹。
“蠢货,这些人也许是没了法力神通,才想到用此种机关飞行。”樊天暗骂。
心念一动,二人来到一处山野村落。只见炊烟袅袅浮在山腰。院中小巧却肥硕的鸟雀在土中啄食砂砾,黄狗在门外对着树上毛茸茸的小兽狂吠。人们弯腰在田间劳作,孩子刚刚睡醒,在院中洗脸。太阳初升,赤红的光打在孩子的小脸上。二人都看呆了,心中一片安宁。
“人间仙境啊!”樊天感叹。
“不知何时能飞升入九重天。”樊渊疑惑,心里有些雀跃。
眼前忽然一边,二人来到一处城郭。此地的人们浑身闪耀着各色的辉光,各自忙碌着各自的事。有的飞在半空以法力呼云唤雨,有的在院中翻检灵草。天空不断地有银光落下,每一道刺目的银光消失,地上就多一位满面喜色的人。
“这一定是上界!”樊渊难言激动。
可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非也。这像是地府。”
二人猛地睁眼,发现金光已经消失,自己身处黄泉之地,面前踩在岩浆河上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樊天仔细看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惊叫道:“红莲老人!是你!”
樊渊同样满心警惕,道:“你不是已经魂飞魄散?”
红莲老人伸手轻抚自己光洁的面颊。他不再是从前那样的耄耋老人,而是化成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笑道:“多亏了你们啊!莲花真魂与莲花灵体合二为一的时候,我自然会获得新生命。可惜了,我真身未成,不然一定可以冲破金光的束缚回归上界。”
樊天心思无比混乱,只想到:“净世莲本体就是红莲老人。我的莲花真魂又是此人所赐。二者重新融合,自然会复活这下界最为强大的业火红莲。”
樊渊心中懊悔不已,疑惑问道:“是我大意了。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樊天不耐烦道:“你这个蠢货,与我斗得不死不休,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裳。你细想想,你想要融合我灵魂的执念是从何时有的?”
樊渊心中大惊,知道自己是被这红莲老人不知以何种方法扰乱了心神,在心中种下执念。现在执念已消,细细想来,自己何苦要如此做?
樊天骂道:“这业火红莲从前就掌握修罗界所有生灵的生死轮回,恐怕世间最懂得玩弄人的命数的人就是他了。”
樊天与樊渊皆想要与之相抗,可他们如今没有丝毫斗狠的能耐,只得恨恨的盯着眼前这满面红光的人不放。
“没想到星辰之力竟然主宰着轮回。你们两个办事真不牢靠。早些投胎去吧,少给我惹事!”
不等樊天樊渊说什么。红莲老人红袖一挥,将二人打飞,跌入阴阳界的轮回之门里。
樊天在内心呼喊着江碧云的名字,樊渊此刻也极希望江碧云能出面,保住他们不入轮回。他不想做一个凡人,从此以后在红尘之中沉浮,连修炼成仙的记忆也忘得一干二净。
天上的月火忽然大盛,月光凝出一道蓝色的身影。
红莲老人面色谨慎,伸手将红莲丝化成的轮回台收回,自己则通过红莲丝与凡间石莲之间的感应打开一通道,回到了凡间。
玄音抱怨道:“瞧瞧。我早说要阻止那樊渊胡作非为,你偏偏由着他们闹。现在好了,这业火红莲一复生,又有谁敢与他为敌?”
江碧云面色铁青,冷哼道:“我做事用你来教?安静呆在此地听我号令,若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生事,我便活剐了你。”
玄音脖子一缩不敢多言。
江碧云回到幽冥之地,几十古神的阴魂忙围了上来。江碧云倚在石台上闭目养神,不过,她抿起的双唇与微皱的眉头显示出她的烦躁。古神们便不敢多言。半刻钟后,江碧云睁眼,眉头已经抚平,面上一派淡然,道:“放心吧,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人间,一袭红袍的红莲出现在东方的沼泽之地。他望着湛蓝的天空,道:“到底是失算了。星辰之力果然不容小觑。”
他双眼微眯,盯着苍穹。只见天幕繁星渐渐显现,橙黄的星光渐渐变红。红光越来越亮,仿佛星星即将坠落。世间生灵皆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有种莫名的东西想要破体而出,引得所有生灵皆气血翻涌浑身忽冷忽热。
天上的红光越来越近。一朵朵火焰拖着长尾从天际落下。沼泽地里的鲛族哀嚎着,一丝丝血丝一般的东西从七窍飞出,从五脏六腑钻出,交织成血红的网不断地朝着天上飞去。
云端,红莲老人双手合十放在心口,天上地下的业火被他召回,从手心钻入身体。
众生遭受折磨,渐渐平复下来。古神也逃不过这一遭的折磨,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星辰陨落,却没有砸在大地之上,而是汇聚成一条条火舌在云中游窜,悉数钻进红莲老人的身体。
野兽吓得四散而逃,躲在密林与深洞之中瑟瑟发抖,随处可见的硕鼠也无影无踪。人们细细探察自己的身体,但并未发现异样,全都仰头望着天上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