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218章 判官出言劝迷魂

樊天进入黄泉的时候，并未看到熟悉的净世莲与岩浆河，只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

光芒忽然收敛起来，化作一七彩莲花长在黑压压的莲叶中，而整个黄泉路漫无边际的莲花似乎颜色变得极淡，花朵非白非灰，而是一种如炊烟一般的色泽，浮在黑漆漆的莲叶上，像极了山中清晨雨露中远山得影子。

那朵显眼的莲花正是樊渊的七色明心莲所化成的东西。看似如水晶云母一般晶莹的层层花瓣微微颤动，可樊天被包裹在花瓣之中有些无所适从，只得随波逐流的在光彩之中漂流。

他不知自己神在何方，但他也能猜到自己是受了暗算，便用自己从樊渊那里学来的东西，瞬间就将自己的莲花真魂化作一道红光逆向冲出。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樊天竟然无法冲出这光之海。不论他如何加快速度或者改变方向，身边的流光总是伴随着他游动。

如此神奇而又玄妙的体会，樊天感受到心中一点点多出来的恐惧，仿佛置身梦魇无法抽身那般无助。

不过，樊天心里的恐惧与无助也只持续了片刻，他就看到流光凝结成樊天的样子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樊渊的灵魂虚无缥缈的站在那里，脸上有种平静的疯魔感，这令樊天非常厌恶。

樊天上下打量了樊渊两眼，看到樊渊眉头一动想要说话，立即抢先道：“少来这一套。有江碧云在，你是动不了我的。我可懒得与你纠缠，就此别过。”

说罢，樊天脚下出现一团业火，紧接着就出现在了阴阳界。

樊渊在此地等了樊渊三天，借着那无数的阴阳净世莲，封锁了所有通往阴阳界的路。可是，他没想到樊天这般狡猾，竟然能想到用自己的莲花真魂引动红莲业火，借星辰之力那能破虚空的力量逃离此地。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沮丧的心思。

这三年里，他发觉自己面对樊天的的亏比上个世界修炼时在那些修士手上吃的亏还多，心中默默将樊天抬到了跟自己一样的高度，不敢再小瞧他。

阴阳界看起来比人间更多了些热闹，亭台楼阁房屋街道一应俱全，成千上万的光团正在空旷的路上前行，每隔一条街便有两个身着黑衣头戴高帽手持钢刀的鬼差驻守。

一座小山之巅的行宫之内，高台上有个人影垂手而立，锐利的眼眸正紧盯着地面那些光团。突然，天上一道细细的红光闪过，落在远处的山峦里。此人只是稍微扫了一眼，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他没有在意，而那道红光却又从山峦之中飞来，落在一个屋檐上化作人形。正是樊天。

樊天抬头一看，认出不远处高台上的人居然是当初的那位玄音古神。玄音也认出了樊天，忙飞身而下落在樊天身旁笑道：“好啊你，早知道你并非常人，原来你也是古神！”

在樊天印象中，这玄音没什么能耐，一肚子鬼心眼，整天都在想着传宗接代。便懒得跟他说话。

可是，他看到那些光团之内似乎隐隐有一只双首蝎的影子在闪烁，立刻认出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只异兽。这异兽有两个头颅，因此给樊天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细细一看，发现这许多的光团都是异兽的阴魂。

樊天当即嬉笑吟吟问道：“玄音古神啊。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你应该在幽冥之地才对，怎么会在这里押送阴魂？”

玄音神色微微有些无奈，道：“当然是积攒功德了！没有功德，怎么成仙？”

樊天知道玄音心性不佳，恐怕即便功德加身也离飞升成仙远得很，便笑了笑，转而问道：“怎么有如此多的异兽等着去投胎？它们怎么死的？”

玄音道：“人间不太平啊。何止异兽，众生皆有劫难，死伤不少。我们整日忙得很。只不过，兽魂无需过阴寿，所以能够立即转世轮回。其他各族的阴魂也有不少，你眼下看不见罢了。”

听闻这只是其中一批兽魂，樊天暗道不妙，知道自己安置在大漠深处的那些异兽大概所剩无几，心中很是愤怒，便不顾玄音，转身飞向阎罗神宫。

神宫一如既往的空旷，因为江碧云不喜旁人在眼前晃悠。此来，樊天并没有找到江碧云的身影，反而在宫门口被一位白胡子白眉毛的老者拦下，请他去轮转司小聚片刻。

樊天细细瞧了这老者几眼，才看出此人乃是海族那位大祭司，也是如今壮观生死簿的人。

“大祭司？你先前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如今怎么变成了老人？难不成，做鬼也会变老的？”

沧溟不似以往那般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反而面容随和，笑道：“相貌皆是虚幻，做鬼当然能够随意改变。走吧，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樊天想着，跟着这位大祭司身后，想来樊渊即便再疯也不好对自己下手，便欣然随他离去。

入了轮转司，古朴的石屋内陈设很简单。黑色的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壶内的茶水在小火炉上沸腾，热气顶的茶壶盖哐哐作响。

