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此阵,天地剧变,漫天风雪呼啸来去。樊渊眼前一片晦暗,眼珠都被刺骨的寒冷冻得生疼。他一面以火球围绕周身御寒,一面使出一招定风决。只可惜他已经失去御风的神通,无法阻止风刀血刃的涌动。
樊渊也不急躁,御冰雪铸成一道城墙,将暴风凭空拦截。没了暴风,冰雪便不足为惧。
然而,脚下的冰雪却突然碎裂,成百上千的水柱喷出。樊渊连忙飞入高空,却因自己铸造的冰墙太过高耸而生生困住了自己。
水柱凝成无数细小的冰柱以极快的速度射向高空。樊渊不得不动用全身的力量将那高大的冰墙化成一张巨口。巨口一合,便将那无数冰柱尽数吞掉,自己凝出一枚冰舟紧贴着倒塌的冰墙飞速向下滑去,滑到一处裂缝,他化出一双冰翼,趁势借着再次呼啸而来的风迅速飞走。
然而,冰墙之外的水柱更多。樊渊大感棘手,忙以自己血脉之中原本就不同于凡火的炎火点燃天上的云。
火云降落,真是一副绝世奇观,只可惜无人在此欣赏。炎火一遇冰柱便轰然爆发开来,灼热的气息将空中无数的冰柱都炸成碎屑。极南之海深处少见的下起了火雨。樊渊则躲在方才冰墙倒塌形成的堡垒之中避过这一劫难。
火雨落在冰层,融化了积雪,可还是抵挡不住此地的严寒,在暴风雪中消失不见,一层薄薄的水渍重新凝成冰层,映照出天际的红霞。
海底的巨鲸群眼看无法奈何樊渊,当即成群结队离开,毫不恋战。
鲸群一散,风雪阵瓦解。天空的云层被樊渊烧尽,日光照射在雪原上。
樊渊飞出冰雪堡垒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镜子一般的冰层中映照着天空上的日月。
“不好,还有后手!”
樊渊再一次陷入镜花水月幻境。只不过,这次的幻境是樊天与巨鲸以并不高深的神通布下,并不如江碧云所布下的幻阵那样强大。
可惜,如今的樊渊没有灵体护神。幽冥之气藏在月光中,在冰面的反射下轻而易举就映照出樊渊灵魂深处的东西。
他眼睛一花便到了九重天上。心念一转,他又到了阴阳界的轮转台,挣扎着不肯投胎转世。下一刻,他又到了一处荒野,面对苦苦哀求的樊天,他犹豫着不敢下手。
幻境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防不胜防。而如今,樊天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将幻境布在樊渊眼前,自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不过能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此幻境的阵眼有两个,一是光滑如镜的冰面,二是天上洒下的月光。
樊渊停在原地闭幕感应,催动水汽再次凝成云海,将日月遮蔽。幻境被破。他看到巨鲸游过之时搅动水流,将海面浮冰互相撞击而形成一道隆起的痕迹。他沿着这痕迹一路往北,飞了大半个时辰竟然还没有飞出这冰原。
“极南之地竟如此广袤?”樊渊狐疑。他盯着远方的风雪看了许久,忽然发觉,不论自己飞了多久多远,都飞不进远处的风雪之中。如此,自己不知不觉又中了一个幻阵,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真是个狡猾的人。竟能想到以缩地成寸的神通来布阵。”樊渊的怒气已经压不住,但他也疑惑,樊天的神通法术到底从何而来?
此灯精妙的法术不是樊天所布,而是雪蟒亲自布下。
蟒族本就生性谨慎多疑,不愿为了樊天而身陷险境,故而来到极北联合巨鲸布下几道阵法之后便悄然离开不知所踪。
樊天此时已经飞到西南群山。狐黄白灰柳五大异兽家族齐聚绵山,随即赶往冰原。
樊渊不慌不忙,前往海族。
掌控海族的洑水古神远远望见一人背生双翼从天而降,只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翼族人前来捣乱,便大喝一声:“速速离去不得久留!”
樊渊丝毫不管那如洪钟般的声音主人是谁,稍加盘旋,径直朝着神庙所在的山头飞去。洑水古神眉头一皱,正欲上前,却依稀看到那人的脸庞有些熟悉。
“古神樊渊?”洑水想起了此人的厉害,吓得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海里飞遁而走。
樊渊落在神庙前,扫了一眼门前堆积的落叶。他止住了脚步没有入正殿,转而进了右侧的小屋。小屋之中潮湿异常气味难闻,以头发雪白的老者躺在草席上安睡。
老者被惊醒,疑惑地望着来人。樊渊道:“我来找你办件事。我知道海族血脉之中有一种力量,我需要你用它来帮我找一个人。他叫樊天。”
说罢,樊渊伸手一点,桌角的石盆里凭空生出一团橙色火焰。
老人吓得不清,哪里敢拒绝,强撑着病体下了床,道:“还请替我摘一把门前的针叶。”
樊渊快步走出,折下一枝香木递给老祭司。
老祭司颤巍巍的坐在潮湿的地板上,伸手摘下一把针叶投入石盆里的火焰中。半个时辰过去,老者的面目须发被浓烟熏得一片狼藉,他擦了擦脑门的汗,道:“我已经老了,用不出我海族的秘法。”
樊渊也不逼迫,转身出门。片刻后他再次回到屋内。老者依旧坐在地上。不是他太过畏惧,而是他身子骨已经油尽灯枯,实在没力气起身。
樊渊取出一片枯叶,上头有几滴鲜血,道:“这是他亲生父母的血,有了血脉,你应当找得到他。”
老者忙接过,将此枯叶与一把针叶一同放入火中,十几个呼吸过后,老者猛地一震。他在火焰之中看到了自己海族那位神灵转世的人。他正与许多兽类在冰层上奔走。
樊渊问询:“可看到了什么?”