樊天本还想着鬼魂之躯根本尝不出味道，鼻尖却已经问到了清冽的茶香。

“大祭司，你这茶闻起来好香，何处得来的妙物？”

沧溟伸手一指屋外，一面撩袍坐在石凳上，一面道：“门口那棵树上摘的，阴阳界到处都是，寻常得很。”

樊天语塞，也跟着坐下问道：“大祭司有何事要与我商议？”

沧溟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人间众生有些劫难，虽说天道自有其道理，可我到底放心不下。想托你走一遭，帮众生化解一二，也算是为自己积功德了。”

樊天不知人间有什么劫难，但他立刻就知道眼前这位大祭司分明是放心不下自己海族的后人。便笑问：“为什么要找我？你自己走一趟不就得了？何苦多此一举欠我个人情。”

沧溟道：“我与你不同。我没有入轮回的资格。人间的事，我插不上手。”

樊天道：“既然插不上手，也许大祭司你不该如此执着。人各有命。听天由命吧。”

沧溟小酌一口，问道：“那若是众生过不了此劫呢？到时候凡界一片死寂，独留那些古神也没什么意思。”

樊天只以为他想让自己出头帮扶海族而已。毕竟，他知道海族活的很艰难。没想到会这样严重。他从话头里听出这位大祭司似乎对古神颇为不满，便道：“那些古神一个赛一个的怕死，拼了老命的延绵子嗣，生怕绝后。心放在肚子里头罢，生灵不会灭绝的。”

沧溟看樊天有试探之意，便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此劫正是由古神引起。也许你说得对，可我到底有些不忍之心。你以为，众生受劫而死，成为阴魂等待转生便是。可你是否想过，轮回之道，本就包含生死。只有死没有生，此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么？”

樊天本就没想过这些，他只是恶趣味罢了，想要从这位大祭司口中听一些自私的话。可忽然一想，他又觉得这位大祭司也许真的只是不忍，并非想要自己帮扶自己的后人。

又想到海族那位巫女折在自己手里，自己当初也是借着海族的巫术才在与樊渊的争斗中取胜。他口气软了下来，道：“走一趟也无妨。我也不想呆在这里。”

沧溟明白樊天是忌惮樊渊，不想看见他，便微微一笑。樊天也不多留，多喝了几杯茶之后便扭头入了轮转台。

樊渊费了些时间重新打开通往阴阳界的路，刚入了此界，就看到一个老人家颔首微笑道：“我等你半个时辰了，来喝杯茶吧，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樊渊自然是认得这位大祭司的，没有二话便起身前往轮转司。一路二人叙旧，谈起了当年在地下相遇的事，一时间都有些感慨。

大祭司提及人间的劫难，樊渊当即应下。在他看来，为了众生做一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哪有拒绝的道理？如此，樊渊也入了轮转台。

阴阳界的小半天，人间的光阴已经过了七十五年。

樊渊降生在人族的时候，还未来得及探查一下自己的神通法力如何，只是啼哭了几声便一病不起。

此时的人族没有古神坐镇，却活的极为辛苦。西面最高的山峰上坐落着当年为古神修建的神宫，此刻已经荒废许久。山腰瀑布旁那神庙却人声鼎沸。

春雪刚刚化尽，夜色晦暗，月朗星稀。

可一波又一波的人却没有在夜里休养生息，反而成群结队举着火把在山中游窜。神庙灯火通明，各族长几十人聚集在神庙之内围着火焰唱着歌谣。

樊渊浑身滚烫头疼欲裂，神智涣散意识模糊，耳边只听见如低语一般的歌声与火种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火堆散发着的热度却使得樊渊浑身痉挛，仿佛要融化一般。

神庙中的祭司是一位老人，他身形消瘦长发长须，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孩童将一个个雪白如馒头的东西丢入火种。瞬间，白色的东西燃起大火爆裂开来，迸发出一股股黄色的烟雾弥漫在神庙之内。众人闭着眼睛，贪婪地大口呼吸这些烟雾，面上如痴如醉，歌声也嘹亮了起来。

这烟雾被木桌上的樊渊吸入鼻腔之中，仿佛冰天雪地里遇到一簇火焰一般使人安心。樊渊浑身的酸痛渐渐减轻，手脚也生出了些暖意，脸上却感觉到似乎有东西在游走一般酥酥麻麻冰冰凉凉。这种冰凉的感觉直入肺腑，又蔓延至头顶，驱散了大部分的痛楚。樊渊疲惫的陷入沉睡。

神庙之中的烟雾越来越稀薄，那位身形伛偻的祭司睁开了眼，伸手一压，只见面前烧的正旺的火堆忽然熄灭。

族老们也睁开眼睛，手脚疲惫，可眼睛却亮晶晶的，面上露着欢欣之色。一个孩童将樊渊抱来，祭司伸手接过搂在怀中，伸出粗糙的手抚摸樊渊的面颊，又细细检查他的每一寸肌肤，从头到脚。