老者一瞬间的犹豫已经告诉了樊渊答案。
樊渊冷喝:“不必欺瞒,如实说!不光要告诉我,还要给我一样能指引方向的宝物。”
老者眼神之中更为震惊,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知道海族的秘法,但他不敢询问,更不敢拒绝,忙道:“他们在冰面上前行,我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想取盆里的灰烬,却被灼热的灰烬烫伤了手。
老祭司猛地缩回右手,道:“将这灰烬混以针叶和苔藓,用地下挖出的黑粉一起捣碎,装入空心草内点燃。黑烟漂向何方,那人就在何处。”
樊渊点点头,端起食盆就走,没留下只言片语。
老祭司呆呆坐了许久,忙伸手拿过那枝香木,以香木柄费力的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小束头发,用针叶扎成一个小人模样,随即将自己的头发扯下一把,扎成同样的小人。再以发丝缠绕两个小人的肋下,连成一体。
“老朽命不久矣。我知道你身负大任,不能就此死去。这一劫,我帮你扛了。”老人喃喃自语,将两个小人放在浅坑中,以火石相击,烧成灰烬。
樊渊找到樊天藏身之处的时候,樊天正在海族巫女白嵇的埋骨地烧火取暖。
山巅的风越来越大,火星不断地被风吹散,飘向山谷中。
樊天瞟了远处的樊渊一眼,身子一倒,跌落山崖。樊渊不紧不慢上前观望,并没有看到樊天的身影。
山谷不深,但两侧山峦陡峭。樊渊明知此地有樊天布下的陷阱,但也不得不闯。
他拉着一根树藤飘飞而下,落在密林中。此处风景极好,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虚弱,很快就无法再迈步前行。
樊渊笑了笑,好似浑不在意。他以土中银光闪闪的碎屑凝成一副骨骼附着在皮肉之上,以金灵神通御使这幅骨骼行动,宛若身体健壮的人一般健步如飞。
只是,峡谷中的羊肠小道却好似走不完。
樊渊叹了口气,伸手一托,地动山摇。峡谷变为山峰,山峰陷落成深谷。他以土石之中更多的金银碎屑凝成一副翅膀飞在空中,以移山填海的大神通将方圆百里的山全都堆积起来,形成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而樊天与六异兽丝毫没有阻挡的办法。
借着,樊渊伸手一压,高耸的山峰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压着向地下沉去。
樊天长叹道:“他到底是古神之中最难缠的人。我等合力布下这幻阵与毒障也无用。你们散了吧,不要平白枉送性命。”
其余异兽皆望向白狐。白狐长叹一口气,道:“去吧。保命要紧。”
五族皆散。白狐留在了樊天身边。
当山峰陷落一大半,樊渊能看清山巅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坐着两个人。但是,一看清樊天身旁那人的样貌,他当即神色剧变,飞身后退几十里。
樊天白狐都被这变故惊到。
“莫非这身体有什么来头?你该不会藏着什么后手吧?”
白狐僵硬一笑,道:“瞧着便是。我既应了你,要保你一命,自然不会食言。”
而樊渊飞速逃遁几十里,停在内湖上,丝毫不顾龙族心惊胆战的观望与火神战战兢兢的心思,立刻细细探察自己的身体。这一查,他当即心如死灰。
方才被他凝成骨骼与羽翼的金银内皆附着着密密麻麻的卵。自己的血□□温催使这些虫卵孵化成比蚕丝还要细的红色蠕虫,轻而易举的沿着自己身上的毛发钻入血肉之中,如今已经在五脏六腑大肆产卵。
他终于明白为何樊天要躲在此地等他上钩。此地在冰原边缘,寒气极弱,却刚好能保持水面堪堪结冰的温度,让这些虫卵不能孵化。而金银矿一向埋在地下深处,又怎么会出现在山谷的土石里?
“樊天先是以鸟鸣声布下幻阵让我头脑混乱,又以花香布下毒障令我身体麻木。我若要继续行动,必然会用地下最坚固的金玉来做护身之甲,如此一来,藏身在金银之中的蛊虫便能进入身体之内。真是好算计!谋算人心的本事,我远不如他。”
不过,樊渊想岔了,此等妙计乃是白狐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